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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我们这个公司有两坏、三贱客和四大名猪,他们都是公司的名人。两坏就是王二坏和他爸,他爸是当仁不让的大坏,原来是公司的工会主席,退休都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很多人都盼着他早下地狱,可人们良好的愿望总是和冷酷的现实有着地球和月亮般的距离,不知道阎王是喝醉了还是小鬼被他给买通了,地狱的门就是不给他开。再说一下三贱客,三个贱客是财务部的副部长、子弟小学校长和监审部部长,这三人也都是曾经风光一时的美女,公司多少男人为她们夜不能寐,能在公司坐到如今的位置上,让人们不得不认为她们是身体的优势。而江露,人们也普遍认为在走或者即将要走这条路线的,所以被视为是三贱客的接班人之一。至于四大名猪,就是几个胖子,两男两女,因为他们除了胖之外,基本没什么故事,也是公司的闲人们为了凑够二三四这个等差数列,才弄出来的,并且和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瓜葛,所以,不说也罢。

    江露在我的生活中正式出场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后面的情节有些像国产的影视剧了,智商减倍的男主女主们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做着莫名其妙的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情节和结果也是相当的莫名其妙,观众看一段后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智商变低了。好在还不是韩剧,若真成了韩剧,我这个男主怕只能在腻味上若干个回合后,注定要走向癌症和车祸的结局。哎,要是某些岛国剧话倒也真的不赖。

    既然他都能让王二坏出场,我为什么不能让三贱客也骚首弄姿地亮相呢?我说:“这个世界同样总是少不了三贱客们豪情万丈的表演。”

    就如同两个江湖人士在某个景色怪诞的地方相遇,双方虽然没有深仇大恨,但为了尊重江湖上的规矩,既然见面了,拿出点鸡毛蒜皮当借口,较量一番,论出个输赢。一阵的刀光剑影过后,江露终于显示出了一丝败相,她的光芒开始减弱,连鼓鼓的胸也一起一伏,让我想象某一刻会不会忽然塌下去再不起来。

    江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像个小学生把生字簿上已经写了大半篇的一张撕掉,揉成了团,再扔出去。她说:“不跟你做口舌之争了。”

    我当然不能跟着她随波逐流,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之类的道理我太懂了。我说:“那是不是要赤身相搏才合你的口味?”

    “无聊。”

    貌似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分了出来,该是各自回山,闭门修炼,等来日再见之时,一决高下了吧。

    江露又向后退了有三分之一米,彻底让开了路,但眼神没离开过我的脸,我的眼神也一样,是对视,更是坚持,到底是谁更怕被洞穿!大约半分钟后,她忽然显示了极其温柔的一面,左胳膊横在胸前,同时撑着右肘,右手掌又撑着下巴。她说:“可以先让我看看你的检查吗?我知道这会就在你兜里装着。”

    我一点都不介意让她看,或者说是让任何人看,本来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的。下载的原件是一个腐败分子的忏悔录,我只剪了他最初拿公款吃喝的一段,把吃喝改成了旅游,大约有三百字。连王二坏都知道这份检查的形式大于文本,毕竟形式主义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主义之一,且我呆的小车班还是个文化世界的穷乡僻壤,在用文字解决问题的时候,我虽然上过大学,可并不想用长篇大论和文化属性强的词语,进而和他们拉开过大的距离并单个走远,我宁愿和他们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更宁愿到达终点的时候大家一起得金牌。

    江露大约只扫了一眼,就算是看完了,给我也会有这样的速度。她温柔不改,再往后只是继续在婉约上添砖加瓦。她笑着,下巴有点上扬,带点撒娇的口吻说:“这个检查不好。”

    我跟着她笑,可表示出的意思是对她的意见不是一般的无所谓。她看着我,像是一定要我对她的意见完全接纳。我当然不能放弃刚才侥幸占领的阵地,固守着自己的笑容,凝固了笑中的意思。一段时间后,她似乎忍不住了,娇嫩的脸上换了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面具,她说:“你这次检查应该是要么把自己当成狗屎,要么就让王二坏狗屎不如,这算什么呢?中规中矩得要死,像是贞节牌坊后面站着的寡妇。”我还是把刚才的笑保留着,连身体微微晃动的频率都没变。

    主动示好,非奸即盗。我是这么想的,因为她太没道理这么做了。直到这件事过去后,我才知道,她也是有理由的。在江露来到公司后,王二坏立刻发挥了他的特长。有一个晚上,王二坏打电话给江露,说有事让她去他的办公室。他是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集团公司领导的指示和安排很多就是他通知和沟通执行的,这算是正常,因此,江露也没多想,就去了他的办公室。正事还真的有,不过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也许还真用不着当面说,电话里也能解决。正事说完后,王二坏就动起了歪心,先是用下流的语言试探,见江露要走,就伸出了肮脏的手。江露当然不是善茬,一个耳光就搧了过去,王二坏真的被激怒了,抱住了江露,嘴也没闲着:“大人物们用过了,也该轮到我用了……”江露忽然不挣扎了,她说:“你要对我真做那什么,我只找机会咬你一口,尽管我一点都不想咬,以后你就要在监狱中度过了。”看着江露一脸的认真,王二坏顿时泄了气,他认识到,江露这样的女人,是说得出来便能做得出来的。

    江露也不说话了,从小臂上挽着的豹纹小包里掏出了两张纸给我,我跟她刚才看我的检查如出一辙的模样很快看完。那两张纸也是一份检查,并且是为我定身制作的,它只是它冠了一个检查的名,要说是一篇檄文绝对更恰当,全篇统统是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到处都是什么“看着很多人都公款旅游,我没有认识到这不是我可以做的”,什么“把主任从不虚伪、从不狡诈、从不落井下石般的教诲当成个屁”之类的句子。如果这是对王二坏的报复的话,也太幼稚了吧!也许她认为这种文本对于一个司机来说正好合适吧!

    我看完后,把它当作扇子,来回扇着说:“这个还是留给你用,或者留给下一个倒霉蛋。”

    她几乎是带着讨好我的语气说:“还是你现在就用了吧。”

    我还是调侃着说:“我还是用我自己的好,毫无理由的用了你的,让我产生一些不良的想法怎么办?”

    “这能让你产生什么不良想法呢?又不是情书,你把它就当是友军无私的支援就行了。”

    “支援?就是以前常说的老美出钱出枪,老蒋出人打仗那种?”

    “你可以这么想。”

    “那你岂不是拿我当枪当炮灰了?是不是还要踩着我鲜红的血迹笑傲江湖?这不行,若是以另一种方式出现,枪,你随便用,当炮灰我也心甘情愿。”

    这下她真的是挂不住了,眼睛都能射出十万支箭来,她发狠着说:“甭废他娘的话了,爱用不用。”我拿着她给我的检查,看着她扭头走开,一时间有些发愣。

    楼道里只剩下我和那抹溜进来的阳光,一时有些空旷。某种气息还是在我周围蔓延,我迈步向办公室走去,却好像不是踩在我已经习惯了楼道,而是一条蜿蜒着的小径,四周有树有山,大约还有一些花吧,我走在上面,却看不出它通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