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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起来,我得承认那些年我真有酒瘾,这大概是来往的人都不愿和我在麻将上去拼,我残存的青春又无处安放。窝在家里没几天,就开始难受,我把厥州可以和我喝酒的人又捋了几遍,还真发现了一个。王有道,他藏得如此之深,或者是在我的世界里留下的脚印太少,好多次,都没想到他。

    我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这些日子过得怎样,然后他就跳进了我挖好的坑里,非要请我喝酒。

    我和王有道都早早就到了他订好的地方,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给我说起了吴冲。

    我在成都的这一段时间里,吴冲和成茵的故事以一种意外的方式登场,并成了这城市圈内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都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们说起这件事的表情,满脸的艳羡,恨自己为什么就不是这事的当事人。当然这事也依他们内心龌龊的想法,经过不断加工,细节都能精确到吴冲是怎样脱下成茵的衣服,甚至为了让故事变得更让人相信,把我们上大学时的一些事都被挖了出来,再涂上他们需要的各种颜色,还让那些事生了根,一直成长到了现在。更让我觉得有趣的是,在有些的版本里,居然有我的影子。他们成功地把我打扮成了成茵的另一个情人,还和吴冲争宠,然后失败,去了成都。

    我忽然想起了陈丽容,如今她也算是能靠近圈子的人,前几天她还真说起过成茵,好在陈丽容在这种事上有着固执的见地,她认为,我和成茵之间的距离跟万里长城一般长。

    王有道说:“其实,这事要搁在我身上,就跟放个屁似的,有点子钱的人谁心不痒痒?肯定是有人觉得大旗碍眼,才弄出点响动来。”

    会是谁呢?这个问题一出来,就被我和王有道合力给拍在地板上。他忽然意识到我可能认为觉得大旗碍眼的人中有他,他要制止我的这种想法,我呢,不想让他觉得我是这么想的,怕越描越黑,所以,三言两语后,又回到故事本身。传闻中吴冲和成茵的一些事就在王有道口中或急或慢地流淌出来。

    某一个下午,成茵到大旗找到吴冲。一进吴冲的办公室她就哭了,满脸的泪,真的是梨花带雨。吴冲莫名其妙,但是,他早已经熟悉了哄女人的各种方法。等成茵不哭后,慢慢地告诉吴冲她可能在电视台做不下去了。新来了一个台长,对她不怀好意已经是路人皆知。就在她来找吴冲之前,她几乎是从他的办公室里逃出来。如果不是当时正好有人敲门,她便一时出不来,结果只有老天知道。

    三天后深夜,不知是谁给派出所举报说大旗酒店的1608号房间有人卖淫。对了,1608号就是吴冲的宿舍。几个干练的警察敲了阵门,见没反应,又让服务员把门打开,可服务员称没有钥匙。随后,他们破门而入。就这样吴冲和成茵被暴露在了警察的面前。齐整的衣着和办公室的事实足以说服警察,但已经成为这世界宠儿的吴冲还是恼羞成怒。他对警察们横加指责,一开始,警察们还没怎么在意,可能是所有人都对吴冲这种人的持宠而娇习惯了,只要是他们不做出特别出格的事,什么都可以宽容,一般的违法也不例外。但是随着他指责的升级,频频出现带有侮辱、谩骂的词语时,警察们最后被彻底激怒。这帮人如果真的被激怒了,转换到雷厉风行的节奏,不过是刹那间的事,这样,吴冲和成茵就被带到了派出所。

    一路上,吴冲还一直叫嚷着要找他的律师。但是警察们很轻蔑地告诉他,他现在是在中国,而不是在美国。警察们为了打击下他的嚣张和霸气,直接扔一间空房子里,没人再去理他,由着他叫嚣,天亮后,吴冲主动低了头,他俩才被放回来。

    关于吴冲和成茵的事,王有道说了不少,我能完全记得的大概就是这个情节。王有道在这个情节上也讲得很投入,生怕我会漏听到什么。他不时看着我,总在说上几句话后,还会问我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等到我的肯定的回答或者示意后,他才会继续讲下去。我在他讲的时候没去做什么评论,这使他总有些孤掌难鸣。他讲完后半张着嘴,似乎是非要等我有个评论才能满足。

    我不得不说话了,“这不像是吴冲做的事,也不像是成茵做的事。”

    “你不相信?”他觉得我是在怀疑他。

    “我没说不相信,但是事儿本身还有些不靠谱。”

    我心里的确不大愿意相信这件事。应该说吴冲和成茵都是那种很缜密的人,他们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轻易授人以把柄,或者是我骨子里认为以吴冲对成茵的感情,应该不会让她出如此难堪的洋相,毕竟,期间他有的是机会和办法与警察周旋。然而,我不能不相信王有道。说实话,这样的故事放开了让他去编,他还做不到细节上的合理。我又走到窗前,看着一座座梦幻般的大楼,看着街上来来往往奔波的人流,看着已经逐渐消失的旧城……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又有什么是可以相信或者不可以相信的呢?

    王有道又申明他才懒得去看吴冲和成茵的戏,可这事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吃不准是谁在兴风作浪,目的又是什么。

    “看你对他们的事这么上心,好像和你有多大的关系似的。”我说。

    “咋就没关系呢?我是大旗的股东,树倒猢狲散,大旗倒了,我还不跟着受伤?”

    王有道把他的打火机弄得叭叭地响,他接着说:“我现在也怕,怕的是这座大旗大厦会在我有一天早上醒来后,看到它倒得一塌糊涂,这世界就这样子,大家见了又是握手又是拍肩的,其实谁的袖筒里没藏把刀子?只要逮着了机会,不出手才怪。看看吴冲,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还不是朝我捅刀子?那个狠呀!他公司账面上的钱多的是,这你也知道吧,可就是不给我借。对吧?我放下身段求他,可是,我连一个子都没拿到。还有,不给我借也行,还挡住我去银行贷款的路,那阵子,所有的银行不给我贷款,都是吴冲那王八蛋使得鬼,他有的是钱,银行都拿他当爷爷供,孙子当然得听爷的话。就这么回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轮也该轮到他倒霉了,虽然我真的恨他,但是,他倒霉,我只能更倒霉,你说我倒霉不?”

    王有道不说了,以他这种土老板的精明,看出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处于对有钱人天然的敌意,亲眼看着他们倒霉的想法在我心底里根深蒂固,但说到他们的勾心斗角,这明显不是我的兴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