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夜惊魂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星斗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月光亦被遮掩住。
慈庆宫。
绣有金丝花卉的粉红色帷幔悬挂在花榈木架子床上轻轻摆动，宫漏渗流清水落入盆盂，传来滴答滴答声响，回荡在昏暗的殿内。
黄伴伴手提宫灯，宫灯内烛火不时窜动，他蹑手蹑脚地寻找悉悉索索的声响来源。
黄伴伴巡查过殿内角落，又走近架子床，见帷幔无风兀自晃动。心下疑道，他检查过殿门，早关紧啦。
拎过宫灯，黄伴伴借微弱烛光向帷幔后床榻一看，登时心提到嗓子眼。
虽瞧不真切，却见床榻上朱慈烺仰卧着前举双臂，又缓慢撂下，左脚勾着帷幔一齐摆动。
黄伴伴定了定神，将帷幔从朱慈烺左脚的大拇指与稍长中指缝隙间扽出来。
他见殿下并未醒来，轻轻苦笑一声，朱慈烺复将双臂前举，又迅速放下，似是喃喃说着甚么。
黄伴伴心道，殿下又说梦话了，唉，许是累得。抬手去给朱慈烺掖被角时，瞥见朱慈烺快速伸直胳膊再缩回，同时，嘟囔着甚么。
黄伴伴心中满是疑窦，殿下做噩梦了？准备附耳去听朱慈烺叨咕的话。
哪知黄伴伴还未挪步，便见朱慈烺双臂不安分起来，仍重复方才做过几遍的动作，愈来愈快。
黄伴伴移过宫灯，往朱慈烺脸上一照，烛火腾地窜起，吓得他心似是漏跳几拍。
只见朱慈烺露出八颗牙齿，咧扯噙着笑意的嘴角，双臂似装有弹簧般倏尔弹出，呢喃道：“努力！”
黄伴伴分明看到朱慈烺迅捷的收回手臂时，脸上又变为感激且肃穆的神情，嘴中兀的吐出两字：“奋斗！”
黄伴伴惊得失魂落魄，持宫灯的右手不住颤动，好悬没把床榻点了。
他紧咬牙关，用左手去掰不听使唤的双腿。
半晌，终于蹭离床榻数步，一屁股坐下，黄伴伴叫苦不迭，心道，坏喽，殿下是让什么脏东西窜了窍吧。
翌日清晨。待朱慈烺离了慈庆宫前去校场，黄伴伴踌躇再三，决定如实禀报周皇后。
“殿下他努力！奋斗！断断续续嘟囔一夜，边说边双臂前举，再缩回去。”
“先下去吧。”周皇后心疼宝贝儿子，蹙眉说道。
心想：这般下去可不行，不若去给夫君吹枕边风。宝贝儿子累了，便在营中歇息，有数千战兵护卫，出不了差头。
朱慈烺自从起床便觉得周身酸麻，胳膊犹甚，他心下计较，只这一次，便又喜眉笑眼，给登上将台的战兵递过分好的一两五钱银钱。
李仲都以及众书吏当初听得讯息都麻了，分饷银、分禄米亦是他们份内的工作。
好在如今龙骧营军官皆为临时代理，全军待遇目前一致，客观上减少了工作量。
朱慈烺甩甩胳膊，心道，得多吃肉蛋奶，这小体格，欠练。
饷银分批发放整整五日，单练朱慈烺一人，于是，他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在古代，娱乐项目委实有限，朱慈烺信步在京师坊市闲逛时，首先想到的竟是去勾栏听曲。
瓦舍勾栏内，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斑驳地洒在歌姬姣好的面容上。
歌姬唇启齿合，轻轻地优唱一曲《挂枝儿》，声如清丝，抑扬婉转。
听客们心无旁骛地聆听着每个音律，屏息凝视，用心感受其中的情感和韵味，不时轻轻摇动折扇，闭目陶醉。
《挂枝儿》乃是万历年间兴起于民间的时调小曲，甚为风行，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亦人人喜听之。
恍惚间宛若置身人间欢娱花间，心驰神往之所。美中不足，辞藻与唱腔格不相入。
“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亲也，乖亲又看着我。”
“好看真好看。”
“兴来时，正遇我乖亲过。心中喜，来得巧，这等着意哥。恨不得搂抱你在怀中坐，叫你怕人听见，扯你又人眼多。看定了冤家也，性急杀了我。”
婉转悠扬的曲调声中，朱慈烺轻微的鼾声显得不那么刺耳，身侧耿郅饶有兴致的注视台上佳人。
待朱慈烺被饥饿唤醒，他看向虽然谈不上猥琐，却过于专注地盯着台上的耿郅，出言道：“小心我打小报告。”
耿郅立即转移视线，朱慈烺则多看了几眼，心道，还真是个助眠的好去处。
又听一晌，便酣然入梦，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
“约情人。约定在花开时分，预把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等着那花发芽，便是奴交运。将近清明了，一个花蕊头儿也不见生。想去年花此际将开也，今年怎么这等迟得很。”
“分香帕子柔蓝腻，欲去殷勤惠。重来直待牡丹时，只恐花枝相妒故开迟，别来看尽闲桃李，日日阑干倚。催花无计问东风，梦作一双蝴蝶绕芳丛，何固有情人。”
朱慈烺叫醒半张嘴眯糊着的耿郅，一同离开瓦舍，前往唐牛马住处蹭饭，饱啖一顿后，径直折回宫中。
黄伴伴对朱慈烺交待的事情犹为上心。现下，他按照要求制作的皮球已然摆在朱慈烺身前。
慈庆宫前庭甚广，长数十丈。
朱慈烺心想：正好可以消消食。他降低重心，一个牛尾巴动作，脚步轻盈如蝴蝶穿花般过掉负责防守的黄伴伴。
朱慈烺嫌人少无甚乐趣，便将几个东宫侍卫拉来充数。
众人小心翼翼地去抢朱慈烺脚下皮球，惹得他怏怏不悦：“你们也欠饷么？放水也没这么放的。”
饶是如此说，众人仍然谨慎地伸腿防守。
朱慈烺见状左脚轻轻一磕皮球起球，凌空射门般向众人脸上一一扪去，但未用多大力气。
众人一瞧，再不演得像些，只怕不是这个力道。
朱慈烺右脚轻轻横向拨球，身体向左虚晃，右脚一扣，从右前方加速持球推进……
远远地望见宫人们簇拥着周皇后和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当她们迈过慈庆门后，朱慈烺起了玩闹的心思。
等待片刻，朱慈烺后脚跟起球，皮球稍落下时，胸部一挺，皮球弹起，右脚背绷直，锁紧脚踝，一道近乎完美的外脚背传球画着美妙的弧线，在宫人们面前落下弹地。
周皇后见怪不怪，身侧小姑娘却吓了一跳，钻到周皇后身后，轻抚胸口。
朱慈烺颠颠跑过来，卖乖道：“见过母后，没吓着妹妹罢。”
慈庆宫。
绣有金丝花卉的粉红色帷幔悬挂在花榈木架子床上轻轻摆动，宫漏渗流清水落入盆盂，传来滴答滴答声响，回荡在昏暗的殿内。
黄伴伴手提宫灯，宫灯内烛火不时窜动，他蹑手蹑脚地寻找悉悉索索的声响来源。
黄伴伴巡查过殿内角落，又走近架子床，见帷幔无风兀自晃动。心下疑道，他检查过殿门，早关紧啦。
拎过宫灯，黄伴伴借微弱烛光向帷幔后床榻一看，登时心提到嗓子眼。
虽瞧不真切，却见床榻上朱慈烺仰卧着前举双臂，又缓慢撂下，左脚勾着帷幔一齐摆动。
黄伴伴定了定神，将帷幔从朱慈烺左脚的大拇指与稍长中指缝隙间扽出来。
他见殿下并未醒来，轻轻苦笑一声，朱慈烺复将双臂前举，又迅速放下，似是喃喃说着甚么。
黄伴伴心道，殿下又说梦话了，唉，许是累得。抬手去给朱慈烺掖被角时，瞥见朱慈烺快速伸直胳膊再缩回，同时，嘟囔着甚么。
黄伴伴心中满是疑窦，殿下做噩梦了？准备附耳去听朱慈烺叨咕的话。
哪知黄伴伴还未挪步，便见朱慈烺双臂不安分起来，仍重复方才做过几遍的动作，愈来愈快。
黄伴伴移过宫灯，往朱慈烺脸上一照，烛火腾地窜起，吓得他心似是漏跳几拍。
只见朱慈烺露出八颗牙齿，咧扯噙着笑意的嘴角，双臂似装有弹簧般倏尔弹出，呢喃道：“努力！”
黄伴伴分明看到朱慈烺迅捷的收回手臂时，脸上又变为感激且肃穆的神情，嘴中兀的吐出两字：“奋斗！”
黄伴伴惊得失魂落魄，持宫灯的右手不住颤动，好悬没把床榻点了。
他紧咬牙关，用左手去掰不听使唤的双腿。
半晌，终于蹭离床榻数步，一屁股坐下，黄伴伴叫苦不迭，心道，坏喽，殿下是让什么脏东西窜了窍吧。
翌日清晨。待朱慈烺离了慈庆宫前去校场，黄伴伴踌躇再三，决定如实禀报周皇后。
“殿下他努力！奋斗！断断续续嘟囔一夜，边说边双臂前举，再缩回去。”
“先下去吧。”周皇后心疼宝贝儿子，蹙眉说道。
心想：这般下去可不行，不若去给夫君吹枕边风。宝贝儿子累了，便在营中歇息，有数千战兵护卫，出不了差头。
朱慈烺自从起床便觉得周身酸麻，胳膊犹甚，他心下计较，只这一次，便又喜眉笑眼，给登上将台的战兵递过分好的一两五钱银钱。
李仲都以及众书吏当初听得讯息都麻了，分饷银、分禄米亦是他们份内的工作。
好在如今龙骧营军官皆为临时代理，全军待遇目前一致，客观上减少了工作量。
朱慈烺甩甩胳膊，心道，得多吃肉蛋奶，这小体格，欠练。
饷银分批发放整整五日，单练朱慈烺一人，于是，他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在古代，娱乐项目委实有限，朱慈烺信步在京师坊市闲逛时，首先想到的竟是去勾栏听曲。
瓦舍勾栏内，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斑驳地洒在歌姬姣好的面容上。
歌姬唇启齿合，轻轻地优唱一曲《挂枝儿》，声如清丝，抑扬婉转。
听客们心无旁骛地聆听着每个音律，屏息凝视，用心感受其中的情感和韵味，不时轻轻摇动折扇，闭目陶醉。
《挂枝儿》乃是万历年间兴起于民间的时调小曲，甚为风行，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亦人人喜听之。
恍惚间宛若置身人间欢娱花间，心驰神往之所。美中不足，辞藻与唱腔格不相入。
“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亲也，乖亲又看着我。”
“好看真好看。”
“兴来时，正遇我乖亲过。心中喜，来得巧，这等着意哥。恨不得搂抱你在怀中坐，叫你怕人听见，扯你又人眼多。看定了冤家也，性急杀了我。”
婉转悠扬的曲调声中，朱慈烺轻微的鼾声显得不那么刺耳，身侧耿郅饶有兴致的注视台上佳人。
待朱慈烺被饥饿唤醒，他看向虽然谈不上猥琐，却过于专注地盯着台上的耿郅，出言道：“小心我打小报告。”
耿郅立即转移视线，朱慈烺则多看了几眼，心道，还真是个助眠的好去处。
又听一晌，便酣然入梦，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
“约情人。约定在花开时分，预把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等着那花发芽，便是奴交运。将近清明了，一个花蕊头儿也不见生。想去年花此际将开也，今年怎么这等迟得很。”
“分香帕子柔蓝腻，欲去殷勤惠。重来直待牡丹时，只恐花枝相妒故开迟，别来看尽闲桃李，日日阑干倚。催花无计问东风，梦作一双蝴蝶绕芳丛，何固有情人。”
朱慈烺叫醒半张嘴眯糊着的耿郅，一同离开瓦舍，前往唐牛马住处蹭饭，饱啖一顿后，径直折回宫中。
黄伴伴对朱慈烺交待的事情犹为上心。现下，他按照要求制作的皮球已然摆在朱慈烺身前。
慈庆宫前庭甚广，长数十丈。
朱慈烺心想：正好可以消消食。他降低重心，一个牛尾巴动作，脚步轻盈如蝴蝶穿花般过掉负责防守的黄伴伴。
朱慈烺嫌人少无甚乐趣，便将几个东宫侍卫拉来充数。
众人小心翼翼地去抢朱慈烺脚下皮球，惹得他怏怏不悦：“你们也欠饷么？放水也没这么放的。”
饶是如此说，众人仍然谨慎地伸腿防守。
朱慈烺见状左脚轻轻一磕皮球起球，凌空射门般向众人脸上一一扪去，但未用多大力气。
众人一瞧，再不演得像些，只怕不是这个力道。
朱慈烺右脚轻轻横向拨球，身体向左虚晃，右脚一扣，从右前方加速持球推进……
远远地望见宫人们簇拥着周皇后和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当她们迈过慈庆门后，朱慈烺起了玩闹的心思。
等待片刻，朱慈烺后脚跟起球，皮球稍落下时，胸部一挺，皮球弹起，右脚背绷直，锁紧脚踝，一道近乎完美的外脚背传球画着美妙的弧线，在宫人们面前落下弹地。
周皇后见怪不怪，身侧小姑娘却吓了一跳，钻到周皇后身后，轻抚胸口。
朱慈烺颠颠跑过来，卖乖道：“见过母后，没吓着妹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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