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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五十六:琐语(修)

    刘武走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霍俊和老头儿都让北地王留下来了,车夫郭老儿赶着那头毛色难看的八岁杂色牛,空荡荡的街头,静瑟的月光洒落。

    乱世维持已近百年,人口凋零。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成都曾经非常繁茂。最好的时候城内到初更时分还是人流如织。像那条蜀锦巷,以前夜里满是歌舞音乐,还有女人的娇嗔、低不可闻的呻吟。

    而如今……

    透过车厢窗向外眺望,只见空空的巷口隐约可见的一点微光,这或许来自最靠近巷口那家欢场的一盏气死风。

    整个成都的欢场恐怕也只剩下那一两家了。

    乱世持续,男子死于战场,女人们多到嫁不出去。还好在这些地方的女子,总是比那些只会生孩子织布做饭的女人要漂亮些、更要多一些情趣,就像他曾经爱慕过的那个何倩。

    刘武将车窗帘放下,暗骂自己无耻:国势颓废至斯怎么想到她。他觉得羞愧难耐。

    何况她已花落人家,再想何用。

    惆怅伤感着,他闭上眼养神。

    回到家后家中的婢女下人们再度忙乱起来,又是添火炭暖地炉,又是给爵爷准备各色物品:吃的、用的、穿的、玩的。

    吴氏还没安睡,就穿着一身睡衣盖一条薄被卧在小室低榻上读绢书——那本书绢色微微泛黄的,有些年岁。

    吴氏见丈夫到来马上起身行礼,刘武摇手让她自便。

    可是吴氏坚持要行礼,规规矩矩一本正经——这是刘武最不喜欢她的地方,虽然论美貌何倩其实不比吴如强,可刘武在那个女人身边感到一种无拘无束的平静。

    刘武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跟她说,最后看到她手上的绢书问道:“这是什么书?”

    “是本杂书,夫君您未必爱看。”

    这本书的名字叫《庄子》。

    建兴元年宫中女官的手抄本,前些日子入宫拜谒张皇后,皇后赏的。

    这本书刘武是不太喜欢,总觉得这写书的是个狂生,除了有些诡辩之才就是爱扯故事。说的云里雾里,什么大鹏什么鬼魅,都是些与国事无益的东西。

    吴氏竟然爱看这种书,这倒是让刘武很是讶异。

    “你爱看就好,”刘武道,“若是有什么还想看的书我告诉谌弟让他想办法找。”

    “妾身明白。”女人柔声回答。

    以前除了在床上,刘武实在找不出这个女人在别的地方还像个刚刚二十二岁的年轻女人。

    看看这种闲书,总比天天装出高贵模样自在。

    只是沉疴已久,他们之间的淡漠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刘武还是找不到什么好话题,只好再聊聊刘越。

    这是他觉得跟吴氏最有话题的地方,虽然本来与爱无关,可是当刘越出生的那天起,刘武才总算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再也割不开了。

    “越儿年岁还小,贪睡,”吴氏脸上满是慈爱的微笑,“夫君可要随妾身去看看越儿睡态?”

    小孩子睡觉模样是很可爱,也是她引以为豪的成就,就像她的夫君在那些士兵们中间的好口碑一样。

    “还是不要了,”刘武摇摇头,淡淡道,“越儿睡觉警醒,一点动静都会吵着她。”

    他女儿就跟那个贼耳朵霍俊似的而且比那个贼耳朵还牛,轻轻咳嗽一声都能吵醒然后闹你个没完没了。

    “妾身明白。”吴如温柔回应。

    刘武对吴氏说道:“夫人,我想喝点酒,可以么?”

    吴氏犹豫了片刻,面色为难:“夫君,华神医说……”

    刘武就知道这个女人的脾气,他也不难为她打断女人的话:“算了,不喝就不喝。”

    语气中颇有些遗憾,吴氏忙解释道:“那倒也不是,灵儿妹妹说喝一点点也不要紧。”

    酒为百药之首,须臾少饮不会影响伤口愈合。灵儿那个小丫头与刘武自小相识,她很了解刘武。

    刘武小时候跟着大兄刘胤嬉闹,大兄时常给酒他喝。所以刘武小时候酒很能喝,只是可惜自从军后战事不断,焦虑忧愁往复,只有每年的岁末才敢能一醉,其他时候只是浅酌。

    吴氏让下人们给刘武拿了一小碗酒,而且这只碗只有平常所用六成左右大小,还没盛满。

    刘武欣然接受,一边慢慢啜饮,一边跟吴氏说着闲话。

    远远听见门外依稀传来梆柝声,一个时断时续、苍老的话语呼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哪!”

    三声锣鸣。

    已是三更,夜已深。

    怪不得吴氏别过脸去偷偷打呵欠,想来她也累了。

    “你去睡吧,”刘武劝她,“明日家中还有事情要处置。”

    “妾身明白。”女人起身万福告退。

    今夜刘武依旧独眠,吴氏也不会邀请丈夫共求鱼水欢乐,刘武身上伤口还需静养些时日,做那种事暂不合适。此外国事也让刘武无心与此,大家心知肚明。

    刘武正要叫人将炭火盆里再添些准备就在这小室低榻上睡觉,只见得管家张强跑过来通禀:“爵爷,霍校尉来了。”

    这么晚,他不回家休息又来这儿干吗?

    刘武一阵疑惑。

    还没等他再把衣服穿好,那个霍大牙声音就在小室前走廊里响起:“将军,您还没睡么?”

    那小子声音古怪不会好意。

    刘武气恼沉声:“快滚进来!不要躲在外面!”

    “哇!那怎么可以?嫂子不会生气吗,末将可不敢放私。”

    这小子果然是这个意思。

    刘武低骂道:“你这混小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都这样了怎么会做那种事?”

    这小子跟自己很多年了,放肆到过火。

    还好是刘武,若是旁人非治他个不敬之罪,竟然连上司的老婆也敢拿来调侃。

    霍俊笑嘻嘻的走进来,左手拎着个牛皮酒囊,右手是一个旧蒲叶包裹。里面是吃食,香味都出来了。

    “三更来我家就是请我吃东西?”

    刘武困惑不已。

    霍俊嘻嘻一笑:“还是将军了解我,不是末将请的,有人请。”

    说罢向身后走廊招手。

    与小室里有火树灯盏照明颇为明亮不同,那边实在看不清,黑乎乎的。片刻之后刘武就看到了从走廊闪身进入小室的老头儿李果。

    是他?

    刘武有些奇怪,正要再问,又见那老儿身后窜出个身影,一身棉袍包裹,个子比霍俊要高半头。这人身形刘武十分的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弄不明白这人到底是谁。

    正疑惑时那人却掀开风帽,向刘武笑笑朗声道:“兄长,小弟刚刚失手打了兄长,小弟是来赔罪的。”

    刘武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