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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九十三:盟誓(修)

    十一月初五傍晚,张遵将令下达:

    一、服从卫将军钧谕,留下三百人交付黄崇继续留守江油,其余七百人明日四更做饭五更出发返回涪城。二、明日返回涪城的队伍今夜协助涪城运输队和滞留人马一起将城中焚毁仓库区域残骸清除重建粮屯,将粮食搬入城中;三、因明日五更出发,今日所有人等将就一夜,挤到城中各处未被大火摧毁的宅所中不再搭建帐篷。

    此后所有人忙碌着,刘武伤势还未好透继续留在宅内。正好在呆在江油城中最后几个时辰与黄崇好好说说话,聊一聊南边发生的事情。

    梓潼的援军,终于有确凿情报了。

    光复江油城的那天早上,那些走去梓潼求援的涪城残疾老兵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是时驻守梓潼调遣剑阁粮草的辅国大将军董厥听到涪城战况大惊失色,连忙召集宁随来忠商议对策,来忠亲自赶去通禀十几里外正在视察军营的大都督,宁随和董厥带领三千人马急援涪城。至这天傍晚,援军才勉强到达西栈道大折返点。当看着一段段残破不堪焦烂的栈桥残脚时众梓潼将士痛哭失声都认为栈道被毁,涪城已经沦陷。

    将士们都认为魏兵占据涪城断绝左右栈道,前有数倍于己的钟会大军,后有强敌截断粮道,剑阁梓潼数万汉国大军必死无疑。

    参军宁随与辅国大将军董厥连忙激励士卒,告诉士卒涪城内早有准备,又有猛将刘武亲自主持,一时半会儿应该无事。魏兵焚断栈道恰恰证明涪城还有可能还未被攻下正在苦等援军。士卒等听闻刘武威名勉强恢复些许士气。两人分兵,身体迟钝年迈的董厥指挥部队继续修复栈道,宁随带领八百名蜀兵强渡山岭,急援涪城。

    那一夜正开始下雪。

    那些强渡山岭的蜀兵们损失极大:有人在攀爬湿滑阴冷的石壁抠石缝时手微微一抖坠落山谷,也有人疲劳过度一打盹一样直直掉落。八百人损失一半,宁随自己也几乎丧命,两只手鲜血淋漓,冻疮累累。

    这支疲惫的蜀兵在第二日晨走出山岭,当发现那些正抢修右栈道的涪城百姓们后所有人再度痛哭,不久所有人含着泪水大声欢笑。从那天起宁随带领残余的四百多弟兄加入涪城军民每日去附近山林伐木取材。

    那一段长达十余里的被烧断的右栈道两端,涪城梓潼两地军民拼命修补,从早到晚、从晚到早、日夜不歇。

    梓潼方面一开始在无法得知涪城情报时大都督姜维甚至下达不切实际的命令,派一万以上部队挤在狭窄的右栈道抢修,来忠苦苦劝说下方才收回军令。

    到后来距离接近,两方可以互相对视慢慢的大声喊话勉强通讯。梓潼数万狐疑不定的大军也终于知道涪城大捷陇西兵大败,大都督的宿敌邓艾也在涪城之役战死,军心安定士气振奋。

    “侯爷,老夫昨日今早离开时听说昨天晚上来(忠)参军和辅国大将军(董厥)、左车骑将军(张翼)一起通过栈道抵达涪城,栈道已经可以走人了!”黄崇兴奋道,“再过几天就能通行车辆。”

    到目前那些栈桥仅仅只能走人,不少地方单单是铺了几块关键性的桩脚铺了几块木板,走上上面吱吱呀呀响个不停,下面就是陡峭的悬崖,人还能硬着头皮通过可畜牲是一定不肯的。整个右栈道恢复运输还需要几天,那些来自蜀郡和广汉郡预备运往梓潼的粮草成车成车的堆积在涪城郊外等待再度通车。

    为了这条栈道,蜀国付出了不小代价。

    许多军民都受了伤,也死了不少人,不过这些时日损失最大的还是跟随宁随强行军时伤亡的那四百多弟兄。

    念及此处,刘武心中有些愧疚:“都是我的错,放任他们放火焚烧栈道,本来不用宁将军带着弟兄们拼命爬山的。”

    黄崇急忙摇手:“侯爷,这可不是您的错!大家都知道涪城就那么几百老弱残兵,要不是您身先士卒奋力抵抗鼓舞我方军民,城内哪还有什么士气对付那三千虎狼之师?您不出城是对的,这些老弱城墙上还能凑合,野战不行。”

    能保住涪城就算不错了。

    别看邓艾只有三千人马,若是拿下涪城就能据城池和涪水天险防守狙击诸葛瞻部。同时扼守左右栈道隘口,只消等待阴平道援军顺着洞开的江油戍江油城顺涪水南下。只要几天工夫就足够将上万大军卡到涪城。失去涪城剑阁注定将缺少粮草,还得提防魏兵继续强袭蜀中各郡,士兵们又挂记家中老小安全,士气也会很快崩溃。

    金牛七寸之地涪城丢失,诸葛瞻就算凭空再多出数万精锐部队也是无用。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比方说前天早上朱提郡和越雟郡两郡共六百人的部队到达成都,听说也是来加入涪城江油攻防战……战都结束了才匆匆忙忙赶到成都,真是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刘武笑了笑,“道路遥远,他们能来已经是忠心可嘉。”

    黄崇看着刘武许久不说话,似是在思索什么。看到刘武面色诧异才忙堆起笑脸道:“对了侯爷,您知道么。北地王和诸葛家那两个小孩跟随虎贲中郎将(麋威)和羽林右部督(李球)先回成都了。哈哈,您知道么?宁将军带着弟兄们在曳裗山砍树的时候,在那边捡到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就躲在山上小窝棚里。嘿嘿,这小崽子有趣的很,竟然昏了头冒充是北地王的子嗣。看在这小孩年纪轻轻,宁将军为人又和善,喝斥了那小子一顿抽了几鞭子发往军前效力。”

    黄崇纯粹是拿这事当笑话说,二十六岁的北地王自然不会有十三四岁的孩儿。宁随做的是对的,如果是黄崇也会这样处置。黄崇说到这儿仔细察看刘武的神情。

    很奇怪,刘武脸上一点笑容没有,也不是愤怒或者嘲讽,那种表情倒像是错愕,这种反应出乎黄崇的预计。

    “侯爷,可又什么不妥么?”黄崇问。

    “没,没有,那小孩长什么模样?身边有没有什么信物?”刘武连忙装出若无其事,可黄崇看的出似乎这中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那个孩子难不成跟刘武有什么关系?

    黄崇佯作不懂。笑了笑平静道:“哪有什么信物,模样么……黑黑瘦瘦的很干瘪,骨子倒还算秀气。哦对了,这小子在山上啃的肉干比较特别,据说是马肉。”

    后来的谈论越发乏味,刘武有些心不在焉思维迟钝。黄崇知道八成跟那个小孩有关,不过详情如何他也不便询问。

    等周大等人自仓库赶回来后,两人对话就此结束,各自回去歇息。

    次日晨,大军开拔。

    骑兵们纵马先行,很快布满车辙痕迹残雪的道路上你追我赶,变成一场浩大的赛马大会。刘武座下爱骑狼牙一马当先,将那些色泽艳丽美丽绝伦的各家族好马远远抛在后面,那一身黯淡丑陋的杂灰色毛发骄傲的宣誓着身为马中王者的尊严。身后的人儿们试图让刘武等等他们,可刘武丝毫不以理会渐渐消失在远方。

    已正。

    刘武到达涪城北郊。

    城外三四个营垒,大量物资堆积如山,百十来个士兵们在营垒四周守卫。一骑自北方到来,这些士兵们都有些讶异,不过在得知是传说中的那个带领涪城军民苦守的兴丰侯刘武,众军士马上欢呼起来向刘武致敬。旋即刘武也从这些军人口中得知那个被宁随捉住谎称自己是北地王子嗣的傻小子所在营地。

    ……

    已正三刻。

    栈道入口处,强壮的男人们忙碌着将那些自山坡上滚落的木料陆陆续续拖入营门首转身便走,再去拖动其他被山上那些英勇无畏的弟兄们推下山崖的木材。同样另外一些男人们将拉至营门首的木料一个个拖入营内,许许多多的男人女人们手持着一个个的短斧站在那些还带着枯枝残叶的木料旁伐去枝条。

    一个面色黑黑瘦瘦、一脸窘困神色沮丧的小孩将那些刚刚砍下的枝条送交给远处负责充当炊家子的那些来自涪城的女人们。

    女人们说着疯话调笑着这个眼看着再过两三年就能吃的小男生,半荤半素。可小男孩还是笑不起来,女人们也姑且放过这个还不能人道、不懂说点下流疯话讨好女人没什么趣味的小子。男孩走回自己的工作地然后听见身边的瘦老头儿乔五喊他:“小魏子,这位大人物要见你!”

    男孩这才注意到乔大身边站着的那个男子。

    ……

    刘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拿出信物打发身边其他人等暂且退下,所有人连忙恭声退后,都撤到二三十步外。刘武跟那个男孩就站在满地杂乱枝杈枯木中央四目相对。

    小孩面上终于有些惧色。

    “为什么,小魏子?”刘武痛楚凄恻,他闭上眼,“涪城到梓潼一天就够了,何况你还有马儿代步,我涪城的军民百姓们都在期盼你给他们带来援军,可是大军一直未到,我们只能苦守。我们还以为你在路上被野兽伏击、坠崖身亡。”刘武语气暗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在梓潼那边却在曳裗山里!”他再度睁开眼已是目光如箭盯着这个小小孩童,刘武对这个孩子有说不出的憎恨。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不去报信,我们损失了两天时间缓冲!两天时间,你知道白白害死多少人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么?”刘武越说心中越是恼恨,几乎想抽出佩刀将这小子阵斩。

    一阵轰鸣,一颗大木又顺着泥泞的山道滑落直坠沟谷,刘武这才恍然惊醒,按奈住内心狂躁不安的暴虐……

    好久没有这么冲动了。

    这个小子若犯国法自有国法惩处。怎么可以像当年陇西那样随便拔刀砍杀?这毕竟不是当年,他也不是当年那个除了打仗什么都不用懂不用理会的大男孩。

    “说,”刘武沉沉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你又为什么要耽误帝国的军情?”

    那小孩突然抬起头看着刘武,眼中不再是惊恐畏惧,而换上愤怒,他扬起拳头怒吼:“有什么不知道的?哼,叛国是不是?那有怎么样!”小男孩哈哈大笑,“你知道么?当初我想求你带我加入军队是想出人头地,可是我还想搞垮这个狗屁的帝国!没想到你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而且还跟马家有关系。我老早就想杀死你了!可惜你家里那么多人,身边又那么多兵,我一直都没机会。”小男孩满脸通红神情亢奋继续低吼,“正好魏国打过来,灭亡了才好!我干吗帮你们?”

    刘武呆住了。

    他没想过这个小孩对帝国有这么大的仇恨。空气中弥漫着强大的压力,两人谁也不说话彼此对视。

    “你是谁家的孩子?”

    即便是魏人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怨念,对整个刘氏家族有这么大怨念的,只可能是被诛杀的叛臣后代。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不敢么?”

    “谁说的?我的祖父就是名震天下的征西大将军前军师。呸!我们家族不稀罕你们这些虚伪可恶姓刘的混蛋给的狗屁官职!”

    刘武看着这个小孩,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过自己,难怪这小孩对刘氏一族憎恶到极点,他竟然是南郑侯魏延的后代!

    这怎么可能?建兴十二年,诸葛丞相最后一次北伐,征西大将军魏延为先锋。秋,丞相病危,不久身亡,整个帝国北疆陷入混乱,魏延认为不可因一人身亡放弃大好时机,要继续北伐,丞相府长史杨仪,司马费祎,护军将军姜维等,皆有归意。

    后来北边闹哄哄传出魏延竟然造反了?也不等回殿前辩驳,魏延就被杨仪指派马岱统领军士斩杀,魏延一族也因此被彻底铲除,连魏延的两个儿子也被以叛国罪斩杀。

    这是刘武从忘年之交尚书郎李密那边得知的,李密也很无奈的告诉刘武:那是一笔糊涂账。

    内中原因复杂,连李密也不太清楚,其实刘武知道李密是不愿得罪那些豪门望族不肯说透。

    算了,不用在这上面多多计较。

    平心而论魏延虽然不尽人情为人孤傲乖张却的确是帝国栋梁。论韬略论胆识,魏延皆为上上之选,难怪当年敢面对昭烈帝和帝国群臣放出豪言:可单凭汉中一郡抵抗曹操百万雄师,不但令刘武读来惊为天人,就是后来归顺蜀汉的夏侯霸也是感慨良多。

    刘武前年去夏侯老将军家宴饮时还听闻老将军醉评蜀汉名将。

    说起来如果没有杨仪魏延还活着的话,那么大都督绝对不是姜维。

    以姜维的韬略是不足以与魏延并论的。魏延可以靠区区汉中军马在陇西战场的阳溪大破郭淮、费耀,反观姜维……几次讨伐陇西,都是败在郭淮手下,毫无所取。

    可叹一代名将未能马革裹尸却死在自己人手上。说句良心话,魏延的军功战绩即便是武乡侯都未必能及,蜀国名将中军略高超者能与魏延相提并论的,只有昭烈帝、关羽和黄权区区数人而已。

    可惜魏延跟关羽一样恃才多傲物、人缘极差,难怪会被杨仪诋毁落到这种下场。

    刘武心中对这个小孩的愤怒变成深深的哀悯。魏氏家族对刘氏有大功,这个孩子该死,可是……刘氏的确亏欠魏家太多,他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你想不想活下去?”刘武问他。

    小孩犹豫了下,一脸怒容:“是要做你们刘家的走狗活下去?呸!我宁可被杀头。”

    “那么好我成全你!”

    你字还没说完,刘武飞快抽出佩刀一刀砍下去,小孩一阵大叫想往后逃,可被身后脚下树枝一绊摔倒在地。刘武的刀如影随行,直直指向小孩胸口。

    小孩一脸苍白,吓得闭上眼睛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嘴犟嚷嚷:“杀就杀,怕死不是好汉!”

    刀就在距离小孩胸口不足一尺远停住了。那些左右那些远远观望的涪城女人们不知道怎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只知道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血屠夫突然拔出佩刀就向那个小孩挥砍,眼看着那个小孩就要命丧刀下。

    女人们先自惊恐,随后一个传一个。

    那些男人们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呆呆看着这营地内奇怪的一幕,不过没人敢靠近,生怕殃及自己。

    所有人就这样远远看着,直至周大等一干亲兵赶来。

    ……

    “将军,您也真是的!仗着狼牙跑那么快害我们弟兄好找。”周大顺着营垒中空空的马道赶去,“哎呀,这不是小魏子么?怎么回事?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似的!”

    刘武站在那边,刀已经收入牛皮鞘中,泰然自若。他身前是刚刚被刀子吓得不轻的小魏子一脸尴尬神色站着。

    “啊,是、是、是周叔叔啊!”小魏子窘迫着挤出笑脸。

    周大莫名其妙,看看小魏子奇怪道:“我怎么成你叔叔了?”

    刘武淡淡道:“是这么回事,我收他做义子了。从今天开始他就叫刘魏。你们跟我这么多年都是弟兄,他叫你一声叔叔理所当然。”说罢向小男孩看了一眼。

    “哎呀,那恭喜将军了!”周大身边一个来自阳平关的亲兵笑嘻嘻看着小魏子,“你小子命真好!我们将军可疼自己人了,以后一定亏待不了你。”

    周大笑骂道:“还你呀你、小子小子的叫,你活腻么?以后要称呼少将军!知道么?”

    他们错过了一些东西,就在他们从营地入口赶来的那一段时间内,有一段很有趣的对话。

    ……

    “就这有这种胆略,你也想学着我们杀人么?”

    “……”无语,面带不甘,可是无可奈何一脸哭相。

    “你想杀光我们刘氏一族么?那你得有那个能耐!你会什么?会拉弓射箭么?会带兵打仗么?”刘武面带微笑傲然问道,“你可知道我刘氏一族虽然人数并不算多,几百人总是有的,单靠刺杀你能杀死几个?单单是我家,就有那么多的下人仆役,就是我醉卧睡死任由你下手你也休想活着逃离成都。不懂军略、不习弓弩、没有士兵追随,你凭什么杀光我刘氏一门?”说到这里刘武都觉得自己这几日脾气有些放纵?一念至此哈哈大笑,算了就放纵就放纵一回吧?

    这种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话语他已经有十来年没说过了,再说一回也不打紧。

    小孩还是沉默不语。

    “你说你是征西将军遗脉那么好,我不问你父亲到底怎么能幸免于难,我只问你你父亲到底有几个孩子?很少吧?那你死了你祖父日后还能由谁祭祀?”

    小孩儿潸然若泣。

    他父亲没什么孩子。魏家没落生计艰难,绝对不会像富贵时候那样三妻四妾,孩儿自然不多。

    “做我儿子吧?我会尽我可能教导你,只是我有几个小小条件。”说到这儿刘武望着小孩说道,“如果现在你不肯的话,我也可以找机会把你送出帝国任由你加入魏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什么都没有的你到了魏国只有从小兵做起,你很可能还是一个小小兵士就死在战场上,就像你在这儿听到见到的那些倒霉的陇西兵一样。我希望你答应,何况我的条件并不苛刻。如果等你长大以后,还坚持要杀光我们刘氏一族,请便,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能打败我就行。”

    这是刘武的一个小小诡计。

    只要成为父子他有这个信心慢慢影响这个孩子,况且父子大义名分已定再无回转,到时候就算这小家伙脑袋发热,有父子名分压制也很难得到其他人支持。

    更何况刘武不觉得自己连这么个小孩子都敌不过。

    至于誓言——可以向刘武挑战,不过不许在背后动黑手,以征西将军魏延的威名和魏氏家族的一切立誓,若违此誓人神共讨,坠无尽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