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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一百三十八:虚实(修)

    五月十四日下午,羊琇携主力抵达破羌城与折返的皇甫闿会合。

    当他从刘弘口中得知破羌城大捷后竟然出现这种怪事,羊琇皱眉想了又想,望着皇甫闿道:“皇甫将军,在下虽不曾习过兵法不懂军事却舔摄主将一职实感惭愧不安,不过照目前情况在下觉得:我们这位对手可能不太好对付啊?要不先退回金城,等待征东大将军和中京消息?”

    这是自然,汉国名将要是那么好对付也不配称为名将,现在冀县那边还没有消息,中京那边晋公的心意更是诡异莫测。

    羊琇的建议不失为稳妥之计,照现在的局面西平这边是浑水一潭,不知深浅。西平武威等郡因蛮夷为主、故而甚至不及汉、吴两国便利,中京那边的密探很难渗透,获得及时准确情报更是极度困难,而镇压更是难事一桩。

    所以自汉以来,凉州一但出现叛乱,中原无不是兵力极其充足方才进兵镇压。现在仓促进兵,是有些危险。但既已出兵,再退回金城便大有难度,何况现在又加上这场惨败士气军心均不合宜。

    羊琇听着皇甫闿说着那些难处直皱眉,他想了好一阵才道:“将军,你的意思是先前得到的情报根本不准确,敌人不止那么多,而我们又不能退却,对么?”

    虽此人只是个文官,不曾习过兵法,好歹有个惊才绝艳的母亲逼迫着每日研读经典,更授以谋术,果然目光敏锐一语中的。皇甫闿尴尬莫名,低声应道:“正是这样。”

    “那么将军,”羊琇问,“您认为他们现在应该控制的地区在哪儿呢?”

    身边的小校知趣,急忙将绸布画制的西平地图展开,铺放到主将低案上供两人使用。皇甫闿就跪坐在羊琇身边,紧咬着嘴唇,踌躇揣测。他想了好一阵,才指着绸布图纸圈了几处道:“除了西都和安夷,我想剩下的西边这些城垒可能也降伏逆贼了。”

    羊琇神情凝重,点头淡淡道:“这不奇怪,西平各城反复无常,他们是绝不会为帝国誓死尽忠的。嗯,这就难怪他们为什么没有向我军求援了。”

    皇甫闿皱眉。

    这就是羊琇不懂军事的地方了。求援无非是骑兵斥侯探马,若在中原骑兵宝贵,以骑兵突围求援仓促之下步卒们不可能追上,而骑兵若是恰巧布置不当也可能让敌脱逃。可在西平……

    这些不服王化的羌部所处之地极为复杂,人口分散零落,要是找个十万大军怕是不易,可到处是马,最不缺的就是骑兵。

    西都落入敌手,西西平便是求援首先要过的就是西都控制地。西北地广人稀,西西平也不例外,不但城少,也小得很。人马并不多,损失不起。加之姓刘的与羌部关系密切,每一个羌部都可能私通姓刘的帮助敌方截击西西平求援信使,那些城守将们也很有可能考虑于这些考量,会静等中原增援。所以西西平不来求援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只有那些超过西都可能仓储数量的箭只,倒是印证了西西平的背叛。

    皇甫闿也不敢直接指出羊琇的谬误,委婉道来,羊琇才智过人,也明白皇甫闿的用意,他向皇甫闿笑道:“皇甫将军,在下实在不曾学过兵法,只是觍颜暂摄此位。所以一切还得仰赖将军您先多多照应,等征东大将军病体康复,我会向征东大将军力荐将军您的。”

    没办法。

    两人谋划许久,最终决定先遣师试探敌方虚实,第一个目标毫无疑问,便是已经确定无疑落入那人手中的安夷。

    接着由羊琇负责召集那些废物将领们议事。这些废物将领虽然无用,但他们所统辖的兵士不少都是他们自家的子弟和从各自归属的豪族部曲、客征调的兵丁。皇甫闿的地位不够,羊琇也只是文臣,又是代职,不跟他们商议直接调用指挥他们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所有魏人将领们都支支吾吾,谁也不愿带队最前白白牺牲自己家族带出的力量。这些将领疏于兵法韬略,算计起政治利益来却是一点都不傻。就这样大好时光就在口水战中靡费,整个魏军上万雄师龟缩在破羌城方圆八里之内,所做的事情也只有区区一件,巩固城防。

    除此之外警戒提防敌军袭击,为此派出一只百十人的斥侯队伍。不过这支队伍被昨夜的屠杀吓破了胆,知道敌方在骑兵力量上可能zhan有优势,并不敢太过深入西方,一直徘徊在破羌城西八里附近。而且胆战心惊的,稍有风吹草动就往东跑,这支斥侯队伍没有任何战果,到天黑时便退回破羌城大营。

    当魏军为了这些琐事耗费时光的同日下午,西方刘武军主力,无需多言,自然是整合。

    说实话,真有些羡慕北宫心能毫无障碍的与这些部落沟通。现在除了刘武自己手下竟一个懂汉话的大将都没有了。那些从西西平征召的汉民虽然懂得刘武的意思,但区区几日还是未能挑选出合宜人才,且汉民刚刚依附,心思叵测,刘武不敢过于倚重。

    而那些比较可靠的羌人、鲜卑种却全是些对牛弹琴,靠着比划和那些北宫心留下的先零羌人间接翻译。与那些语言不同的临时属下吃力的交流,单只此事就让刘武十分疲惫还要担心魏军现在便大举进攻。若是现在就大举进攻,说真的肯定是一团乱。

    怀着忐忑不安,刘武艰难的整合这支队伍。万幸苏瓦羌人到底之前操练过,很快了解刘武到底想干什么。接下去在这些当初刘武花了不小气力才操练好的苏瓦羌人示意领导下,各蛮族总算有些起色。

    整个下午分配诸部职司,顺便行军向东南,稍稍远离安夷。

    从那些已经被葛彬秘密处决的俘虏口中得知,魏人的算计是将刘武军赶至狭长地带断绝刘武军后路迫使决战,以兵力优势将刘武军压垮。所以主力部队绝对不可滞留安夷,那处地带的河滩对刘武军是很不利的。

    此外周大带领二百军士将安夷城的百姓连哄带吓,利用那些刚刚俘获的战马,在众匪类帮助下将这些百姓迁转回西都。空下的安夷城则开始布置各色守城器械,又从城外运送合适大小的石块入城,全堆在城墙上,堆得满满的。

    最后一支是宗容,他带着蒋筑和由蜀人、苏瓦羌、莫洛羌组成的五百精骑渡过湟水赶往安夷城东北的臺乡谷。他们从那边暗渡,插到破羌、浩舋两城中间,骚扰魏军粮道。

    五月十四日的西平郡,一方静,一方动。

    五月十四日夜,冀县,天水太守府客房。

    一位五十许模样的医者跪坐在那个躺在低榻上咳嗽喘息的黄面老者身边,小心揣摩这古怪病症。天水功曹任回搓着手,焦急站立等待消息。那个医者思来想去还是摇摇头,缓慢站起身,向着任回作揖,苦着脸道:“在下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何病症。”

    这是整个天水郡最后一个出名医者,连他也弄不明白。

    任回也只好无奈的对病榻上的石苞恭声道:“征东大将军,对不起,我天水郡竟然连您也照顾不好,真是罪该万死。”

    “不怪他们,咳,不怪,都怪老夫这身子骨,咳,”

    石苞面色痛苦,看起来颇为难受:“都是老夫不好,咳……”一阵猛咳,痛苦的闭上双眼。

    “叔父!”

    中年男子跪在石苞身边,一脸泪痕,悲泣道:“您千万不要说话了,要好好休息啊!您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全族交待?”

    任回连忙道:“征东大将军,令侄说的是,下臣也不打搅您休息了,先行告退。”

    就此,带着医者和侍候石苞的那些婢女家奴们退出房间。

    好一会儿,石苞才听到耳边侄儿的低语:“叔父,他们走了。”

    石苞那紧闭着的双眼也露出一条细缝,瞳眸闪闪发光。

    “叔父,”中年男子笑嘻嘻低声道,“这药真是神了,连那些人都没看出破绽。”

    石苞点头,嘴角间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用极轻微的声音道:“当然,吴老爷子可是华老神医的弟子,老夫年轻时有幸能从他老人家那边得到这件宝物也是老天助我。”石苞稍稍顿了顿,又道:“黑尻儿,现在西边有消息么?”

    “没,不过应该快了吧?”

    石苞点头:“你再给老夫挑一小匙药粉喂给老夫。天天装病比真病还累。哼,老夫想先睡一会儿。过会儿那些婢女送上的汤药,照例你给老夫喝了。”

    “啊,叔父!又要侄儿喝?”

    中年男子叫苦。

    “你不希望老夫被毒死吧?”

    不能端着药物出门倒掉,正如石苞所说,所有人都不可信,所有人都可能是晋公的密探,都是石家潜在的敌人。

    倒在房中也是不行,晋公的密探一定能闻到,非得喝掉不可。也不能让石苞喝,药是不能乱混合的,尤其是已经喝了一份药的他。中年男子只好认命小声答应。

    石苞睡了一阵,再醒来是被侄儿悄悄推醒的。

    “有什么事么?”

    “叔父,刚到的消息,”中年男子恭声道,“金城太守杨欣派人来说:西平那人开始对破羌城下手了。”

    “哦?这是何道理?他不先去平灭西西平倒要攻打东边的破羌城……难道他把西西平已经全部拿下了?”石苞眯起的双眼又睁大了些,万分诧异。

    中年男子道:“这个信使倒没说,只是说西平那边不太好办,探马派出去都是石沉大海。”

    石苞长长吁了口气,点头道:“理当如此,幸好老夫没去金城,否则……哼,”他向侄儿扫了一眼,轻轻道:“你日后也是要接掌我族的,我且问你,你可知为什么老夫最后同意行此险招?”

    “侄儿不知,还请叔父赐教。”

    “哼,你呀,真是的,”石苞再度眯起眼,冷笑道,“那人我虽从未见过,不过据老夫所知,此人年岁虽小却是英雄了得,最最重要的是他母亲是半个羌人。”

    “啊?叔父,只为这个么?”

    中年男子还是似懂非懂。

    “当然不止,不过,”石苞道,“只现在来看,这点便足够了。”石苞淡淡道,“你且看好,没有老夫指挥调度,这黄口小儿如何将这西北折腾得天翻地覆,哼哼。”

    “叔父高见,侄儿这才明白了,”中年男子赞叹,“可是万一,他不幸战死呢?”

    显然其实他还是不太明白。

    “那就是天意,跟我家毫无关系,”石苞冷笑道,“看着吧,晋公很快会从中京调遣新的主将前来西北,至于老夫么,哼,先回中京,等老夫返回中京再联系我那几个好友,要不了三两个月,我叔侄二人还能回扬州。”

    “叔父,”中年男子还是有些忐忑,小声道,“侄儿一直有个问题,司马家这次得罪我们,他会派我家重回扬州么?”

    “他会的,一定会的,”石苞道,“这天下还不是他司马家的,就算变成他们家的也永远不可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懂么?”

    中年男子涨红着脸一脸羞愧。

    “算啦,”石苞有些扫兴,意兴阑珊道,“你这么愚钝怎么行?也罢,正好瑜丫头过世,等过些时日给你续一门亲事吧?荀家的那个女孩儿我看不错。哼,小小年纪别的不怎么样,心眼倒是不少。你就跟你女人学习几手就是了,只是千万注意,她就算再好,也是荀家的人,像老夫跟你说的事情断断不可与她商议,知道么?”

    “叔父,那侄儿还不找个单纯些的,天天跟这么个有心计的女人睡在一起,实在连合眼都不敢。”

    中年男子嗫嚅道。

    “混帐!老夫面前说什么就是什么,”石苞低声怒斥,“你要是再多点心计老夫死后也能放心将石家交与你兄弟几个了,让你娶她就是为了磨砺你。”

    门外,一个婢女轻柔恭顺的声音响起:“禀大人,药好了。”

    石苞连忙合上眼,再不说话。之后就像前几日一样,中年男子接过药便让婢女退下,只说自己要亲自伺候石老头儿喝药。

    等将婢女斥退合上门,中年男子捏着鼻子将微烫的药汁一口吞下。

    五月十四日深夜,破羌城至浩舋城的山道。

    山道上死尸遍野,而那些本来要运送到破羌城装满物资的重车也在烈火中痛苦挣扎哀号,慢慢解体、轰然崩塌。

    “宗哥!”蒋筑高举着鲜血淋淋的长刀,向着宗容跑来,他大笑着欢呼道:“宗哥,这次我又杀了四个人呢!”

    宗容勉强堆起笑脸,笑道:“小猪儿,干的好。不过你怕不怕?”

    “怕,但黑厮哥哥告诉我:我要是不砍他他就砍死我,我不能怕!而且就像早上黑厮哥哥说的,还是蛮刺激有趣的。哇,我心跳得好快!”

    宗容哑然。

    虽然他出谋划策害死的人比这小子亲手杀的多多了,可与所有文士一般,还是不太喜欢亲眼目睹这种血腥场面。而这个绰号叫小猪的大男孩果然不愧是个好苗子,在葛彬那些匪类解劝诱惑下,渐渐杀人杀出乐趣来了。

    “宗哥,下面我们该去哪儿?”蒋筑一本正经的问。

    宗容想了想,道:“先找处山坳,我们去吃东西睡觉,等明天再说。”

    “啊,这样啊,那也好。”

    不久除了那些辎重车在烈火中的噼啪叹息声,一切只剩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