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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疑

    那曲子越发深远,寒玉好似觉得自己的神思也被拉到了远方。

    带了一抹陈旧色的皇宫,父皇母后在御花园的秋千边,眉眼带笑。

    远处是两个小跑着放风筝的孩子。

    大的是姐姐,手里牵着风筝线跑在前边,时松时紧,将风筝飞的又高又远。

    小的是弟弟,两三岁的模样,短手短腿跟在姐姐后面,笑的傻乎乎的。

    当手里的风筝几乎要看不见的时候,御花园中又出现了一个少年,站在帝后身侧。

    眉眼稚嫩青葱,看着姐姐笑眯了眼睛。

    故人,故景,都无比的熟悉。

    寒玉缓缓睁开眼睛,浅舒了口气:“这首曲子,唤作离魂。”

    “连失传近百年的曲子都能听出来,殿下真是聪慧。”

    “谁派你来的?”

    暮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停了手歪头看向寒玉:“殿下在说什么?”

    那双眸子澄澈又干净,完全没有一点欲望。

    看着那样的眼神,寒玉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可这首曲子分明是阵前用来迷惑敌人的亡灵之音。

    意在与让对方回忆起自己最快乐的时候,然后在幻觉中被干掉。

    只是眼前这位暮商的功力不深,制造的幻觉有漏洞,所以寒玉才没有沉浸其中。

    “殿下觉得这首曲子如何?”

    寒玉敛了眉:“该杀。”

    “为何?难道弹得不好就要被杀头吗?那之后的大婚殿下与谁拜堂?”

    寒玉觉得自己不该怀疑暮商是别人派来的,而是应该怀疑眼前人究竟是不是暮商?

    “你父亲在朝为官时便说过,离魂此曲乃魔曲,弹奏此曲者皆该杀。”

    “是吗?”暮商继续笑着,那双堪比寒潭清水的眸子看过来,“只可惜我没见过他。”

    “确实可惜,你父亲可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郎。”

    能被点为状元的,除了文采出众之外,样貌也很值得一提。

    暮商的父亲,曾是他们那场科考的名列第一的美男子。

    榜下捉婿,这是首甲。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状元郎在飞黄腾达之后没有变心,和发妻恩爱如初。

    其实寒玉见过这位状元郎,在她幼年的时候。

    大体的模样已经忘却,但现在仔细回忆,眼前人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影子的。

    “换一曲吧,刚才只当试音了。”

    “好,听殿下的。”暮商依旧笑着,紧了紧义甲继续弹。

    接下来这首曲子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太缓了些。

    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寒玉还以为那困顿的感觉只是自己累了,想休息。

    却不料,一曲终了醒来时,天色已近傍晚,身上盖了件墨蓝色的外袍。

    暮商抱着三弦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

    破军看着暮商,面色冷冷的。

    远些的地方已经亮了灯,凉亭周围还是黑漆漆的。

    寒玉缓缓睁开眼,抬起手掩在面前:“怎么这么晚了?”

    “殿下醒了?要掌灯吗?”

    寒玉缓了片刻,等困意消退之后才揉揉眼睛:“不必,暮商呢?”

    “草民在。”

    “这曲子弹的不错。”寒玉稍稍向前探身,伸手握住那双弹弦子的手掌。

    那双手比寒玉的还要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亭子里坐的时间太长了。

    当寒玉的手钻入掌心的时候,暮商愣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回握。

    “孤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很好。”

    “殿下快些回房添件衣服,天冷。”

    “恩。”寒玉拍拍暮商的手背,唇角含笑轻声吩咐,“让人送暮公子回去。”

    “谢殿下。”

    暮商拱手,背上三弦欠身一礼,轻轻的转身离开。

    寒玉看着那个背影,眸中的笑意渐冷,扯过破军的袖子让人俯身:“殿下?”

    “你悄悄跟上,别打草惊蛇。”

    因为靠近而跳的异常剧烈的心脏渐渐平息,破军认真点头:“遵命。”

    说罢,放轻了脚步直接从墙头跳了出去。

    寒玉却是有些愣神,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再回想刚才破军红透的耳尖。

    在夜色里,忽然间轻笑出声。

    看起来,有些人的伪装不太成功。

    寒玉仰起头长叹了口气,抬手掩在面上,让人掌了灯。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宫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可寒玉还是没来由觉得烦躁。

    这个暮商肯定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他的背后究竟站了什么人。

    推荐暮商的人是周远之,周远之知道这人的底细吗?

    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不然怎么会将这个人推到面前。

    那风仲翡呢?应该和周远之知道的差不多。

    那天也是被晏尚气过头了,所以草草定下了这样一桩婚事。

    但这桩婚事不单单是寒玉和暮商,也是风氏和暮氏的联姻。

    暮氏选了这个人,就要承担起这人带来的一切后果。

    不知道暮氏那边对暮商的底细知道多少。

    寒玉不愿意相信暮商是带着目的来的,更不愿意相信周远之也会被牵连其中。

    只是如果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思及此处,寒玉扬声道:“来人。”

    “奴才在。”

    “去请周相,孤有事要问他。”

    “是。”

    不多时,周远之提着一盏灯笼缓缓来迟。

    寒玉挥退了身后的宫人,依旧阖着眸子:“暮商找过你几次?”

    “两次,有什么问题吗?”

    “孤只是觉得他和见面时不大一样,像是披了一层皮。”

    周远之眸子轻垂,落向地面:“人哪有不变的,身为孤儿从小受人白眼,一个人远走拜师学艺却又被骗,自然变了。”

    “你信他?”

    “臣原是不信的,所以听他说完来意便将他赶出门去。可后来他抱着臣的腿说当年对殿下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臣只好信了。”

    寒玉抿了抿唇,偏头:“那你是在报复孤吗?因为孤没有告诉过你晏尚的事情。”

    “臣不敢。”周远之速速跪下去,不明白眼前人怎么变得这么快。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午后暮商出现在相府,你知道吗?”

    “听管家说了,殿下留暮公子在府里一下午,刚刚才离去。”

    “可这位暮公子要杀孤,周相,你怎么解释?”

    “臣万万没有这样的意思!”周远之长拜不起。

    谋杀皇室是大逆不道的罪名,晏尚或许承担的起,但周远之承担不起。

    “臣对殿下一片忠心,不可能让人来杀殿下。换而言之,臣好不容易找到的心上人,便是被磕一下也要心疼的,怎么会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