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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破军的自述

    我是清瑶宗的破军掌使,跟在宗主身边约有十来年的光景。

    转眼一晃,先主故去已有三载光阴。

    犹记得那天霞光满天,百鸟哀鸣,和传闻中先主降世时的记载一般无二。

    几位先主友人站在她尸身前,面色悲戚。

    按照先主遗愿,停尸七日,可七日后那尸身却蓦然动了起来。

    陌生的灵魂占据了先主的躯体。

    可惜,再好看的灵魂也不是先主了。

    光阴一去十六载,我至今清楚的记得,那日先主出现在面前时的情景。

    那时的我家破人亡,被老瞎子收在膝下,爷孙俩靠着老瞎子胡编乱造的算命讨生。

    约莫是老瞎子说的也有几分准头,所以大家也很给他面子,算完之后乖乖给钱。

    直到那日,有个穿着白衣的姑娘忽然间坐到我们的摊子前。

    她戴着一张白底金纹的面具,说话也冷冷清清的:“你的卦不准。”

    老瞎子只是捋着沾满油渍的胡须呵呵一笑:“不准又如何?大家还不是看在宗主的面子上,照顾小老儿。”

    彼时我才知道,大家买的是眼前人的面子,而不是老瞎子的那把老骨头。

    接下来他们的谈话,老瞎子没让我听。

    再回来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走了,老瞎子握着一个银袋子愁眉不展。

    我问他坑了人家这么多,会不会不太合适?

    老瞎子皱着眉,重重的叹了口气:“记得你说要给老头子我养老送终,这话还算数吗?”

    我重重点头,回他说肯定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老瞎子很开心的咧了嘴,从银袋子里摸出一大把铜板叫我去买些好酒好菜,说今天要一醉方休。

    我撇撇嘴,却也只能接了铜板去置备酒菜,带回我们那破旧的小屋。

    许是今天那位姑娘给的钱不少,老瞎子早早就收了摊回来。

    他平日从不许我沾染那些酒色财气之类的东西,但今天竟给我了满满一杯酒。

    还叫我跪下发誓,要我将对他的所有孝心忠心和诚意全都回报给那位姑娘。

    我一头雾水,自然不肯答应。

    问起老瞎子原因,他只是连连摇头,说是从前的债,欠的良心不安。

    眼见老瞎子越说越伤心,我自然也不好再问,只得应下。

    次日,老瞎子带着我爬上了那座禁山。

    原来那个白衣姑娘住在这里,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

    比老瞎子还要年迈几分,病恹恹的,一双眸子尤为明亮。

    那天之后,白天我跟着老头习武,晚上下山和老瞎子说起白日里学的东西。

    老瞎子在烛火下听得津津有味,末了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他们。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去照顾两个那么厉害的人。

    可那是老瞎子说的话,我只好乖乖照做。

    就这样,照顾到老头死了,老瞎子给姑娘留下三个卦象之后也含笑而亡。

    我只能跟着那个姑娘,看她网罗手下,看她建立清瑶宗。

    后来又过了几年,老城主在跟人比武时伤了心肺,城内那些人立刻乱成一团,叫嚣着要和老城主比武。

    大家都想坐上那个位子,虽然那个位子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问主上,你为什么不下山看看,他们都打不过你。

    主上只是坐在风雪中专注的擦拭着银白色长枪,随意回了句:“一群废物,没什么意思。”

    我仔细想了想山下那群人的水平,再想想主上这番狂傲的言论,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没过几天,老城主请主上下山一叙,回来之后主上就成了这北疆城最年轻的城主。

    我暗暗摇头,心道这女儿家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

    又过了几年,主上下山了。

    我是后来才被召去听候吩咐。

    说实话,主上和那个姓周的实在不大相配。

    不管是身世,还是性格,他们就像是一棵树上的两段枝丫,一脉相似,却永远不能交汇。

    之后的宫变、回京,都是我意料之外的东西。

    可偏偏在那之前,主上曾不止一次的提起故国故人,让我来到陌生的地方却不觉得陌生。

    我想,在禁山上的十年主上应该很想念家乡吧,不然为什么会一而再三二三的提起那些人和事。

    等到了宁国,只住了不过三五天,我就想回北疆了。

    这座城的人说话太不直爽,弯弯绕绕的,说一半藏一半还要反手埋个坑。

    每每见过那些人,主上屋内的烛火就会燃到半夜。

    有时候还会彻夜至天明。

    我不知道主上在想些什么,可当那张疲倦的眉眼落在眼底时,我却又不得不劝她歇歇。

    毕竟老瞎子走后,这是我唯一的方向。

    好在,在宁国待了没多久我们就离开了。

    去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战场。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主上杀伐狠厉的一面。

    从来沉静的眸底在下令之后的那一刻尽是痛苦和无奈。

    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我没看清的情绪吧。

    但我总觉得,这一切主上也是不得已的。

    从前的主上满身桀骜之气,但并没有如今这般锋芒毕露,光华尽显。

    几番来回之后,那双眸子已经不是我能窥探的了。

    我还是觉得主上不该是这个样子,和那个在禁山上嘲笑我写字像狗爬的人,完全不一样。

    可主上该是什么样子,我却一无所知。

    那日战鼓雷鸣,有了靖安王的消息。

    我想,这个人,便是我死也得带回来。

    我的主上,不该被那她所厌恶的情绪控制住。

    然,世事岂能如人所愿。

    我没能成功把这位王爷留住,甚至没有让主上好好看他一眼。

    也幸好,这场战争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主上很快就带着我们回了鱼城。

    我以为那是美梦的开始,却不料,是自火海滚入了刀山。

    那是一个病恹恹的主上,整日咳血却偷偷藏起,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我隐隐记得这幅场景有些眼熟,但总也想不起是在哪里看到过。

    那日主上的阿嫂前来问我,是否愿意娶清规为妻。

    我想起之前主上说要为我选妻一事。

    其实我这人自小没亲人也习惯了,要真有个人管着我,我反而有些害怕。

    思及此处,连连拒绝。

    再者,我也没那个心思去考虑这些。

    那日闲坐钓鱼台,恰逢风来,大片的梅花落了满身。

    我忽的想起一件事。

    那年在禁山上,主上的师父死前好像就是现如今主上这般。

    咳血不止,浑身无力,意识混乱。

    还有,那越来越浅的瞳孔颜色。

    那是一种毒,可我无能为力。

    就像老瞎子死之前说的那般:这世上总有些事,必然使你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我只以为,做个听话的下属就好。

    只要我不多想,什么事也不能使我痛苦。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先主死去的画面不断出现在眼前,在每一个入眠的夜晚。

    那身白衣,那方盖头,还有那哀鸣的百鸟。

    折磨的我几乎没有心力去经历一场彻夜不寐。

    痛苦使我生不如死,使我不能继续留在主上生前最爱的地方。

    我更不愿意看到,主上那幅曾经的躯体被陌生的灵魂占据。

    于是我准备回家,去北疆城。

    那里有我的故人,有曾经的回忆。

    还有老瞎子的坟头。

    如今三载光阴过,听说那个占据先主身躯的家伙也要死了。

    我心里有些堵,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叫嚣着告诉我该开心。

    没有人可以占据先主的躯体,他们不配。

    收到玉萤消息的时候,四位影卫已经从宁国出发,连同风仲翡、晏尚、周远之夫妇也来了。

    今日,清瑶宗门徒尽出,前去送先主最后一步。

    有些晚了,这些本该是三年前去做的才对。

    风仲翡说,落英就是落英,做不了一代君王的替身。

    所以要以君王之礼,光明正大迎回先主的遗体。

    玉萤更咽着念出那话的时候,我很想很想仰天大笑。

    我的先主啊,一个善良又狠心的女娇娥。

    她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君王。

    她要的,只是一场天伦之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