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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婆卜八方(十五)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秘书抿紧了嘴,又歇了一会儿,觉得肩膀伤痛好了一些,虽然还不能自由活动,但也不那么疼了。

    两人决定向前寻找出路。

    “不知道我太婆婆和宋可遇他们两个怎么样了,如果从上面绕过地洞,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和我们会合。”弗如在一旁担忧,刘秘书想了想,“他们应该可以找得到我们,这路,我目测是一直向前的,如果他们也一直向前,我们应该总有汇合的交集点。”

    弗如看她走路吃力,心疼的厉害,商量的问:“要不然我背你吧。”

    刘秘书断然拒绝。

    弗如快走了两步,在她身前背过身弯下腰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我不嫌弃你重,我目测了一下,你也就有90斤吧,别看我瘦,背你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他久等不来,一抬头,发现刘秘书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弗如讪讪的快步追上去,余光见到那洞穴的崖壁上有一朵粉紫色的花,只有三片倒三角形的花瓣,花心还闪着莹莹的光亮,十分妖艳美丽。

    他一时忍不住,伸出手指小心的折下了那朵花,献宝似的跑上前去,递到刘秘书肩侧,“鲜花配美人,这地方环境虽然差了些,不过长出来的花倒是漂亮,婵媛,送给你的。”

    刘秘书起初不理他,只是余光扫过来,突然顿住脚,死死的盯住那朵花,“你、你在哪里摘到的?”

    弗如没想到她如此正经的问自己,也略微有些结巴,回首指了一下刚才的岩壁,可那地方平静如初,并没有什么异动。

    刘秘书仍然没有掉以轻心,接过那朵粉紫色的小花在手里详细端详了一下,狐疑道:“不对呀,这明明就是它的冠......”

    话音刚落,就在刚才摘花那处洞壁上,突然抬起一个暗绿色布满苔藓的头来,那头像蜥蜴,却比蜥蜴更加圆润饱满,它活动着四肢,隐形的身体像是从墙壁上挣脱了出来,继而紧随它其后的,是源源不绝浮现起的,如它身形一般,却大小各异的蜥蜴,每只不过常人手臂长短。

    为首这只蜥蜴突然暗哑的低吼了一声,全身上下布满的无数只眼睛同时张开,其余蜥蜴紧随其后,每只眼睛都圆滚滚的朝向前方站立的两人。

    “就说了那是千眼蜥蜴的冠!你这个惹祸精!”刘秘书骂道,本能的一把拽住还在愣神的弗如,拉着他的手腕向前快速的奔跑,而从刚才那地方爬起的无数只千眼蜥蜴迅速的朝他们爬了过来。一个个闪着寒光的眼珠,紧追在身后,暗淡的地洞中宛如群星闪耀,可是却远没有繁星的浪漫多姿,而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瘆人。

    两人慌不择路地向前狂奔,眼看速度赶不上追速,一只千眼蜥蜴从洞顶倒吊着一窜,落在了刘秘书的肩头。

    弗如直接抬手挥掉它,那蜥蜴却在空中一个回旋,歪头紧紧咬住弗如的手腕,用力一撕扯,血肉模糊的一团皮肉便被撕咬了下去!

    弗如痛极,却还是紧紧的护在刘秘书身后,倒吸着冷气,将刘秘书快速向前推动。

    刘秘书边跑边祭出肩上的魂火,那魂火从小火苗变成了一个火团,两人反身倒退着——背后已经是地洞的尽头!这洞居然是一个死洞,没有出路,天呐!

    两人倒着向墙壁尽头后退,后背的汗水打湿了衣服,寂静无声的洞穴里唯有两人轻微的牙齿发颤的声音。

    那因火团阻挠而缓下速度的千眼蜥蜴们,静止下来便与岩壁化为一色,唯有全身密密麻麻的眼珠,在灯光的映衬下熠熠发亮,可见随着火团的挥舞,不时向后退避着。

    但一直领头的千眼蜥蜴,却不惧魂火光团的威慑,看准时机,突然向前一蹿,直冲向弗如而来,弗如双手本能的挥舞遮挡,踉跄几步,向后跌倒了下去。不想后背居然触碰到了松软的枯叶,那枯叶下方又是一个同样浑圆通直的洞口,只是直径比这更小,仅能容一人通过。

    刘秘书回身见到,急忙拉着他的手腕,想也不想纵身跳入了洞口。

    坠落的速度骨腾肉飞,两人许久才坠入了水中,又随着没顶的水流涌动,裹挟进一汪狭小的瀑布,最终喷涌坠入落差几十米下的一方幽潭。

    弗如不会游水,刚才在水洞中闭气几乎已达极致,刘秘书只好从他背后,环拖着他的肩膀,缓慢游向幽潭中间一块露在水外寸许的悬石,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拽了上来。

    呼唤了几声“弗如”都没有反应,刘秘书用手更用力的拍打了几下他的脸颊,又按压着他的胸口,皆没有反应。

    刘秘书想了想,本想俯身去扒他的眼皮,可手到近前却犹豫的顿了一下,几颗水珠还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配着清隽的骨相,十分......可,紧接着却见弗如的嘴唇微微翕动,上唇还不时翘起,似乎是在等着一个......亲吻?

    刘秘书识破了他的诡计,伸手在他肋下的软肉上狠狠一拧,弗如果然一下弹坐了起来,一边痛苦的揉着自己的肋下,一边说:“你也太狠心了,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放下一切仇怨,先来个人工呼吸救人再说嘛。”

    刘秘书不理他,见他没事,便抬头打量起四周来,由刚才那中空的孔洞直流而下的,是又一个巨大的孔洞,“这尸山遍地尸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溶洞?”弗如也抬头看了看。

    刘秘书平淡的说:“你看那瀑布流下来的痕迹——这应该是个上古神兽的头骨。”

    弗如咂舌。如今静下来,他才感到刚才被撕咬下皮肉的手腕伤口在隐隐作痛。可不知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昏倒,却想逗弄刘秘书,而现在自己的手腕真的疼痛难耐,他却完全不想让刘秘书知道。

    他悄悄的将手臂背在身后,却不想这下意识的小动作已被刘秘书看到,刘秘书不发一语,拉过他的手腕细看,又伸手沿着他的衣服下围,撕出长长的布条来,充作绷带,一圈圈紧紧的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暂时先将就一下吧。”

    弗如认真专注的看着刘秘书为自己包扎,接近尾声时,忽而笑了,“我记得电视里演的,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你撕自己的衣服给我包扎吗?哪有撕病人的衣服的。”

    两人都有些力竭,这里暂时安全,弗如坐着坐着,就情不自禁的躺了下来,刘秘书坚持不跟他躺在一边,绕向了石壁的另一边,也抵不过疲乏,仰躺下来。

    两人抬头望着瀑布出神,“说真的,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弗如问。

    刘秘书顿了顿,“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不喜欢你。”

    “还不是一样的,”弗如笑了笑,“其实你的性格也真够不讨喜的了,你这种人怎么说,哦,你这就是恃美行凶。”

    刘秘书不屑的说:“就算我凶,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靠上来的。”

    “对对对,都是我愿意的。”弗如歪头望向刘秘书这边,“如果这次我们平安回去了,你有没有最想做的事?”

    刘秘书茫然的想了想,“没想过,一如过往的生活,该怎样就怎样。”

    “真是没有情趣,”弗如微不可查的靠过来一些,小手指轻轻搭在刘秘书衣角的布料上,弯了眉眼,“难道你除了工作,就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私生活吗?嗯......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刘秘书立马戒备道:“我有啊。”

    “你那不算!”弗如坐起来反驳。

    ”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你凭什么来评判我的感情算与不算!”刘秘书瞪向他。

    弗如气势立刻软化下去,“我大概听宋可遇讲过几句,你那叫......暗恋,不叫恋爱。”

    刘秘书冷冷的望着弗如,恨不得将他踹下水去,“你才活了几岁,居然来教育我什么是恋爱?”

    弗如笑笑眯眯的又靠近了一点儿,那清隽的眉眼闪着童真的光,与他说出口的那些显得有些讨厌的言辞截然不同,“实话说,我也没恋爱过,可是我们家是做什么的?卜卦算命的!这测字我还是会的,你看,”他手指蘸水在石面上划着,“这恋字,上面一个亦,下面一个心,这叫什么?这叫你心同我心!所谓恋爱,应该是两人心心相印,同有一心,交相呼应,有所互动,有所回馈,这样的才叫恋爱呢。”

    他见刘秘书怔忡了一会儿,一向倨傲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丝哀切,连忙收敛了些神色,正经了一些,“我不说了,你别生气。我不骗你,我们家真是算命世家,我也会一点儿,你有什么想问的,别的也行,我都可以帮你算一算嘛,唉,算了算了,不然你说说那个人的八字,我帮你们两个合一合,看看你们......”

    “不必了。”刘秘书背过身,“他高高在上......而且已经有了可以和他心心相印的人。他把我打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死心,我都懂......我不想让别人叫我的名字,是因为......这名字是他给我取的。”

    弗如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酸,惴惴的还有些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家后巷子里,有一家专门做樱桃肉的老店,那道菜真的是绝品啊,色相亮泽红润,入口清甜不腻,一咬下去,满口脆爽生香,油汁满溢,口舌生津,实在是能让人忘却烦恼,我就跟老板说了,不如不叫樱桃肉,改叫忘忧肉。等我们回去了,我一定要带你去他们家尝尝。”

    等了一会儿,等到刘秘书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嗯”。

    弗如悠悠道:“他们家对面,也是一家老店,常年打擂台的,主打菜是一道红烧小排骨,可是我总觉得那颜色味道啊,还是不能够和樱桃肉相比的。诶,你知道红烧小排骨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浓油赤酱!是颜色暗红饱满,肉香满溢,不腻不柴......”

    “还没完了,脑子里就想着这些,你是个吃货吗?”刘秘书皱眉打断他,可被他这么一搅和,心里好像也不那么伤感了。

    弗如低头凑上来,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我只想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烟火人生,我太婆婆说过,真正幸福的生活,就是在这些鸡毛蒜皮里。高山仰止固然伟岸不凡,可把自己一直陷在里面难以自拔又有什么意思?痛苦的一百年还不如恣意快活的一小时......你和我同去吧,出去之后,我们一起去吃樱桃肉和红烧小排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