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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徐来(七)

    范文杰本来连头也不敢抬,一直拉扯着衣服袖子,将手腕上的伤口掩盖的更严实些,黄编辑这话让他又再次敏感了起来,惊恐的看向弗如。

    弗如清了清嗓子,“那个,黄编辑,不好意思,我们范作家最近在筹划新小说,这个情绪什么的,有点敏感。”

    “是这样,理解理解。”黄编辑露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还开玩笑的说,“艺术家不敏感,也创造不出好作品来。”

    弗如仔细观察着黄编辑的细微动作,恨不能连他花白的寸头和一笑时就露出的深深的法令纹都逡巡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心虚或惊慌之类的异常来。

    弗如打开最终的宣传方案,只见上面详细写着要在本书推出的同时,向几个市内有名的密室逃脱场馆同时授权本书情节设置,但都在关键节点上戛然而止,后续环节保密,需要参与者沉浸式体验之后,再做出自己的推理。

    这确实是个新颖的点子,又让那些小说读者可以有一个实际体验的地方,阅读和密室两者相互呼应,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弗如假装继续看着企划书,眼睛一斜继续瞄着因需要讲解而更靠近自己一些的黄编辑,见他耳根下方有一处不明显的划痕,装作不经意的突然朝着那里一伸手,黄编辑一愣,弗如忙问道:“诶?这里怎么受伤了?”

    黄编辑反应了一下才笑着说:“这点小伤你都看见了,唉,见笑了。我呢,没别的爱好,业余时间,就喜欢去公园跳跳舞,这不是昨晚上练舞的动作不熟练,让舞伴的扇子扫了一下,就挂了彩了。”

    “哦,这样啊,”弗如脸上堆满笑,“这是个好习惯,我也经常劝我们范作家多运动运动,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嘛,对了,那你一般都是在哪个公园运动啊?一般都几点去呀?什么时候咱们也邂逅一下?”

    黄编辑笑着说了公园的位置,“只要不加班,基本上晚上七点到十点,我都会去那个公园,不过昨天刚好跳到一半的时候下雨了,我就回来的早了点儿。不过这都是我们年纪大的人喜欢做的事儿,你们年轻人,还是去健身房的多,也别强求。”

    宣传方案本身没什么问题,签署完,从出版社里走出来,范文杰急忙追着问:“怎么样啊,有点感觉吗?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弗如一摊手,“我和他非亲非故的,以前又没接触过,就这么一时半刻的,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如果仅就今天当着你的表现来看,都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了。再说,他还没事要去公园跳个舞什么的,时间证人一抓一大把,他应该也不会没事闲的撒这种谎。诶?你是写推悬疑的,你不能给我点什么合理猜测吗?我说了,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去帮你确认他是不是。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儿,你不上心,光会害怕有什么用呀!”

    弗如边说边嫌弃的数落他,在路边的花坛边儿坐下来。

    花坛里有只蛤蟆,一直在“咕呱咕呱”的叫。

    范文杰有点儿气馁,正想着要不然就放弃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弗如突然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一手放在耳边按了按,眼珠也跟着快速的转动,范文杰不知道他怎么了,转到他正脸去瞧,才见弗如正戴着耳机,专心致志的听着什么。

    原来弗如刚才在出版社的时候,抬手冲着黄编辑去的那一下,将刘秘书给的芝麻粒儿大的一个窃听器粘在了黄编辑的衣领上。

    此刻他们坐在离出版社不远的花坛边,正是为了就近监听黄编辑接下来的谈话。

    刚才倒一直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只是这一刻,黄编辑大概是一个人躲在哪个隐蔽的角落,正悄悄的给他老婆打电话。

    “告诉你个好消息!”黄编辑的语气非常兴奋,“老婆,那个范作家签字了,这本书的宣传创意是我提出来的,我们社长可赏识了!对!对!还有上次和你说的事儿,也有了些眉目,这个作家确实有才华,我怎么着也要游说他,把后面几本书写出来,形成一个系列。我听社长的意思,如果我能拿下后面几本书的出版权,基本上就可以让我来全权负责,那我就可以延迟退休了!什么?对!我想着延迟个5年应该不成问题吧。”

    宋可遇将对话的内容回放给范文杰听,范文杰目瞪口呆,“这么说,他一心想的都是之后与我的合约,那他没道理要杀我是不是?”

    弗点头,“看来你之前真的是想多了,他那时不过就是开了一个玩笑,是你误会了。我们还是继续想想,有没有其它的线索吧。”说着站起身,向范文杰告辞。

    范文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你别走,你陪我一起回家去吧,好不好?我现在一个人回去,我、我想想一个人就害怕啊。”

    弗如戳戳他的肩膀,“怕什么,你行的!”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现在需要一点空间,转换转换思路,要不然总和范文杰在一起,就会陷入到思维的固态里,虽然成功排除了黄编辑,可凡事都是相对的,目前手上仅有的线索却也断掉了。

    他想着,拿出电话来给徒弟打了个电话,可是之前还是关机的状态,如今突然变成了停机。

    弗如心里又沉了沉,虽然和这个徒弟的交往并不深,但是他也是在这世上自己仅存的朋友之一了,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是对是错,是正是邪,连个交代也没有。他心里不愿意把朋友往坏处想,可是却很想亲口问个清楚明白,对方与自己的那场羊汤结义,到底是缘分还是一场一开始就另有所图的阴谋?

    他越想越丧气,漫无目的的闲逛,一抬头,没想到又溜达到千世集团的楼下了。

    只见宋可遇正指挥着一群装卸工。

    弗如来了兴趣,“诶?你干嘛呢?”

    宋可遇一转身看见他,“你不是看见了吗?我想搭个池塘。”

    “搭池塘?你要养鱼呀?”

    “不是。”宋可遇刚要说话,被旁边一个工人上来打断,“老板,这淤泥怎么弄?”宋可遇忙说:“就按照我刚才画的图纸,都给我铺在池塘底下,对了,这淤泥怎么样?富含哪些矿物质?”

    工人答道:“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弄的啊,营养液直接拌在里面了,保证你在里边养荷花,养的又肥又壮!”

    “又肥又壮倒不必了,只要能开花就行了。”宋可遇说完,才笑着回过头来问弗如,“你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弗如有点气馁,“我其实也不是要来这里干嘛,可能就是没事儿的时候想往这边靠一靠,好像总有点什么东西吸着我似的。哦,对了,我是想来告诉你,我那个徒弟他的手机号注销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可能在这件事儿上帮不了你们了,对不起。”

    宋可遇沉默了一会儿,拍拍弗如的肩膀,“不,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也尽力了。”他没说你也是被利用的,这句话多少有点伤自尊,“毕竟现在冉总也没醒,好多事情还来得及,咱们慢慢再想办法。”

    正说着,那边范文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刘先生,你快过来呀,我一回到家里就害怕,你要不然就来我这儿住吧,有什么工作都带来我这干,我不介意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弗如不耐烦,只好又告辞了宋可遇,重回了范文杰家。

    范文杰果然如他电话里所说,把自己家里弄了个严严实实,所有门窗全部紧闭,“我把家里彻底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能进出的机关啊。”

    弗如意兴阑珊的坐在沙发上,“我今天倒要看看能出什么幺蛾子,我今天就在这陪着你,你别担心,有我在,什么魑魅魍魉都别想得逞!”

    范文杰像吃了定心丸,“太好了,那我今天也能泡澡了。”

    “你这什么毛病啊,刚出了事,还要泡澡?”

    范文杰低头数着手指头,“你毕竟收了我的定金,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弗如举起双手投降,“我会尽职尽责的!你想干嘛干嘛!”说着就坐在范文杰一步之遥的地方,看范文杰又有向自己凑过来的趋势,连忙摆手,“哎,行了,别过来了,你在我视线范围之内,我就能确保你安然无恙。”

    不一会儿,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范文杰本能的低头按着胃部,“不好意思,我这人容易饿,一饿这胃就要闹出点动静来。”说着他俯下身,可是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他疑惑的听听,“唉?居然不是我。”

    那边“咕噜咕噜”的真正主人弗如面不改色的说:“看来我是被你传染的,本来我这人对吃喝什么的是不太上心的。”

    范文杰眼睛一转,领会了精神,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就和我简单的吃点儿吧,我们就叫楼下的外卖吧,这样送来的快也,而且味道也不赖,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