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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徐来(二十一)

    吴栋梁满脸是汗,腹内有些胀痛,昏昏沉沉的爬起来,想上厕所。

    周围一片昏暗,夜已经深了,还拉着窗帘,只有走廊外顶棚的白织灯一闪一闪的,隐约透进些光亮。

    他先反手按了按头顶的红色按钮,呼叫护士,可是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人应答。

    肚子越来越胀,自己又有些忍不住了,只好勉强直起身子,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体,伸手去床头够拐杖。

    灯光昏暗,他动作不打灵活,圆滚的拐杖被手指尖那样一碰,向旁边一歪,就滑倒在地上。

    他的脚掌本来是被陶瓷碎片割伤的,敷了药,今晚又被砸了一下,脚面骨折了,打了止痛药完全无法动弹,此时麻药劲儿还没过,连带着整个一条腿都酸胀的厉害。

    他只好完全靠手的力量,撑起身来,再以手抬着腿小心放下床,缓了几口气,弯下腰去够地面的拐杖。

    也是巧了,拐杖一边压在他的鞋上,他指尖一碰,拐杖便向床下滚了进去。

    他暗暗咧着嘴骂了一声,又挪了挪身体,坐在病床边缘,再次探身向床下面去够。

    再低一点,再低一点,马上就要够到了。

    只是眼睛刚刚向旁边一瞟,就发现床板下面,贴着一个满面青乌的人,动作僵硬迟缓的正歪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吴栋梁尖叫起来,怎么会有人在他床下?怎么会有人在他床下?

    他着地的腿脚一软,重心失控,整个人向地面栽下去,两脚触地一阵钻心的疼痛传上来,他也不顾上,踉跄着手脚并用的倒退着向后挣扎逃跑。

    他觉得眼前发花,冷汗满脸,剧烈的喊叫造成短暂的缺氧,可好在他很快便退到了病床对面的墙面。

    后背一有了抵靠,他才再次鼓起勇气侧着头再向床下望去——什么都没有了!虚惊一场?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吗?

    走廊外的灯管一闪一闪,眼前的视线忽明忽暗。

    他靠着墙面,勉强扶稳站起身来,稳了稳气息,安慰自己,是疑心生暗鬼,要害自己的那个人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嘛,不会再有危险了,不会再出现了危险。

    他一点点移动,向旁边的洗手间走去。

    这间病房是个套房,洗手间就在室内,他慢慢的推开门走进去,扶着水池边站稳,想要洗把脸清醒清醒,可洗手间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他用袖子擦擦眼睛,却见水池上方的镜子上布满一层氤氲的水雾,完全照不出人影。

    他心里也有些疑惑,拽着自己的病号服袖子,按在镜子上抹了两下,想要擦去了上面的水汽,可是他的袖子刚刚移开一角,便见到镜子里,一张布满丝絮的脸,正睁着两只血洞样的眼睛冲着自己微笑。

    这惊骇的画面让他无力挣扎,全身血液像被凝结了,他怔忡的站在那儿,瞳孔收缩,手脚冰凉微颤,就见那镜子里面的丝脸,向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身体僵直不能动,本能的想要逃跑,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本能的想要呼救,可喉咙却松弛乏软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他临近绝望的时候,背后突然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猛力的向前推了一把!

    他心脏窒痛的跌向镜面里那个恐怖的人脸......

    眼前一黑,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粗喘着气,满头大汗,眼神慌乱的环顾四周,还是他住进来的那间病房!虽然走廊的灯光阴暗,周遭没有什么声音,可是这确实是一间安全的病房——刚才那只是一场噩梦。

    他无心再睡,汗水湿透了病号服,忍不住抬手给自己顺着气,顺了好久,才觉得呼吸勉强顺畅了,便想去床头拿水来润润干裂的嘴唇。

    身子才一侧转,那水杯便被递到了他眼前。

    他吓了一跳,一抬眼,看清来人,面容才放松下来,“晓晓”,他叫了一声,想要咧出一个微笑也没能成功。

    虽然心里还有对女儿的胆怯和愧疚,可是经过晚上女儿救他的事,他觉得父女之间毕竟还是血脉相连,女儿对他也并非冷血冷情,他又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突然很想回到女儿还小的时候,回到那个女儿还肯抱着他的腿撒娇玩乐的时候。

    吴晓晓将水杯抵到他嘴边,温柔的说:“喝吧,喝完咱们换一个地方。”

    吴栋梁刚被水沾湿了嘴唇,就停下来,不解的问:“去哪儿?”他心里实在不想拒绝女儿,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体不方便,又怕女儿误解自己语气生硬,破坏了这难得的父女亲情,忙急切的解释道:“我的脚粉碎性骨折了,医生说可能明天就要安排手术,我现在还不能出院吧。”

    可是吴晓晓突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爸爸,我知道了,我终于都知道了,真的有人要害你,我以前不了解情况,一直误会了你,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保护你,再不让那些坏人靠近你!”

    “什么?你知道了?你愿意相信我?”吴栋梁脸色一变,惊惧却并没有减少,他从前一直期望家人能够理解,可是当吴晓晓真的说了她理解的时候,吴栋梁反而更加犹豫踟蹰了,不,女儿不需要理解,更不需要了解,“你永远都不会懂......”

    “爸爸,”吴晓晓攥住了他慌乱而冰冷的手,靠近他的肩膀小声说,“现在外面就有人跟踪你。”

    “还有人跟踪我?”吴栋梁瑟缩着,这是他的死穴,他最害怕这件事!

    “我真的看见了,”吴晓晓认真严肃的在他耳边说,“我看见了那个跟踪你的人的样子,是个男人......他额头有颗痣......他穿深蓝色的衬衫......”

    “天呐,天呐......”吴栋梁完全说不出更多的话,他嘴里不住的发出无用的感叹词,吴晓晓加快了语速,“只要你还在公众场合,就永远都不会安全!你相信我吗?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这就带你去藏起来,那里有医生,什么都有,我保证谁都找不到你!”

    “我信你,我只相信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他说着,连忙拄着拐杖,吴晓晓也上前搀扶起他另一边的胳膊,两人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快速的向下走着。

    一直到医院的后门,才上了一辆灰色的半旧面包车。

    面包车被徐徐启动,又快速的驶离医院。

    与此同时,宋可遇刚停好车,一路狂奔向医院住院部。

    他奔进VIP病房,可是里面空无一人,“人呢?护士?护士?”他高声叫着。

    迷迷糊糊的小护士从护士站露出头来,勉勉强强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昏睡了过去,“你说那间病房的病人?我、我不知道......”

    这时气喘吁吁的弗如也赶了过来,瞠目结舌的问:“人呢?”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接了单子负责保护他的,他现在人不见了,你居然问我?”

    弗如连忙转过头来看向小护士,“你们医院的监控呢,我要看!”

    “医院的监控,哦哦,跟我来。”小护士也知道这个人物很重要,连忙配合着叫来保安。

    他们看着刚才的监控,弗如忽而一笑,“嗨,虚惊一场,这不是吴秘书吗?他是被他女儿接走了,那你还怕什么?散了吧,散了吧。”

    护士和保安一离开,宋可遇才拉着弗如严肃道:“你知道什么?”接着将自徐来入住到冉不秋身体之后的诡异情况,一一向弗如讲了,“而且我担心的是,徐来的魂魄离体而去——这本来就是被严令禁止的,可如果他突破了这第1道防线,那之后他会做什么?很可能就会失去底线,甚至失控了!”

    弗如这才搞明白前因后果,“你是说,很有可能......他附身到了吴秘书的身体里,那、吴秘书到的魂魄哪儿去了?神魂分离,一个弄不好,吴秘书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我也不知道。”宋可遇焦急的在房间里踱着步,几息间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诶,你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呀?平时刘秘书长刘秘书短的,恨不得时时挂在嘴边,现在倒是打电话找她呀!只有她才有能力调动出沿路监控,我们才能看到他们出了医院之后去了哪里!”

    “噢噢,”弗如愣了一下,连忙掏出手机去打电话。

    宋可遇烦躁的走回病房,坐在病床上,手边碰到了什么,一低头,发现被压在被子下面的,居然是吴栋梁落下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