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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衰神赐衰(一)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群人会有集体住进医院的一天。

    最先醒来的居然是弗如,他到医院没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依旧,身体也几乎没受什么伤,这里顾一下,那里看一眼,又要帮刘秘书盯着输液瓶,又要给宋遇按摩受伤的肩膀,还要招呼着护工去帮吴秘书父女翻身活动,最后还亲自制定了众人养病期间的疗养菜谱,总之,忙前忙后好不喧闹。

    自从那天的爆炸之后,几人大多落了水,湖水有效的起到了缓冲和阻隔伤害的作用,即使这样,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大家多多少少挂了些彩。

    刘秘书损耗的是自身的修为,她醒来后,身体仍然比较虚弱,虽然也可以正常下床活动,只是她背着人,私自里试了试,神识竟无法自由离体了。她懊恼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要彻底休养一阵子了。

    宋可遇身上受伤最多,身体各处都有程度不等的划伤,不过也都是些皮外伤。

    吴秘书身上伤痛较多,有徐来折磨下留下来的,也有后面爆炸时受的伤,她醒来时,懵懵懂懂的,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了什么。

    现在昏迷的便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重度昏迷的吴栋梁,一个是看起来毫发无损的冉不秋。

    医生做了周详的检查,吴栋梁脑部受了重创,脊柱又在爆炸中损伤了,生命体征十分脆弱,刚来那晚,一晚上就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好歹是靠着各种先进仪器设备维持,勉强度过了危机。

    冉不秋就有些奇特了,他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如同陷入沉睡一般,迟迟没有醒来。

    这种集体受伤还是比较罕见的,弗如和医生说他们是公司团建,烤肉时瓦斯炉爆炸了,医生满脸写着不相信,碍于千世集团的名头,倒也没有多话,一整层VIP病房,几乎被他们承包了。

    吴秘书能活动后,就一直服侍在父亲身旁,默默的守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她隐约觉得了一些什么异样,只是别人不跟她细说,她也没有主动询问,懂事的让人心疼。

    弗如拍了拍在病房门口悄悄窥望的刘秘书,“我们回去吧,你身体也不好,都在这站了半天了。”

    刘秘书连忙回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推拒不开弗如执意的搀扶,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我看晓晓太可怜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很多事情想跟她解释,只是她越是那么懂事,我越张不开口了,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父亲是那样的人。”

    弗如歪着头,柔情蜜意的说:“我最喜欢你这样柔软善良的样子。”

    刘秘书柳眉倒立,“好好说话!”

    “哦,”弗如立马摆正了脑袋,“谁都接受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是那种样子,不过真相总是残忍的,不是不告诉她就不存在了。或者等他父亲醒了,亲自告诉她,也许比外人说要更好。”

    弗如说着说着,脑袋又不自觉的歪向一侧,满眼星星的说:“通过这件事情,完美印证了我说过的话,与身边的人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永远保持无动于衷,不管是哪种感情,总之都会日久生情没错了!”

    “行了,别说了,”刘秘书皱着眉,抬手推开他的脑袋,“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都说了让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吗!”

    “你这不废话吗?你们都在这儿,我去哪儿能安心啊,再说,就算论起正事儿,我也应该守在这儿,毕竟吴栋梁还是我名义上的客户呢。”弗如嘴上说着,见刘秘书坐到了病床上,忙弯腰替她摆正了拖鞋的位置。

    “宋秘书怎么样了?”

    弗如正经了一些,“我也说不好,一直挺沉默的。”

    刘秘书叹口气,“我了解,他心里难受,冉总倒还在其次,虽然昏迷,但医生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早晚会醒过来的。只是、只是鬼差他......确实让我也很震惊,难怪宋秘书会这么难受。”

    “是,我也没想到,我和这位鬼差大叔接触的时间不长,每次见了面又是冷心冷脸的样子,爱搭不稀理的摆架势,我心里真是不待见他,哪成想他会......”弗如有点儿说不下去,低着头情绪十分低落,可悲鬼差大叔,如今应该已变成了一团乌黑的戾气。

    刘秘书眼神定在虚空中的一点,感伤的说:“他若是放弃心智随波逐流,倒也落个干净痛快,可若是梗着心劲儿不服输,还要在里面多受一些销骨蚀皮、万箭穿心的罪,我想想心里也是难受的厉害,还不如让我自己去承受那些。”

    弗如连忙顺着她的背安慰,“你别这样说了,我感激他,他替换下了你......回头我就给他立个长生牌位,咱们每年清明,一起祭拜他。”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欠他的一条命,和你没关系。”

    弗如弯了眉眼,柔声说:“小可爱,怎么说着说着又炸了,不愧是油灯里化出来的。”

    “你说谁呢?”刘秘书实在没力气和他置气,假意要起身去洗手间,让弗如回避,没想到弗如完全看不懂暗示,居然伸手要扶她去,口中还念念有辞的说:“你别不好意思,咱们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还分什么内人外人。”

    刘秘书纠缠不动,反身又回了床上,跟这种不讲理的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

    弗如自顾自的瞧着她,真是无一处不可爱,情不自禁的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头顶,在她炸毛前光速抽离,讨好的说:“今天想吃点什么呀,我看了医院的菜单,都是给病人吃的,寡淡寡淡的,你现在只是神识虚弱,可身体倍儿棒,得多吃肉才能有力气。嗯......我看还是我继续给你搭配食谱吧,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给你买。”

    “我想吃......”刘秘书一个没留意,居然顺着他的话茬真的开始思考要吃什么,余光瞥见弗如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忙又及时止住了嘴,扭头佯装看手机处理工作。

    弗如看在眼里,悄悄一笑,“那我就给你个惊喜吧,我买什么回来,你就吃什么。你饿了就先吃点水果,我都切好了,别着急,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三步两步快速走出去。

    刘秘书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掩在窗帘后头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弗如远远的向医院外面走去。

    她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受,只是在爆炸前,确实多亏弗如那奋不顾身的扑向她,将她卷在了怀里,才让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免受更重的伤害。这样的情谊,她是记在心里的,她也不是不分好歹的人,只是......若要往下深想,就又卡住了,好像哪里总立着一个什么阻碍,她自己迈不过去,也不愿意迈。

    就这样吧,她有些懊恼的回到床上,拉起被子捂住了头。

    冉不秋静静的躺在床上,外表看着平静,可是脑中却正在铿锵大战。

    他的血液逆流着,从指端向脑内激荡,四肢百骸不断升起难以忍受的刺痛,像同时有两只猛兽在体内冲撞撕咬,百般搏斗。

    这像是修行到最后关卡,即将要打通脉络前的垂死考验,不到断筋断骨,不得重塑涅槃。

    只是这样的过程,不为外人肉眼所识别。

    他此刻所承受的万般痛苦,远远超过之前千万年所承受的一切的总和。

    他身上的每寸筋骨,像是每一秒钟都要寸断一遍。

    全身经脉皮肉,糜烂又愈合,愈合又撕裂,血肉喷薄模糊,神识如坠火海,一遍一遍,无穷无尽。

    他很想大声的呐喊呼号,排遣宣泄痛苦,可是奈何身体动不了分毫,整个人几乎要被撕裂成两半。他暗哑的声音,只在自己的身体内回旋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