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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衰神赐衰(十八)

    车厢里静得厉害,谁都没有说话,弗如觉得自己都能隐隐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他到底年轻几岁,忍不住嘀咕道:“这事我们要不要让冉总知道,我总觉得我们像捅了个大篓子......可是要怎么说我还没想好。老实讲,要是刘秘书在,我心里还有些底,虽然我不愿意让她涉险,可是她好歹能从旁指教一下吧,也免得咱俩走弯路不嫌累。只是最近冉总和刘秘书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我瞧着大概是有什么比我们忙着的更重要的事儿......我知道我嘴欠管不住,我就怕自己说出来让他们不得不管,耽误了他们......”

    “你别自作多情了,这是你公司的业务,怎么说得像公益事业似的。”

    “现在还能说是业务吗?”弗如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最新的本地新闻推送,叹口气,按开了车载广播,里面是电台播音员那字正腔圆的声音,“......昨天下午3点左右,在火车西站站前广场附近,一位52岁的中年男子郑某与家人走失,目前下落不明,他和家人是第一次来到滨城,不熟悉路况,走丢时穿一套灰色运动装,身高中等,有轻微谢顶,如有知道情况的热心听众,请及时和我们联系,家人感激万分,必有重谢......”

    宋可遇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车海,走了一下神儿,正遇前方红灯,他反应过来一个急刹车,两个人向前猛的一窜,被安全带勒的生疼。

    弗如龇牙咧嘴的喊:“大哥!幸亏没吃饭,都要给我勒吐了!”

    宋可遇扭头看着他,“我最近感觉很不好,无论是冉总他们,还是......我知道这些事情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联系,可是我就是有感觉,好像我们被拽进了一个什么深不见底的深坑里,我们无知无觉的看着这深坑,不知深浅的一步一步往里迈,什么时候陷下去、还能不能被拉上来,现在都没底。”

    “你是退缩了?”弗如轻声问。

    宋可遇反问回去,“你呢?”

    “我?”弗如哼笑一下,“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退缩!为民除害,匡扶正义,成就大道,一直是我的梦想。”

    宋可遇懒得听他唱高调,屈指在他头上一弹,重新开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爱听的就别用我身上了,说正经的,我是突然生出了一些敬畏之心......具体说不清楚,一开始无知者无畏,现在反而是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弗如瞄瞄他,眼睛一转,故意道:“你不会因为不拿钱就不尽心办事吧。”

    宋可遇耸耸肩,“那没准儿。”

    “你还在乎那几个钱?”弗如一脸不信,“要是在乎钱,你直接拿下冉不秋不就行了吗?”

    宋可遇立马变脸,“别瞎说!我警告你啊,在冉总面前不该说的给我咬紧了牙关!”

    “我知道,”弗如好笑的看着他。

    这倒勾起了宋可遇的一点儿八卦之心,“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你以前不是一天想当小道士吗?那你谈过恋爱吗?”

    “我没谈过啊,怎么了?”

    “那你哪来追刘秘书那么生猛的套路?”

    弗如颇为得意的挑挑眉,“那不叫套路,那叫心之所向,浑然天成,你懂不懂?”他压低了语气凑过来一些,“那你呢?你怎么还这么磨蹭。”

    宋可遇一顿,有些口是心非的说:“磨蹭什么了,我听不懂。”

    弗如懒得打哑谜,绕过他的搪塞,“我是问你正经的呢,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幽冥那边有什么禁忌?你要是知道了可不许私藏,我和刘秘书相处时也好注意一点。”

    “我们情况不一样,”宋可遇面色有些郁郁,顿了一会儿没说话。

    弗如揣度着他的脸色,隐晦的说:“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说句不好听的,你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你还怕谁的眼光吗?怕天、怕地、怕周围的人怎么看你?大可不必!说实话,你周围不也就我们几个人吗?你遵从自己的心不就得了。”

    弗如是好意,宋可遇听懂了,将话在唇齿间反复咀嚼了几遍,“我就是怕‘心’,只是不是我的心,而是......”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总之你不懂,很多时候,拨云见日是好,只是也就临近结局了。”

    “云山雾罩的,搞不懂你,诶,就这儿!就这儿!别开过了!”弗如匆忙的抬手朝路边一指,宋可遇猛踩刹车,两人又一个大马趴向前蹿去,被安全带勒的肝儿疼。

    阳春高中,终于到了。

    两个人没有什么正当的名目,只好再次扯起千世集团的大旗做虎皮。

    接待他们的是校长助理,一个姓董的中年女人,穿着职业套装,板正有礼,可出口的话还是多少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考察学校?考察我们学校?”她的不明所以呼之欲出,但很快意识到态度出了纰漏,忙又官方的微笑了一下。

    宋可遇一捅弗如,“少爷,你弟弟上学的事,你还不赶快问?”

    弗如瞪他一眼,拿腔作势的说:“那个,我爸是千世的董事,最近想为我弟弟考察考察学校,毕竟高中是人生至关重要的那个、阶段嘛。”

    董助理眉眼都跟着他说话一起使劲儿,心说有钱人真会玩,都董事了,就算不送出国去,滨城也大把国际私立学校,没事儿上他们这儿逗什么闷子。

    她扶了扶眼镜,直接领着他们往里走,“既然想了解......就来吧,我们学校其实升学率还是不错的,只是硬件条件稍微差了一些,主要是区教委的资源近些年不往我们这儿倾斜了,不过我们的历史挺悠久的,”她把两人带到资料室,指着墙上面贴着的校史说,“我们建校也有30多年了,学风很严谨,作风也很踏实。当年这一片儿是市府所在地,也就十几年前啊,升学率特别高,集结了一批教学方面的业务骨干,被评为了全市重点高中......只是后来市府搬到了现在的新区,城市功能转移,有点条件的人都不愿意在老城区待着了,所以学生资源慢慢也不怎么好了,再加上一批老教师到了退休年龄,新的教学资源补充不上来,所以就......”她拉长了个尾巴,扬起一个笑脸,“只不过我们学校是公立的,贵集团如果想参股进来只怕是不行了,但是可以捐款啊!”她向窗外一指,“觉得哪儿设施不好,哪儿有待改进,尽管提出方案来,只要为学生着想,我们都积极配合嘛。”她觑着两人的脸色,循循善诱道,“其实我们这种学校也是有好处的,孩子心理发展的更均衡,三观也更正。”

    这人打起官腔不带喘气的,宋可遇努力过滤着里头的有效信息。

    董助理带他们去了学校的会议室,用白瓷大茶缸子泡了两杯茶水——其实是略微有些寒酸的,现在有条件一些的地方谁不嫌麻烦,直接整箱整箱的搬点矿泉水来,遇到正式场合一人一瓶,又省事又便捷。

    宋可遇看看瓷缸子的颜色,有了点不好的联想,到底没碰,笑着问:“您刚才说学校十几年前是市重点,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年纪都轻,那时候还小呢,没经过阳春高中这么辉煌的时候,只是怎么后面就衰落了?”

    董助理卡顿了一下才说,“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们想想,十五六年前,我那时候也还小呢,刚毕业。”

    “刚毕业的事儿应该记得更清啊。”弗如大剌剌的拆台。

    董助理大概是有碍于两个人是来自千世集团的,所以才没有即刻扫地出门,只是脸孔从官方转向了警惕,低头看了看手机,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便借口有事潦草地走了。

    两人干靠了半个小时,实在等不回董助理,才讪讪的走出来。

    老远看见校门口一个看门的老大爷,正坐在凳子上摇着芭蕉扇,宋可遇看一眼弗如,“上!条条大路通罗马。”

    “他、他能知道?”弗如没明白。

    宋可遇侧头说:“你瞧他的跨栏背心,上面还印着春阳高中的名字,这背心款式还是多少年前的了吧,看来也是学校的老人儿了。”

    这看门大爷是看着他们两个人被请进去的,防备心天然的少一些,何况也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被两人搭讪一顿奉承,就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大叶子茶,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摘了重点的牌子也不是丢人事,纯属意外——不就是十几年前,阳春出了个业务骨干付老师,我们谁不知道她呀,劳模!风风火火,尽职尽责,‘业务标兵’那几年的大红榜从来就没换过别人!她带的毕业班,学生个儿顶个儿的都考进了好大学,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弗如刚问一句,大爷的手机一响,他忙接起来,“喂”了两声,眼角向教学楼方向飘去,再挂下电话时,便笑着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