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心
十五日后。
浑天教内一片肃然，玄阴上人端坐在大殿主位之上，凝视着殿下众人，双目中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众人的心思。他的左边站着大伤初愈的无常，虽然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但却神采非凡。魔戾则站在玄阴上人的右边，漠视的望着周围一切。
经过这几日快速修建，浑天教的大殿已经得到了基本修复。今天，正是玄阴上人重新掌教的第一天，也是他首次召集众人来此，他要树立自己的威信。
“诸位，今日是老夫重新掌教的日子。你们这些人当中，有的曾经是我的老部下，有的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便是浑天教的教主。”玄阴上人声音浑厚饱满，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圣教主洪福齐天，顺天应人，一统魔界指日可待！”殿下，众人连忙跪成一片，高声称赞起玄阴上人，以表明效忠之心。
玄阴上人哈哈大笑，虽然这些话都是溜须拍马，但听着很受用。一摆手，大气道：“好！只要你们肯效忠与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玄阴上人面色一沉，手上凭空多了一樽黑鼎，寒道：“这，便是害我之人的下场。”
众人望去，只见黑鼎中有一个面目扭曲的绿色精魂，正经受着青焰的无尽炼化。此时他已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是不断的抖动着魂躯，眼球发白，表情极度痛苦。
这个精魂正是幻魔子。对于玄阴上人的残忍手段，众人早有听闻。今日亲见，仍不禁头皮发麻，惊恐万状。
蓦然，玄阴上人将黑鼎一收，却是笑道：“不过诸位请放心，无需担惊受怕。我早在十五日前与那贼人决战时便许过承诺。我玄阴说到做到，绝不再追究。”
“谢……谢教主洪恩！”
人群中，明显可以感觉到各种不一样的心情。有的神色激动，如释重负。有些人则神情放松，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人则战战兢兢，心中不敢有半分违拗。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曾经背叛过，或者有负于浑天教的教众。他们本是提心吊胆，如坐针毡，生怕会受到严重的惩处。不过玄阴上人今日一句话便全部赦免，显得非常大气。一下子便把教中门人的心重新凝聚在一起，同时还提升了自己的威望。
若换做旁人，恐怕就要先肃清教众，先杀个血流成河再说。可偏偏玄阴上人没有这样做，反倒恩威并重。
这一招确实高明。
魔戾心中赞叹，不禁佩服起玄阴上人的手段，不愧为一教之主。
无常眼珠一转，立刻朝着玄阴上人的座下一跪，开口道：“玄阴教主不计前嫌，大人大量，我等誓死追随教主。”
“誓死追随教主……誓死追随教主……誓死追随教主……”
殿下，众人响声一片，毕恭毕敬。终于彻底心悦诚服，归顺了玄阴上人。
玄阴上人微微一笑，望了眼身旁不远处的魔戾，突然对着众人宣布道：“从今日起，无常和魔戾二人便是我教中的左右大护法。他二人说出的任何话，便都是我的号令。”
“拜见无常大护法，拜见魔戾大护法。”众人一凛，连忙向二人叩首。
魔戾眉头一皱，不禁觉得为难。他可不想去做什么浑天教的护法，更不会留在魔界去争名夺利。这些日子若不是教中人心不稳，唯恐生变，他早就重返人界了。但此时玄阴上人擅自做了主，显然是会错了魔戾的心意。
在这里，他可没有一丝的留恋。
魔戾本想出言婉拒，但见玄阴上人一脸的傲然之色，此时又不能开口。这一刻，他觉得玄阴上人再次起了变化，比之前杀死“玄冥双尸”的时候变化更大。变得冷漠，变得心机勃勃，充满了杀戮的野心。
无常看在眼里，似乎察觉到了魔戾的心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待众人散去，大殿上就只剩下曾经同患难的三人。
玄阴上人此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对于未来他可信心十足。魔戾望了他一眼，轻叹着摇了摇，抱拳道：“前辈，你我约定已成。晚辈这就要告辞回到人界去了。”
“什么……？”玄阴上人面容一滞，一听说魔戾要走，不禁惊呼起来。显然是忘记了当初二人的约定。
魔戾沉吟少许，一礼道：“承蒙前辈错爱，只不过凡尘之中尚有晚辈未了的心事，所以不能留在魔界。望请前辈见谅。”
玄阴上人听罢，却是急道：“若不是有你相助，老夫岂能战胜幻魔子那老贼？你不必推脱，老夫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只要你肯留在魔界助我，我便把《魔神诀》的剩余三篇全部教给你，如何？”
身旁的无常面色一凛，顿时明白了玄阴上人的心意。如果魔戾成了《魔神诀》的传人，毫无疑问是把他当做了魔界中的一份子，更有可能继任浑天教的下一位教主。
玄阴上人的话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他对魔戾寄予了极高的厚望。
“兄弟，这是天赐良机。既然教主有心留你再此，不如你就留下来，我们在魔界大闯一番，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无常神色激动，出言道。
魔戾心中苦笑，无常的好意他岂能不知？但他为人不重名利，又不喜欢被束缚。即使他人界中无牵无挂，也断然不会接受玄阴上人的邀请。尤其是在察觉到玄阴上人的心境起了变化以后，他就更不会留在这里了。
但看魔戾一直不言不语，显然没有妥协之意。玄阴上人眉头轻皱，不禁微怒道：“莫非，你是看不起老夫，嫌弃我浑天教？”
此话一出，魔戾立刻开口道：“前辈误会了。这两百年来，若是没有您的悉心指导和重铸肉身，怎会有晚辈的今天？”
“哼，魔戾。我玄阴纵横一生，很少去佩服什么人，但你小子算一个。实话实说我很欣赏你，但更看重你的骇人实力。只要你肯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定将厚报于你。打下的教派势力，我愿和你平分，怎样？”玄阴上人面色凝重，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
魔戾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玄阴上人兑现给自己的承诺居然这么大，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刻，眼前这个让他敬重之人，已经完全陌生。
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正环绕在三人心头，一时间不禁僵持起来。
要说最了解玄阴上人的还是无常，他察觉到此时不妙的气氛，忙强颜欢笑道：“教主，今天是您重掌圣教的大喜之日，此事等日后再议，您看如何？”
玄阴上人面色一变，立刻明白了无常的话中之意。转念想一下，魔戾的脾气秉性他也是十分了解的，此事急不得，淡然一笑不再提起此事。接着从袖口掏出一个卷轴，交到魔戾手中。道：“这是《魔神诀》的第三篇心法，只要你修炼得当，定大有所成。”
“谢前辈。”魔戾也不客气，收了这篇心法。
“你不必言谢，比起你助我重掌浑天教，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玄阴上人一摆手，根本没放在心上。
无常一看气氛得到了缓和，不禁松了口气。玄阴上人的脾气他是最清楚的，若不是刚才他出言相劝，恐怕此事定会越闹越僵，最后无法收场。
玄阴上人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不择手段。
因为，他是一个独裁者，一个心狠手辣，充满野心报复的人。
如今为了魔戾能够归顺自己，真不知道玄阴上人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这一老一少各怀心思，没过多久便各自散了去。魔戾回到自己的居所，暂时先住了下来。虽然他迫不及待的想离开魔界，但此时也不好强行离去。无奈只能多呆上一阵子，等玄阴上人想明白，自然会放他离去。
就这样，魔戾运功调息，修炼起了《魔神诀》，夜幕很快降临。
深夜，仿佛一层被渲染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地之间。窗门外传来几点莹莹之火，响起一片美妙的奏章。蜿蜒崎岖的丛林中，依稀只能听到枝叶的摇摆之音。魔戾睁开双眼，遥望着无边的万里星空，陷入了沉思。
突然，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魔戾一怔，连忙打开房门，来者竟是无常。
“哈哈，魔戾兄弟，这么晚了你还在专心炼功？”无常洒脱一笑，语气颇为轻松。
魔戾没有想到无常深夜会到此，抱拳一礼，笑道：“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找小弟，可是有事？”
无常一指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道：“你来魔界这么久了，我也不曾带你四下走走，今日不妨陪大哥散散心，你可愿意？”
魔戾猜想到了无常的心思，怕是有什么大事要说给自己听。当下点了点头，随后二人运起戾气，快速遁走，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密林之中。
寂静的幽林中透着极重的诡异之气。暗黑色的枝叶被阴风一吹，立刻传来犹如刀绞般的寒冷。此地怨气极重，好像有千万具累累白骨葬身此地一样。
无常背对着魔戾，也不理他，就站在林中附近的一条溪流旁。他眉头紧皱，似乎在考虑什么大事。
“大哥，你怎么了？”魔戾不解其意，疑惑的问道。
蓦然，无常仰天长叹一声，道：“魔戾，今夜你便动身离开这里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从此不要再踏入魔界了。”
“莫非……？”魔戾神色凝重道。
无常的双眼紧紧盯住魔戾不放，大概又过去了半柱香后，才神色一缓，叹声道：“也罢，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一些，索性我就全部告诉你好了。没错，教主要对你下手了。就在你刚刚回到住处的时候，他便派人盯住了你的一举一动。”
魔戾轻叹道：“看来他已经彻底恢复了本性，再也不是那个悉心教导我的玄阴前辈了。”
“教主他被压抑了这么久，心性难免会这样，也请兄弟你不要抱怨。只怪你知道太多太多本教和魔界之中的秘密，教主本想拉拢你，可你偏偏不愿加入。哎，不必多言了，你还是趁着黑夜，速速离开魔界吧。我已经为你备好通往冥河的船只，打通好了魔界大门的守卫，还请你到时候不要为难他们。”无常抱拳一礼，庄重道。
“有劳！只是大哥你一帮我的话，若日后玄阴前辈问责起来，恐怕会连累于你。不如你同我一起离开魔界，如何？”魔戾面色愧疚，关切道。
无常面露苦笑，叹道：“教主曾有恩于我，我不能负他，况且我本是魔界中人，你们凡尘的生活我是适应不来的，兄弟的好意大哥心领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安心去吧。”
魔戾本想再次劝说，但无常的话语中透着决然，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接下来，二人便收敛起自身的气息，朝着冥河赶去。
一路上，魔戾心事重重，这两百多年的光阴，早已让他蜕变成另一个人。感触颇深，受益匪浅。但此刻的心情却十分复杂，既有对凡尘中的羁绊，又有身处魔界的无奈。
眼看二人就要到达冥河，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狂笑。此人内力极为深厚，但笑声中却有一股浓烈的杀气。魔戾眉头一皱，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是谁。
无常心中暗叫糟糕，面色极为难看。
“哈哈，你小子真是心急。离开魔界也不和老夫知会一声，难道是看不起我玄阴吗？”玄阴上人从远方传音过来，语气不温不火，但隐隐却透着阴沉。
魔戾并未答话，只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无论如何，今日他都要在魔界做个了断。
无常面色凝重，朝着前方大声道：“属下该死，愿受教主责罚，但请您不要为难魔戾兄弟。”
“哼，无常。你竟然敢背叛老夫，莫非是想随他一起进入人界吗？”前方，传来玄阴上人不屑的声音。
“属下不敢！”无常一凛，肃然道。
玄阴上人重重的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出言责备。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冥河”边上。只见以玄阴上人为首，连带着数十名浑天教中的好手，共同拦在这里。看这个架势似乎下定了决心。
玄阴上人望着魔戾的身影，冷冷道：“小子，我已等你多时了。”
魔戾遁身而落，沉吟少许，无奈道：“前辈，你我之约已经达成，互不相欠。还请放我离去不要再纠缠了。”说着，全身的寒冰之气顿时将周围陷入其中，气势骇人。
四周的魔修们只感觉全身一凉，有一种说不出的彻骨严寒，立刻被深深的震慑住，心生畏惧，哪还敢妄动半分？
“你……”
玄阴上人见状，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有出手阻拦。他深知魔戾的手段。老实说，如果单论修为，玄阴上人自知不是魔戾的对手，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刚才魔戾的那一招也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并无争斗之心。
无常看在眼里，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自然也明白了魔戾的心意。好在玄阴上人并没有出手，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玄阴上人表情微怒，虽然心中不甘，但魔戾去意已决，这是终究都无法改变的事实。玄阴上人仔细考虑了利弊，虽然魔戾知道了自己太多秘密，但二人的立场可是截然不同。如果因为与魔戾争斗而失去今后称霸魔界的计划，那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的浑天教正处于特殊时期，这种亏本买卖还是不做的好，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把握杀掉魔戾。
不仅如此，对于无常的事情玄阴上人也不会追究。此时正是他收揽人心的时候，而且无常本身对自己就极为忠诚，又是心腹之人，也只能作罢。
玄阴上人强忍了下来，但双眼中却透着阴寒与冷漠，他注视了魔戾许久，才缓缓道：“从今以后，不许你踏入魔界半步。否则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不饶你。”
魔戾沉吟少许，随后一抱拳道：“告辞。”
众人不敢阻拦，连忙给魔戾让开一条道路。带着众人畏惧的眼神，魔戾踏上渡船，朝着魔界之门而去。
他知道，此一别将终不复返。而一旦离开魔界回到人界，他的修为也会从此停滞不前。毕竟人界可没有戾气供魔戾吐纳修炼。但这些，他却并不在乎。
“我回来了……”
魔戾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令他羁绊的身影……
浑天教内一片肃然，玄阴上人端坐在大殿主位之上，凝视着殿下众人，双目中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众人的心思。他的左边站着大伤初愈的无常，虽然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但却神采非凡。魔戾则站在玄阴上人的右边，漠视的望着周围一切。
经过这几日快速修建，浑天教的大殿已经得到了基本修复。今天，正是玄阴上人重新掌教的第一天，也是他首次召集众人来此，他要树立自己的威信。
“诸位，今日是老夫重新掌教的日子。你们这些人当中，有的曾经是我的老部下，有的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便是浑天教的教主。”玄阴上人声音浑厚饱满，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圣教主洪福齐天，顺天应人，一统魔界指日可待！”殿下，众人连忙跪成一片，高声称赞起玄阴上人，以表明效忠之心。
玄阴上人哈哈大笑，虽然这些话都是溜须拍马，但听着很受用。一摆手，大气道：“好！只要你们肯效忠与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玄阴上人面色一沉，手上凭空多了一樽黑鼎，寒道：“这，便是害我之人的下场。”
众人望去，只见黑鼎中有一个面目扭曲的绿色精魂，正经受着青焰的无尽炼化。此时他已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是不断的抖动着魂躯，眼球发白，表情极度痛苦。
这个精魂正是幻魔子。对于玄阴上人的残忍手段，众人早有听闻。今日亲见，仍不禁头皮发麻，惊恐万状。
蓦然，玄阴上人将黑鼎一收，却是笑道：“不过诸位请放心，无需担惊受怕。我早在十五日前与那贼人决战时便许过承诺。我玄阴说到做到，绝不再追究。”
“谢……谢教主洪恩！”
人群中，明显可以感觉到各种不一样的心情。有的神色激动，如释重负。有些人则神情放松，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人则战战兢兢，心中不敢有半分违拗。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曾经背叛过，或者有负于浑天教的教众。他们本是提心吊胆，如坐针毡，生怕会受到严重的惩处。不过玄阴上人今日一句话便全部赦免，显得非常大气。一下子便把教中门人的心重新凝聚在一起，同时还提升了自己的威望。
若换做旁人，恐怕就要先肃清教众，先杀个血流成河再说。可偏偏玄阴上人没有这样做，反倒恩威并重。
这一招确实高明。
魔戾心中赞叹，不禁佩服起玄阴上人的手段，不愧为一教之主。
无常眼珠一转，立刻朝着玄阴上人的座下一跪，开口道：“玄阴教主不计前嫌，大人大量，我等誓死追随教主。”
“誓死追随教主……誓死追随教主……誓死追随教主……”
殿下，众人响声一片，毕恭毕敬。终于彻底心悦诚服，归顺了玄阴上人。
玄阴上人微微一笑，望了眼身旁不远处的魔戾，突然对着众人宣布道：“从今日起，无常和魔戾二人便是我教中的左右大护法。他二人说出的任何话，便都是我的号令。”
“拜见无常大护法，拜见魔戾大护法。”众人一凛，连忙向二人叩首。
魔戾眉头一皱，不禁觉得为难。他可不想去做什么浑天教的护法，更不会留在魔界去争名夺利。这些日子若不是教中人心不稳，唯恐生变，他早就重返人界了。但此时玄阴上人擅自做了主，显然是会错了魔戾的心意。
在这里，他可没有一丝的留恋。
魔戾本想出言婉拒，但见玄阴上人一脸的傲然之色，此时又不能开口。这一刻，他觉得玄阴上人再次起了变化，比之前杀死“玄冥双尸”的时候变化更大。变得冷漠，变得心机勃勃，充满了杀戮的野心。
无常看在眼里，似乎察觉到了魔戾的心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待众人散去，大殿上就只剩下曾经同患难的三人。
玄阴上人此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对于未来他可信心十足。魔戾望了他一眼，轻叹着摇了摇，抱拳道：“前辈，你我约定已成。晚辈这就要告辞回到人界去了。”
“什么……？”玄阴上人面容一滞，一听说魔戾要走，不禁惊呼起来。显然是忘记了当初二人的约定。
魔戾沉吟少许，一礼道：“承蒙前辈错爱，只不过凡尘之中尚有晚辈未了的心事，所以不能留在魔界。望请前辈见谅。”
玄阴上人听罢，却是急道：“若不是有你相助，老夫岂能战胜幻魔子那老贼？你不必推脱，老夫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只要你肯留在魔界助我，我便把《魔神诀》的剩余三篇全部教给你，如何？”
身旁的无常面色一凛，顿时明白了玄阴上人的心意。如果魔戾成了《魔神诀》的传人，毫无疑问是把他当做了魔界中的一份子，更有可能继任浑天教的下一位教主。
玄阴上人的话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他对魔戾寄予了极高的厚望。
“兄弟，这是天赐良机。既然教主有心留你再此，不如你就留下来，我们在魔界大闯一番，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无常神色激动，出言道。
魔戾心中苦笑，无常的好意他岂能不知？但他为人不重名利，又不喜欢被束缚。即使他人界中无牵无挂，也断然不会接受玄阴上人的邀请。尤其是在察觉到玄阴上人的心境起了变化以后，他就更不会留在这里了。
但看魔戾一直不言不语，显然没有妥协之意。玄阴上人眉头轻皱，不禁微怒道：“莫非，你是看不起老夫，嫌弃我浑天教？”
此话一出，魔戾立刻开口道：“前辈误会了。这两百年来，若是没有您的悉心指导和重铸肉身，怎会有晚辈的今天？”
“哼，魔戾。我玄阴纵横一生，很少去佩服什么人，但你小子算一个。实话实说我很欣赏你，但更看重你的骇人实力。只要你肯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定将厚报于你。打下的教派势力，我愿和你平分，怎样？”玄阴上人面色凝重，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
魔戾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玄阴上人兑现给自己的承诺居然这么大，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刻，眼前这个让他敬重之人，已经完全陌生。
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正环绕在三人心头，一时间不禁僵持起来。
要说最了解玄阴上人的还是无常，他察觉到此时不妙的气氛，忙强颜欢笑道：“教主，今天是您重掌圣教的大喜之日，此事等日后再议，您看如何？”
玄阴上人面色一变，立刻明白了无常的话中之意。转念想一下，魔戾的脾气秉性他也是十分了解的，此事急不得，淡然一笑不再提起此事。接着从袖口掏出一个卷轴，交到魔戾手中。道：“这是《魔神诀》的第三篇心法，只要你修炼得当，定大有所成。”
“谢前辈。”魔戾也不客气，收了这篇心法。
“你不必言谢，比起你助我重掌浑天教，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玄阴上人一摆手，根本没放在心上。
无常一看气氛得到了缓和，不禁松了口气。玄阴上人的脾气他是最清楚的，若不是刚才他出言相劝，恐怕此事定会越闹越僵，最后无法收场。
玄阴上人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不择手段。
因为，他是一个独裁者，一个心狠手辣，充满野心报复的人。
如今为了魔戾能够归顺自己，真不知道玄阴上人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这一老一少各怀心思，没过多久便各自散了去。魔戾回到自己的居所，暂时先住了下来。虽然他迫不及待的想离开魔界，但此时也不好强行离去。无奈只能多呆上一阵子，等玄阴上人想明白，自然会放他离去。
就这样，魔戾运功调息，修炼起了《魔神诀》，夜幕很快降临。
深夜，仿佛一层被渲染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地之间。窗门外传来几点莹莹之火，响起一片美妙的奏章。蜿蜒崎岖的丛林中，依稀只能听到枝叶的摇摆之音。魔戾睁开双眼，遥望着无边的万里星空，陷入了沉思。
突然，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魔戾一怔，连忙打开房门，来者竟是无常。
“哈哈，魔戾兄弟，这么晚了你还在专心炼功？”无常洒脱一笑，语气颇为轻松。
魔戾没有想到无常深夜会到此，抱拳一礼，笑道：“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找小弟，可是有事？”
无常一指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道：“你来魔界这么久了，我也不曾带你四下走走，今日不妨陪大哥散散心，你可愿意？”
魔戾猜想到了无常的心思，怕是有什么大事要说给自己听。当下点了点头，随后二人运起戾气，快速遁走，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密林之中。
寂静的幽林中透着极重的诡异之气。暗黑色的枝叶被阴风一吹，立刻传来犹如刀绞般的寒冷。此地怨气极重，好像有千万具累累白骨葬身此地一样。
无常背对着魔戾，也不理他，就站在林中附近的一条溪流旁。他眉头紧皱，似乎在考虑什么大事。
“大哥，你怎么了？”魔戾不解其意，疑惑的问道。
蓦然，无常仰天长叹一声，道：“魔戾，今夜你便动身离开这里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从此不要再踏入魔界了。”
“莫非……？”魔戾神色凝重道。
无常的双眼紧紧盯住魔戾不放，大概又过去了半柱香后，才神色一缓，叹声道：“也罢，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一些，索性我就全部告诉你好了。没错，教主要对你下手了。就在你刚刚回到住处的时候，他便派人盯住了你的一举一动。”
魔戾轻叹道：“看来他已经彻底恢复了本性，再也不是那个悉心教导我的玄阴前辈了。”
“教主他被压抑了这么久，心性难免会这样，也请兄弟你不要抱怨。只怪你知道太多太多本教和魔界之中的秘密，教主本想拉拢你，可你偏偏不愿加入。哎，不必多言了，你还是趁着黑夜，速速离开魔界吧。我已经为你备好通往冥河的船只，打通好了魔界大门的守卫，还请你到时候不要为难他们。”无常抱拳一礼，庄重道。
“有劳！只是大哥你一帮我的话，若日后玄阴前辈问责起来，恐怕会连累于你。不如你同我一起离开魔界，如何？”魔戾面色愧疚，关切道。
无常面露苦笑，叹道：“教主曾有恩于我，我不能负他，况且我本是魔界中人，你们凡尘的生活我是适应不来的，兄弟的好意大哥心领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安心去吧。”
魔戾本想再次劝说，但无常的话语中透着决然，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接下来，二人便收敛起自身的气息，朝着冥河赶去。
一路上，魔戾心事重重，这两百多年的光阴，早已让他蜕变成另一个人。感触颇深，受益匪浅。但此刻的心情却十分复杂，既有对凡尘中的羁绊，又有身处魔界的无奈。
眼看二人就要到达冥河，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狂笑。此人内力极为深厚，但笑声中却有一股浓烈的杀气。魔戾眉头一皱，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是谁。
无常心中暗叫糟糕，面色极为难看。
“哈哈，你小子真是心急。离开魔界也不和老夫知会一声，难道是看不起我玄阴吗？”玄阴上人从远方传音过来，语气不温不火，但隐隐却透着阴沉。
魔戾并未答话，只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无论如何，今日他都要在魔界做个了断。
无常面色凝重，朝着前方大声道：“属下该死，愿受教主责罚，但请您不要为难魔戾兄弟。”
“哼，无常。你竟然敢背叛老夫，莫非是想随他一起进入人界吗？”前方，传来玄阴上人不屑的声音。
“属下不敢！”无常一凛，肃然道。
玄阴上人重重的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出言责备。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冥河”边上。只见以玄阴上人为首，连带着数十名浑天教中的好手，共同拦在这里。看这个架势似乎下定了决心。
玄阴上人望着魔戾的身影，冷冷道：“小子，我已等你多时了。”
魔戾遁身而落，沉吟少许，无奈道：“前辈，你我之约已经达成，互不相欠。还请放我离去不要再纠缠了。”说着，全身的寒冰之气顿时将周围陷入其中，气势骇人。
四周的魔修们只感觉全身一凉，有一种说不出的彻骨严寒，立刻被深深的震慑住，心生畏惧，哪还敢妄动半分？
“你……”
玄阴上人见状，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有出手阻拦。他深知魔戾的手段。老实说，如果单论修为，玄阴上人自知不是魔戾的对手，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刚才魔戾的那一招也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并无争斗之心。
无常看在眼里，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自然也明白了魔戾的心意。好在玄阴上人并没有出手，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玄阴上人表情微怒，虽然心中不甘，但魔戾去意已决，这是终究都无法改变的事实。玄阴上人仔细考虑了利弊，虽然魔戾知道了自己太多秘密，但二人的立场可是截然不同。如果因为与魔戾争斗而失去今后称霸魔界的计划，那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的浑天教正处于特殊时期，这种亏本买卖还是不做的好，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把握杀掉魔戾。
不仅如此，对于无常的事情玄阴上人也不会追究。此时正是他收揽人心的时候，而且无常本身对自己就极为忠诚，又是心腹之人，也只能作罢。
玄阴上人强忍了下来，但双眼中却透着阴寒与冷漠，他注视了魔戾许久，才缓缓道：“从今以后，不许你踏入魔界半步。否则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不饶你。”
魔戾沉吟少许，随后一抱拳道：“告辞。”
众人不敢阻拦，连忙给魔戾让开一条道路。带着众人畏惧的眼神，魔戾踏上渡船，朝着魔界之门而去。
他知道，此一别将终不复返。而一旦离开魔界回到人界，他的修为也会从此停滞不前。毕竟人界可没有戾气供魔戾吐纳修炼。但这些，他却并不在乎。
“我回来了……”
魔戾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令他羁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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