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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同生

    “轰……”

    昏暗的天空上浓烟滚滚,一真道人望着自己的杰作,嘴角上泛起一丝残忍的笑容。

    蓦然,那座将凌云桀压住的高山,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山石滑坡,泥流,四处蔓延,气势滔天。一道道醒目的裂纹从山涧划开,席卷成狂风一样的漩涡。正处于山底下被压制的凌云桀,似乎整个身躯都绽放出悍然的霸气。

    千万道金光涌现,气势非凡。

    一真道人一怔,猛的回头,双眼中泛出捉摸不定之色。

    “啊……”

    凌云桀咆哮着,山底下传来一声断喝。那高山再也经受不住这磅礴之力,无数剑芒从下而上划开一道道硕大的口子。一真道人捻起手指,刚想加持符咒威力,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带着凌厉之势,凌云桀破山而出。

    他铮铮铁骨,宛如战神下凡。手中的剑倏然发出强骇之气,凌空而峙。

    “刷刷刷……”

    万道剑气仿佛充满了生命力,向一真道人扑卷袭来。这一招,乃是浩华轩的得意之术“万宗浩剑决”。除了剑术中自身所拥有的强大气场外,施术者的修为越是高深,剑招的威力就越是强劲。

    这每一招看似由剑气而成,没有实体。但事实上威力却远不止这么简单。“万宗浩剑决”不但能使对手处于被动的局面,疲于应付。而且发出的每一道剑芒。还会不断吸附敌人的内力真气,来加强自身剑招的威力。

    只要对手敢使用法宝或者是防御之术来招架的话,没过多久自身的真气便会被一点点吸走耗尽,沦为鱼肉之躯。

    一真道人双眼微眯。他本就见多识广,自然也明白这剑招中所蕴含的威力。但眼下除了使出朱雀之印以外,却是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方法。

    凌厉的浩华剑气杀然而来。在一真道人的血肉之躯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直流。与其说是被捅成了马蜂窝也不为过。大量的红气聚集一身,更像是天边一道映红的火球。

    天空中,传来了一真道人凄厉的狞笑。此时他不断遭受着剑气带来的伤害,同时又拼命用朱雀之印来修复身体的伤口。使得这位兽印誓约人多少有些狼狈,有损自己的威名。而另一边的凌云桀,却因为剑术中吸附了大量朱雀之力的缘故,所以剑气的威力更胜从前,仿佛永远也不知疲倦。

    凌云桀正中下怀。除了青龙之印尚且无法解开谜团之外。对于其他三印的优劣之势,他都颇有一些读到的见解和应对之策。

    望着天空中爆炸后残留下的灰屑,仍未散去。凌云桀刚毅的脸上透着深深的担忧。刚才一真道人对苏婉茹的那一击,他还是感受得到的。而眼下无奈却丝毫放松不得,一旦给了一真道人松懈的机会,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小茹……”凌云桀双眼微润,强忍着心底的担忧与痛楚,只能继续与一真道人继续周旋。

    带着内心的纠结与愤怒,凌云桀的剑招更加凌厉。每挥出一剑,必然卷起一道罡风。方圆十几里范围内都处于血雨腥风之中,犹如末日。

    “好一个凌云桀,你当真以为贫道奈何不了吗?”

    终于,一真道人也彻底豁了出去。他知道再这样下去,终究会因为内力透支被朱雀之印反噬。他上次对峙安孜晴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惨痛的经验教训,所以这次不免更加小心谨慎。

    “四象符……残!”

    一真道人轻咬紫唇,冒着极大的风险,立刻从袖中拿出一道符咒,然后默念心法。因为这一瞬间没有了朱雀修复之术的加持,顿时被剑气刺的他眉头大皱,身体上传来钻心的痛楚。遍体鳞伤的一真道人怒喝一声,异变发生了。

    他的身躯顿时幻化成千万道残影,遍布于周际。无数剑芒刺在残影之上,顿时化作空气全部扑空。

    一击奏效。一真道人的真身趁着这短暂难以喘息的时间,立刻运起朱雀之力开始疗伤。

    凌云桀察觉到了异状,连忙将剑气施展的范围加大,不容这老道士有丁点反扑的机会。

    “哼,四象符……实!”

    一真道人一咬牙,立刻使出四象符第二式。蓦然,空气中留下的那些自身残象,立刻发出道道耀眼的白光。待光芒散去后,这些残象竟变成了一具具充满生命力的血肉之躯。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肉躯都极有灵性。剑芒在刺到他们之后,立刻纷纷又幻化为残体。

    就这样不断反复。在剑气的催动下。使得原本成千上万的分身肉躯,凭空又多出了好几倍。

    恐怖的是,这些分身由于有朱雀之力的加持。所以在实力上与一真道人本人不相伯仲。不夸张的讲,与其说是凌云桀正面临着数百个“兽印誓约人”也不为过。

    天空中黑压压一片,哪里还分得清一真道人的真身究竟在何处?恐怕即使辨认出来也无济于事,眼下凌云桀已经从主动攻势转为了负面受敌,四面楚歌。

    凌云桀一怔,果断的收敛法术,不再使用“万宗浩剑决”。一真道人瞧在眼里,狰笑道:“嘿嘿,四象符……虚!”

    那些分身立即化作道道虚影,立刻四面八方朝着凌云桀扑将而来。这一招就好像是昆仑之术“幻身决”的加强法术一样,恐怕下一秒就会将凌云桀粉身碎骨。

    即使他是散仙,也难逃厄运。

    “四象符……幻!”

    屹立在空中的凌云桀神色自若,周身之上立刻涌现出大量的昆仑白气,手指虚空朝着这白气一点,顿时画出了一道硕大的符咒。白光一现,还没等这些分身做出反应,瞬间都傻傻的愣在原地,表情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觉。

    这一招“幻”字诀的精髓,就在于施法者可以出其不意,利用昆仑符咒的诀窍,瞬间施展幻术来麻痹对手,使对手陷入迷象之中,不能自拔。至于时间的长短,完全凭借施术者的修为高下而定。

    而对手一旦身中此招,也将会任人宰割,沦为鱼肉。

    “好俊俏的手段,竟然把我昆仑山四象符中的幻字决,领悟的如此高深。不仅如此,你还能在自身没有符咒的情况下,仅仅用仙气凝型幻化。这一招即使是我也是做不到的。素闻凌老魔精通各派之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一真道人不可置信的望着凌云桀,但心中也为他博大精深的修为赞叹不已。

    凌云桀冷哼一声,岂会领情?就在二人对峙之际,天空之中雷鸣滚滚。一道道红色雷柱倾泻而下,朝着无数道分身凌厉的轰去。

    “飘渺群雷阵,天逆!”

    云端深处,传来一声娇喝。那是苏婉茹的声音!

    苏婉茹盈盈而落,雪白的衣襟上沾了些许血迹。她双唇微微发白,仙气稍显震荡。看来刚才一真道人打出的爆炸符,还是伤到了她。

    “小茹!”

    凌云桀眼中泛出一丝宽慰,总算是有惊无险,安下了心。

    那些被天逆之雷击中的分身,立即化作道道白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夫妇二人再次化解了危机。

    一真道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也许是他太过轻视他们夫妇二人,也或许是在心中又酝酿着什么阴谋手段。无人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凌云桀与苏婉茹绝非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个凌云桀就颇难对付了,再加上苏婉茹与他天衣无缝的配合。想战胜二人,也绝非轻松之事。

    阴霾之下的天空中。乌云更重了,那雨也下的更大了。而地面上仍是烈火熊熊燃烧,一片火海。与此情此情完全格格不入。

    “哎,你夫妇二人这又是何苦?不如听从了贫道的话,也少了不必要的杀戮。”一真道人虚伪的轻叹一声,唏嘘道。

    苏婉茹缓缓落在丈夫身旁,气若幽兰。缓缓道:“我夫妇二人虽谈不上大忠大义,但最起码做人的本分还是守得住的。阁下不必在做戏,还是省下这口舌之功吧。”

    “没错!一真老道,亏你还是一派之主,竟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仅凭这一点,凌某人可是自愧不如。”凌云桀反唇相讥,丝毫不把这老道士放在眼里。

    一真道人眼中杀气一现,阴沉道:“凌云桀!你当真以为如今这世上,还是由你一人说了算吗?你身兼几派精学又如何?曾经笑傲群雄又如何?时事尽迁,瞬息万变。你的事迹早已成为陈年旧事,而你,也终究要被历史所遗忘。”

    “哼,老道士抬爱凌某人了,我可没有自大到如此地步。如今这天下的后起之秀风起云涌,我也自知已是冢中枯骨,被这新时代所淘汰。但说起来你一真老道,难道又不是如此吗?”说着,凌云桀的脸上露出决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人的身影。

    慕容易……

    “好吧,既然你夫妇二人仍然执迷不悟,那就休要怪贫道无情了。”

    一真道人突然脸上青筋暴起,胸口一阵翻滚,朱雀那嘶鸣之音响彻云霄。他张开血口,双目中怒视青天,一股强悍的劲气如汹涌潮卷而来!接着,从一真道人的口中幻化出一只朱雀青鸟。身子一激灵,立刻与朱雀鸟融为一体。

    一眼望去,一真道人的全身上下都被朱雀牢牢裹在里面,散发出悍然的超强气息。他的背上生出双翼,凭空飞驰在天际间。就连双眼都变成了暗红色,一条硕大的朱雀尾不断左右摇摆着,看上去更像是朱雀的残象。

    这,便是朱雀之印的彻底融合!也就是说,接下来凌云桀与苏婉茹的所有攻击都将无效,甚至连一丁点的伤害也不会给一真道人留下。

    “这……天下……是老夫的!”

    一真道人表情狰狞,言语间断断续续。看来操纵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对他自身还是有一定的负担。

    “小茹,小心。这邪老道打算准备孤注一掷,与我们拼命了。”凌云桀面露愁容,立刻嘱咐起身旁的苏婉茹。

    苏婉茹点了点头,示意丈夫安心。接下来夫妇二人御剑而去,也打算与一真道人做最后的死斗。

    一道道强悍的剑气与雷诀交相辉映,与天地之间形成对比。就好像演绎了一场旷世绝唱,不停的轰落在一真道人身上。一真道人眉心处那朱雀印记一亮,却对此毫不在乎。羽翼一动,立刻呼啸着朝二人扑来。

    凌云桀与苏婉茹大惊失色,虽然也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谁曾想一真道人的身法居然会这么快。二人都没来得及使出法术抵挡冲击,只能纷纷御起各自仙剑勉强架招。一真道人知道机会来了,这个空隙他是不会错过的。

    大羽一抖,瞅准仙气微弱的苏婉茹猛扑过去。苏婉茹娇喝一声,因为先前受伤再加上这一冲击,所以章法难免凌乱。

    眼看一真道人杀至身前,她一定扛不住。

    苏婉茹贝齿紧咬,朱唇上渗出了丝丝血迹。深知自己不敌,正打算御剑硬抗。可凌云桀爱妻之心心切,又岂容妻子受伤?

    凌云桀大袖一甩,利用自身仙气强悍的优势,他快速御身飞至苏婉茹的身前。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接下了一真道人这一击。

    “噗……”

    这一爪直接穿过背心,从胸口透体而出。冰冷的爪子上一滴滴渗出鲜血,一真道人眼见凌云桀受伤,立刻拔出爪子,又在他的背心狠狠又是一掌。“噗”的一声,那只饱含着混沌火的血手,彻底贯透了整个胸膛。

    凌云桀内脏尽毁,连带着骨骼与血肉也一起被这一掌轰飞。

    胸膛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大洞。

    要说是寻常真气也就罢了,凌云桀的身体断然不会这样脆弱。但无奈对手使用的是朱雀之力,所以即便是散仙之躯也扛不住。

    连续受到两击重创的凌云桀,登时气血翻涌,大口鲜血止不住的喷出。手上的仙剑一松,立刻笔直的落入林间,掉到火海之中。

    苏婉茹亲眼望着身受重伤的丈夫,顿时惊得花容失色。但也由于凌云桀的奋不顾身,所以才争取了这片刻难得的喘息。

    为了避免凌云桀再次遭到重创,苏婉茹立即使出了“雷心合一”,将凌云桀揽入身边,与自身都保护在雷阵之中。

    一真道人的身上传来阵阵电流,下一刻已被“雷心合一”瞬间弹飞了出去。因为之前有过与安孜晴战斗的经验,知道这雷阵防御力极强,一时半会儿倒也破不了。

    “哼!当年的你以一敌众。即使三派掌门人用各自的兽印将你逼到五极阴阳山,都尚且要靠自爆才能重伤你。可如今的你却是太弱了。仅我一人便可杀你。既如此,何必要苦苦挣扎?不如早死了省心,免得徒增痛苦!”

    这老道士极不甘心,紧握宝剑的那只手不停颤抖着。似乎在抱怨自己刚才没有彻底了结掉凌云桀的性命。不过想想他已经身负重伤,接下来的战斗不禁要大打折扣。狰狞的脸上泛起了兴奋之色。

    “你怎么样?快醒醒……”

    雷阵中,苏婉茹一脸担忧的望着丈夫。细指一动,连忙封住了凌云桀身上的几处大穴,这才勉强止住了流淌不止的鲜血。她的手又摸向丈夫的胸口,这一探,使得原本担忧的神情更加愕然,心中更是冰凉,好像被打入了无尽深渊。

    凌云桀全身冰凉,面如死灰。他的内脏差不多被朱雀之火焚烧的所剩无几,恐怕金仙下凡也回天乏术。

    他伤的实在太重了。

    苏婉茹泣不成声。抱着丈夫略微冰冷的身躯,甚为凄凉。

    她恨,恨这苍天的无情,恨这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

    她怨,怨自己无能为力,也怨这世道的不公。为何他夫妇二人不能选择平凡的度过一生?

    而就在这时,凌云桀渐渐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望着妻子的哭泣,他的手缓缓抚摸着苏婉茹的脸,示意她不要心疼。

    “咳咳……”

    蓦然,凌云桀重重的咳了几声,随即又猛吐了几口鲜血,额头上渗满了大量汗水。望着自己空洞的残躯,凌云桀并没有因此气馁,反倒是微微一笑,面露决然。

    “莫哭……我无事……”

    凌云桀细语安慰着身旁的妻子。蓦然身子猛动,浑身散发出惊人的仙气,比之前的还要强盛数倍有余。更加出奇的是,在内脏完全被焚蚀的情况下,他竟能缓缓的站起身子,走出雷心合一阵法。

    一真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无法判断刚才那一击,是否真的重伤了凌云桀。因为看凌云桀如今的状态,哪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大气磅礴,气势滔天!

    一股微妙的感觉涌上一真道人的心头,也在悄悄改变着他心中不可一世的想法。这种感觉竟和三百年似曾相识。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惊险!

    一真道人狐疑的望着如涅槃重生的凌云桀,手上的宝剑竟止不住的颤抖。

    苏婉茹娇容一怔,轻拭去眼角的泪痕。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丈夫会变得如此强大?

    但似乎她察觉到了什么……

    蓦然一怔,眼角那晶莹的泪水,不由得缓缓而落。

    苏婉茹御起仙剑,果断跟随着丈夫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