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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凡境

    佛界,又称佛宗,十界之一。佛陀觉行圆满,用大智慧与涅槃之力,在浩瀚苍茫中开辟了佛界净土。宣称三世十方,后世人则尊称为十方诸佛。佛界本无宗派之别,但在度众生中却因众生根器不同,因此产生了教法的不同。佛宗分支极广,宗派极多,主要分为禅宗、净土宗和密宗。三宗虽同为大乘佛法范畴,但却因各自教法不同,随立三门。

    禅宗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修行者悟性极高,不着于有,不执于相。净土宗的教义大体可概括为“信”“愿”“行”,众生皆可修行。因专修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净土的念佛法门,故此得名。而密宗注重修心。讲究宇宙万物,皆为修心。正所谓暗小如密,大显如宇,所言皆心。

    而魔戾到达的佛门净地,正是注重修心的密宗。只叹刚一踏入之后,脑中凌云桀与苏婉茹的死讯便立即解封。魔戾心中剧痛,这个重重的打击无疑晴天霹雳,使他难以接受。急火攻心下呕血不止,晕死过去。

    少顷,只觉得耳边传来阵阵的吵闹声,使他颇为烦躁。魔戾重重咳了几声,神智渐渐清醒了过来。他猛得睁开双眼,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熟悉的土炕上十分整洁,没有一丝灰尘。灶台下搁置着一垛干柴,看木痕似乎是刚刚才砍回来不久。一张不大的四方桌上,有序的摆放着几叠碗筷。房屋虽小,略显空旷,却透着无比的温馨。甚至那一条小时候常常被他欺负的大黄狗,此时也正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它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魔戾,不耐烦的摆弄着长长的尾巴,眼神中透着厌恶。

    映入眼帘的,是儿时……

    那温暖的家……

    老旧的木门上满是灰屑,被风一吹,便传来吱嘎吱嘎的声响。魔戾眼中泛着泪水,下意识的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轻轻用手抚摸着大黄狗的脑袋。

    “汪汪汪……”

    那狗重重的咆哮几声,仍然十分讨厌被魔戾抚摸。魔戾苦笑一声,也不勉强。站起身来,望着家中的一切不禁走了过去。他轻拿起家中的水杯,茶几,甚至还有几件凌云桀上山砍柴后,留下来准备换洗的破旧衣衫。

    越是望着此情此景,魔戾的心便越会痛上一分。但他脑中十分清醒,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都是幻象。可这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人难以置信。仿佛这根本不是梦境,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魔戾眉头一皱,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思索了许久,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见到这种场景。想多了也是无用,只能静观其变了。他轻叹一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巷口里传来孩童们稚嫩嬉笑的追逐声音,就连这里也都和当年儿时的场景一模一样。魔戾感怀,泛起无限酸楚。一眼扫过不远处的铺子旁,竖起一道醒目的白色布条,写了一个大大的“当”字。那正是小时候的玩伴,周大宝周掌柜的当铺。

    魔戾缓缓走了过去,思考着。一晃三百年,作为凡人的寿命也就区区百年光景。周大宝若没有什么道缘,怕是早已化作尘土,进入轮回之道。他家祖祖辈辈经营的这店铺,想必也是由他的后辈族人在打理。

    刚走到店门口,铺里的伙计便殷勤的跑出来,屁颠屁颠的露出一脸谄笑,望着魔戾。

    这梦境很真,真实到令魔戾难以想象。周大宝的这家店铺,记得他小的时候曾经来过。进去一看,铺内的格局竟也和当年一样,丝毫没有差别。若不是天生有一副好记忆,怕是都不会觉得奇怪。

    又瞧了一眼大柜内不停拨弄着算盘的中年人,魔戾更加费解了。这人,正是周大宝的父亲,周掌柜。

    “这个大柜怎么了?怎么看上去高了几寸?”

    魔戾摇了摇头,没有去理会伙计,他快步走到大柜,对着里面的周掌柜,试探道:“请问,周大宝在吗?”

    周掌柜眉头一皱,不耐烦的瞥了魔戾一眼,显然被坏了兴致。但他又仔细一瞧魔戾的面孔,不禁更加气愤了。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一挥手,怒骂道:“滚滚滚,没看见老夫正忙着吗?大宝在后院!”

    魔戾苦笑一声,对这个答案颇感好奇。不禁用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再次试探道:“周掌柜,你可知我是何人?”

    “小小年纪,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你不就是隔壁家那个慕容易吗?去去去,快给老子滚远一点,当心把你小兔崽子轰出去。”周掌柜越说越不耐烦,眉宇间已有几分懊恼。

    “告辞!”魔戾一拱手,转身欲要离开当铺,只不过脑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不经意间,望了下铺子内一块不起眼的八卦镜。这一望,魔戾算是彻底惊呆了。原来他的相貌居然产生了极大变化,竟完全回到了孩童中的稚嫩面容。

    “这……这……”

    魔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无意中瞧见了此时的相貌,他都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手掌很小,身高上也明显矮了许多。一摸喉结才发现,原来就连声带都回到了儿时的孩童声。

    慌忙中,他单手掐诀,想尝试着打出一道修真之气,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运用。在试图操纵白虎之气,却发现体内什么反应都没有。

    甚至,就连体内的冰蟾都察觉不到,完全没有感应。

    此时,他与凡人无异,没有任何差别。即使一个普普通通的成年人,也能轻松的制服魔戾。

    一丝丝冷汗顺着魔戾的额头缓缓流下。他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了?

    “或许梦境中的世界就是如此吧!”魔戾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匆匆离开了周掌柜的店铺。他独自一人徘徊在街边巷口,不知何去何从。

    伴随着夜幕的降临。很快,巷子中的人群渐渐散去,变得空旷起来。偶尔会传来几声犬吠,秋枫村家家灯火通明。微微夜风袭来,吹在魔戾的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种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如今一副凡人之躯,倒也怀念起小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蓦然,魔戾瞪大了双眼,紧紧注视着自家的纸窗。昏暗的烛火下,照映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脚步似箭冲了过去,猛得一把撞开了房门。

    “爹……娘……”

    魔戾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使劲用手搓了又搓自己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正是凌云桀和苏婉茹吗?他的父母至亲。确切点说,此时的二人还是唤作“慕容浩”与“燕茹”,要贴切的多。

    二人的样貌,仍停留在他小时候看到的那副乡村打扮,朴实憨厚。一眼望去,就是寻常的不能在寻常的百姓气息,根本看不出一丁点修真者的倪端。

    凌云桀赤裸着上身,因为常年的上山砍柴,风餐露宿,皮肤有些被晒得发黑。此时正叼着一支大烟袋,一脸好奇的望着魔戾。苏婉茹的身上却是扎着一条白色围裙,手上还拿着几副刚刚洗好的碗筷,几滴水渍落在了地上。慈祥的双目中透着无尽溺爱。

    木桌上,几块馒头,一碗米粥,还有几样素菜,还是和儿时的记忆一模一样。一阵饭香飘来,虽然清淡,但却分外可口。这些,全部都是母亲苏婉茹的手艺。

    “这孩子,今天又跑去哪里玩耍了?竟然这么晚才回来?”苏婉茹无奈的摇了摇头,话语中尽管透着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吃饭吧!”凌云桀还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太多的话语,但眼神中却隐藏不住对儿子的关怀。他像一座大山,紧紧守护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魔戾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的疯狂宣泄。望着爹娘那熟悉的面容,他哽咽着,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此时却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开始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

    一滴滴泪水溅在碗里,这粥咸咸的,酸酸的,涩涩的。魔戾越是喝着苏婉茹亲手为他熬的粥,他的心就越是刺痛。

    “你这孩子,哭什么?我们又没有责备你,看那眼神好像是几百年没有见过我们似的。”苏婉茹微微一笑,慈目中透着无尽的爱。但魔戾的真实想法,可惜她并不得知。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包括嗅觉,味觉,一切感知,都是那么的真实。

    魔戾的心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他累了,倦了。此时能短暂的与父母重逢,虽说一切只是梦境,但他却倍感珍惜。只怕某一日这个梦突然醒了,那么他的心将再一次跌落谷底。至少现在,他可以重新像一个孩子一样,不问世事,不知恩怨情仇。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转眼三更天了,凌云桀与苏婉茹早已睡下。只有魔戾一人仰望着发黄的天花板,独自发呆。

    “这究竟是哪里?为什么会这样?我记得当时几位前辈用法阵,确实将我传送到了佛界。再后来得到了爹娘双双殒命的消息后,我便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可我醒来以后,却奇怪的来到了这个梦境之地。”

    魔戾脑中飞快理清头绪,又望了一眼身旁的双亲。二人均匀的呼吸声隐隐传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尽管凌云桀与苏婉茹都隐藏了修为,但那副血肉之躯却是真实的。他虽然不舍,但却头脑清醒。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早打开突破口。恢复修为,找到龙脉。然后回到真实的凡间去,亲手宰了一真道人。即使杀了这老道都不能解恨,必须要食其肉,饮其血,炼其魂。让他生不如死,后悔生于这天地间。

    魔戾眉心一动,双目中饱含着怒火。这一刻,他的仇恨之心再一次被点燃,体内的魔气终于不受控制,疯狂的四处宣泄。魔心更是疯狂的旋转着,有一种要把他全身血肉撕开的感觉。只可惜,体内的气息刚有了一点反应,转眼便又恢复了平静。

    可此时的凌云桀和苏婉茹却蓦然一惊,纷纷起身。一脸茫然的望着魔戾,真实的修为一下子释放了出来。二人谨慎的死死盯住魔戾,丝毫不敢大意。

    “你不是我儿子,阁下究竟是谁?”凌云桀目光一寒,冷冷道。

    苏婉茹的脸上闪烁出艰难之色,似乎很难判断。虽没有多言,不过手上的仙剑已经御起。一旦势头不对,随时准备进攻。

    那仙剑,分明就是当日对峙一真道人时的那一把。魔戾对母亲的这柄仙剑却也有几分印象,并不陌生。此时尽管身处于梦境,但苏婉茹手上的那柄仙剑绝对错不了。由此,他更加怀疑自己身处的世界。

    “这……究竟是哪里?时光倒流,还是另一个轮回之世?”

    魔戾头疼不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剑拔弩张,不禁赶快解释道:“爹,娘,你们误会孩儿了。”

    “你身上的那股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修真者……”凌云桀不由得魔戾分说,就要一掌拍去。

    “住手!”苏婉茹吓得花容失色,还没等丈夫出手,立刻拦下,唯恐伤到了魔戾。

    “小茹,你拦着我作甚?眼前这人分明是修真者,待我擒了他,再问易儿的下落不迟。”凌云桀红着双眼,语气中透着焦急。

    苏婉茹望着魔戾,仔细的看了又看,镇定道:“眼前这孩子,分明就是我们的易儿。他身上的气息,错不了。不过奇怪的是,那股暴戾之气,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拥有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魔戾苦笑。关于这个疑问,他也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修为会凭空消失?为何自己的身材相貌都回到了儿时模样。更令他不解的是,就连眼前自己的“父母”,也始终是一个谜。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究竟谁是真的,谁又是幻象?

    “爹……娘……!此事一言难尽,不过你们无需置疑。只不过此时的我,不应该是现在的我。而此时的你们,也不该是现在的你们,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眼前的一切。只能说,我们是身处于两个世界的。”魔戾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对于二人已经身死之事,他无法开口。

    “这……”凌云桀的大手缓缓落下,渐渐放松警惕。望向魔戾的眼神略有迟疑,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尽管,这只是一种猜测。

    苏婉茹沉吟少许,道:“我也觉得奇怪。你明明是我们的儿子不假,可隐隐却又有几分陌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孩儿也不清楚。只记得当时心口一痛便昏迷过去。醒来以后,我便回到了家中。”魔戾叹气一声,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那么……你……你其实是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对吗?”凌云桀眉头微皱,语气不禁再次变得冰冷。

    魔戾缓缓点了点头,轻叹道:“孩儿不光知道爹娘是修真者的身份,更知道昊岩洞府的存在。虽然爹娘希望孩儿过平凡的一生,不想卷入这修真界中的是非杀戮。但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已成为了修真者。”

    一提昊岩洞府,凌云桀和苏婉茹二人同时一怔,不禁面面相窥。这个只有他二人知晓的秘密,没想到魔戾竟也会知晓。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来,不光是眼前的魔戾感到困惑。就连“凌云桀”和“苏婉茹”也是迷茫不解。魔戾面对眼前的二人,也没有太多忌讳。毫无遮掩的把自己修为全失,相貌变化的前前后后,完全坦诚相告。

    不知为何,对于这对“父母”,魔戾总是无法做到提防。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二人没有恶意。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掩盖不了的。这一点,三人从彼此的身上都能深深体会到。否则凭借“凌云桀”的心性,也断然不会轻易放过魔戾。

    这世界也许是假的,包括眼前看到的一切。但这份亲情的感觉却永远也假不了。

    就这样,一夜过去。平凡的一夜透着诸多的不平凡,三人各自心思。尤其在魔戾的心中,掺杂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

    第二日清晨,正值烈日当头。凌云桀望着魔戾,缓缓道:“距离秋枫村不远处,有一座真气浓密的山脉。甚至洞府的真气来源也是出自那里。不妨我们前去一探,或许能恢复你的修为也说不定。”说着,凌云桀望了一眼身旁的苏婉茹。

    苏婉茹点了点头,镇定道:“没错,那里真气充盈,易儿不如与我们前去一试。既然识别了身份,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你了。”

    魔戾点了点头,他对父母的话没有半点怀疑。更何况眼下修为全无,虽然昨晚戾气略有冲击,但却失败了。他眼下要做之事,必先恢复修为。

    就这样,凌云桀携着毫无修为的魔戾。再苏婉茹的指引下,三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