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逃避
马文再次醒来行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周围摆满从未见过的医疗机器，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我怎么…在这里？”马文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要抽空体内的氧气。
“医生！医生！他醒了！！”熟悉的声音，在旁边激动的叫出声。
马文用力的转头看向左边，却发现声音主人早已跑出房间。
“医生！快来啊！”熟悉的声音感觉异常兴奋。
随着一阵噪杂的脚步，数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屋，围在马文身边。
曾舟激动的从人缝中挤入，边笑边流泪，马文才知道刚刚熟悉声音的主人就是他。
他试图继续冲向马文，却被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拦住，示意他向退。
中年人是马文的主治医师，大大小小问了十几个问题后，安排护士继续给他输液。
二十分钟后，病房中只剩下曾舟和马文。
“太好了…太好了…马总监！！”曾舟的情绪非常激动。
“谢谢你救了我…”马文真诚的道谢，“可惜我动不了，要不然肯定给你磕几个头。”
曾舟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的笑着点头，他的异样也让马文起了疑心。
因为昏迷前，他不仅看到了汪熊立，更是对刺鼻的古龙香水记忆犹新，而曾舟从来不用香水。
“汪…汪大哥怎么样了？”马文双眼盯着曾舟，认真的问道。
曾舟与马文对视，立刻明白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低头默默抹眼泪…
马文等了好久，曾舟仍一言不发。
“我才刚刚认识他。”马文感叹道，“曾舟，汪大哥不是坏人，别误会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曾舟边哭边说，“当初焦总赶我走，是他冒着风险把我调去当司机，我才没有失业…”
“早点认识他就好了…”马文越说越惋惜，“平时他总是那种样子，搞的我都不想和他说话。”
曾舟持续的哭着，但马文没说一句，他都点头。
“小钟呢？”马文问道。
曾舟摇摇头，马文立刻明白他随汪熊立一起走了。
“小钟也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连他一起…”马文遗憾且悲伤。
马文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波及了汪熊立，恨自己在他活着的时候一直看不起他，直到人不在了才后悔莫及。
曾舟一边替马文剥橘子吃，一边说汪熊立曾经是公司的清洁工，因为工作认真负责，经常受到张总嘉奖，每月都有额外奖金，因此受到其他清洁工的排挤。
后来的工作中，汪熊立每次打扫完的区域，过一会总会奇怪的出现非常显眼的脏东西；
汪熊立每次吃饭，都会刻意的被孤立；
公司每次发福利，大家都会互相帮忙领取，唯独汪熊立没人帮忙；
在公司的清洁工中，弥漫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他们知道自己没前途，所以放弃了努力，工作上得过且过，只要大家一起烂，公司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张总会给公司的任何人留一线生机，从不把人逼上绝路，至少在遇到焦峰杰之前，始终如一。
正因为如此，认真的汪熊立就成了异类，对他的排挤也越来越严重，直到一个女清洁工对区域划分不满，不依不饶的对他破口大骂，谁劝也劝不住，而第一次被逼急的汪熊立模仿她泼妇的口吻、以女人的扭捏姿态回骂，很快将她骂的哑口无言。
自此以后，一旦有人再惹汪熊立，他就以女人的姿态回怼，久而久之，这番奇葩的模样就成了他的保护壳。
“唉，大家都是打工人，为什么总要互相伤害呢？”马文感叹的自言自语。
“大家…都怕失业啊…”曾舟的话包含着沧桑感。
曾舟的话令马文茅塞顿开，数月前他也被失业困扰的心力憔悴，当再次获得焦峰杰抛出的橄榄枝时，虽然内心直到必反抗，但失业的恐惧感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行动上一直对焦峰杰唯命是从，整日想的就是卑躬屈膝，只要让焦峰杰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为难自己。
想到这里，马文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向焦峰杰表现自己即使重伤，也不忘工作。
他恨自己的毫无气节，恨自己产生了奴性，但是除了好好表现，他想不出任何办法。
“曾舟，扶我一下。”马文说道。
曾舟连忙起身，右臂伸进马文的背后，缓缓用力往上抬，左手拿起旁边的两个枕头，缓缓塞入，垫在他的背后。
“有笔和纸吗？”马文问道。
“马总监，你想干什么？”曾舟关切的问道。
“我要尽快把新的微短剧剧本后面的几集写出来，如果我真被替代了…我…我…我不想失业。”马文焦虑的解释，“我要证明我还有价值。”
“马总监，我觉得您先休息，等身体恢复了再写也行。”曾舟极力劝说马文放弃。
“求你了…”马文的声音是那么卑微。
曾舟彷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给我！”马文的左臂伸向曾舟的一瞬间，整个人瞬间崩溃！
他的左手的五根手指不翼而飞，仅有一个包着纱布的；右手也仅剩一根中指。
“这…这…这…啊啊啊啊！”马文无法接受现实，他嚎嚎大哭，引来医护人员、其他病房的病人，任谁劝说，他都是哭个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主治医师为了不影响其他病人，给马文注射了镇静剂，才令他的哭声越来越小，直至停止。
被打了镇静剂的马文面无表情，仿佛一切恢复原样，但此刻他的眼泪依旧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曾舟默默的在旁边用毛巾帮他擦眼泪。
毛巾湿透，曾舟马上去病房的卫生间拧干再回来继续擦，寸步不离的守候着马文。
双手对马文的意义非同一般，不仅是满足日常生活需求的工具，更是他创作的基础，人到中年的他不会电脑，不会打字，所有脑中的故事只能靠双手写出来，没了双手，他该怎么办…
失去了依靠，他还有理由活着吗？
“你昏迷了一周，医生说…如果再不截肢，会导致伤势恶化，两条胳膊也会…”曾舟解释着截肢原因，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能让马文释怀。
只要命还在，一切都会有，马文明白这个道理，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陷入了迷茫。
马文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失去了双手，今生告别创作，他的失业才刚刚有起色，正打算继续干一番大事业，却立刻遭遇滑铁卢，成为一个永无翻身之日多残疾人。
“马总监，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你代笔。”曾舟表情僵硬的说自己的想法，但发现马文表情冷漠，双眼失神的望着窗外，便不再说下去。
曾舟说的办法确实可行，却忽略了马文仍是个心高气傲的文人，他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别人，但绝不会接受自己最重要的领域，让别人插足。
“曾舟，最后…再帮我一次…可以吗？”马文的声音感受不到生气，犹如濒死之人的最后请求。
“您说。”曾舟焦急的说。
“帮我把窗户…打开。”马文继续说着，“我想透透气。”
曾舟急忙起身，小跑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
马文努力起身，但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曾舟跑过来帮忙，却被马文拒绝。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马文只有两个动作，一个是哼哼唧唧的努力起身，一个是喘气休息、默默抽泣。
“我再帮您一次？”曾舟心疼的看着马文，忍不住再次提出帮忙请求。
马文沉默了一分多钟，点了同意，虽然点头的幅度几乎看不见，但悉心的曾舟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微小的动作，连忙跑过去用力扶起马文。
“扶我到窗边。”马文静静的说着。
曾舟绕到马文的身后，双手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配合着他的脚步一起向前移动。
马文在前，一步一步的向前挪；
曾舟在后，一点一点的向前挪。
从床边到窗边，仅仅五米的距离，马文走走停停，竟花了三分钟。
前方的窗外是自由，是解脱，是遗忘，是逃避…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那么便无所畏惧。
在窗边，马文用尽毕生最后的力气，将身体微微向前倾，突如其来的行为令曾舟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与马文的身体擦肩而过。
“再见……下辈子……请别让我再做人……”
“我怎么…在这里？”马文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要抽空体内的氧气。
“医生！医生！他醒了！！”熟悉的声音，在旁边激动的叫出声。
马文用力的转头看向左边，却发现声音主人早已跑出房间。
“医生！快来啊！”熟悉的声音感觉异常兴奋。
随着一阵噪杂的脚步，数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屋，围在马文身边。
曾舟激动的从人缝中挤入，边笑边流泪，马文才知道刚刚熟悉声音的主人就是他。
他试图继续冲向马文，却被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拦住，示意他向退。
中年人是马文的主治医师，大大小小问了十几个问题后，安排护士继续给他输液。
二十分钟后，病房中只剩下曾舟和马文。
“太好了…太好了…马总监！！”曾舟的情绪非常激动。
“谢谢你救了我…”马文真诚的道谢，“可惜我动不了，要不然肯定给你磕几个头。”
曾舟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的笑着点头，他的异样也让马文起了疑心。
因为昏迷前，他不仅看到了汪熊立，更是对刺鼻的古龙香水记忆犹新，而曾舟从来不用香水。
“汪…汪大哥怎么样了？”马文双眼盯着曾舟，认真的问道。
曾舟与马文对视，立刻明白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低头默默抹眼泪…
马文等了好久，曾舟仍一言不发。
“我才刚刚认识他。”马文感叹道，“曾舟，汪大哥不是坏人，别误会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曾舟边哭边说，“当初焦总赶我走，是他冒着风险把我调去当司机，我才没有失业…”
“早点认识他就好了…”马文越说越惋惜，“平时他总是那种样子，搞的我都不想和他说话。”
曾舟持续的哭着，但马文没说一句，他都点头。
“小钟呢？”马文问道。
曾舟摇摇头，马文立刻明白他随汪熊立一起走了。
“小钟也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连他一起…”马文遗憾且悲伤。
马文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波及了汪熊立，恨自己在他活着的时候一直看不起他，直到人不在了才后悔莫及。
曾舟一边替马文剥橘子吃，一边说汪熊立曾经是公司的清洁工，因为工作认真负责，经常受到张总嘉奖，每月都有额外奖金，因此受到其他清洁工的排挤。
后来的工作中，汪熊立每次打扫完的区域，过一会总会奇怪的出现非常显眼的脏东西；
汪熊立每次吃饭，都会刻意的被孤立；
公司每次发福利，大家都会互相帮忙领取，唯独汪熊立没人帮忙；
在公司的清洁工中，弥漫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他们知道自己没前途，所以放弃了努力，工作上得过且过，只要大家一起烂，公司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张总会给公司的任何人留一线生机，从不把人逼上绝路，至少在遇到焦峰杰之前，始终如一。
正因为如此，认真的汪熊立就成了异类，对他的排挤也越来越严重，直到一个女清洁工对区域划分不满，不依不饶的对他破口大骂，谁劝也劝不住，而第一次被逼急的汪熊立模仿她泼妇的口吻、以女人的扭捏姿态回骂，很快将她骂的哑口无言。
自此以后，一旦有人再惹汪熊立，他就以女人的姿态回怼，久而久之，这番奇葩的模样就成了他的保护壳。
“唉，大家都是打工人，为什么总要互相伤害呢？”马文感叹的自言自语。
“大家…都怕失业啊…”曾舟的话包含着沧桑感。
曾舟的话令马文茅塞顿开，数月前他也被失业困扰的心力憔悴，当再次获得焦峰杰抛出的橄榄枝时，虽然内心直到必反抗，但失业的恐惧感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行动上一直对焦峰杰唯命是从，整日想的就是卑躬屈膝，只要让焦峰杰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为难自己。
想到这里，马文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向焦峰杰表现自己即使重伤，也不忘工作。
他恨自己的毫无气节，恨自己产生了奴性，但是除了好好表现，他想不出任何办法。
“曾舟，扶我一下。”马文说道。
曾舟连忙起身，右臂伸进马文的背后，缓缓用力往上抬，左手拿起旁边的两个枕头，缓缓塞入，垫在他的背后。
“有笔和纸吗？”马文问道。
“马总监，你想干什么？”曾舟关切的问道。
“我要尽快把新的微短剧剧本后面的几集写出来，如果我真被替代了…我…我…我不想失业。”马文焦虑的解释，“我要证明我还有价值。”
“马总监，我觉得您先休息，等身体恢复了再写也行。”曾舟极力劝说马文放弃。
“求你了…”马文的声音是那么卑微。
曾舟彷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给我！”马文的左臂伸向曾舟的一瞬间，整个人瞬间崩溃！
他的左手的五根手指不翼而飞，仅有一个包着纱布的；右手也仅剩一根中指。
“这…这…这…啊啊啊啊！”马文无法接受现实，他嚎嚎大哭，引来医护人员、其他病房的病人，任谁劝说，他都是哭个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主治医师为了不影响其他病人，给马文注射了镇静剂，才令他的哭声越来越小，直至停止。
被打了镇静剂的马文面无表情，仿佛一切恢复原样，但此刻他的眼泪依旧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曾舟默默的在旁边用毛巾帮他擦眼泪。
毛巾湿透，曾舟马上去病房的卫生间拧干再回来继续擦，寸步不离的守候着马文。
双手对马文的意义非同一般，不仅是满足日常生活需求的工具，更是他创作的基础，人到中年的他不会电脑，不会打字，所有脑中的故事只能靠双手写出来，没了双手，他该怎么办…
失去了依靠，他还有理由活着吗？
“你昏迷了一周，医生说…如果再不截肢，会导致伤势恶化，两条胳膊也会…”曾舟解释着截肢原因，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能让马文释怀。
只要命还在，一切都会有，马文明白这个道理，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陷入了迷茫。
马文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失去了双手，今生告别创作，他的失业才刚刚有起色，正打算继续干一番大事业，却立刻遭遇滑铁卢，成为一个永无翻身之日多残疾人。
“马总监，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你代笔。”曾舟表情僵硬的说自己的想法，但发现马文表情冷漠，双眼失神的望着窗外，便不再说下去。
曾舟说的办法确实可行，却忽略了马文仍是个心高气傲的文人，他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别人，但绝不会接受自己最重要的领域，让别人插足。
“曾舟，最后…再帮我一次…可以吗？”马文的声音感受不到生气，犹如濒死之人的最后请求。
“您说。”曾舟焦急的说。
“帮我把窗户…打开。”马文继续说着，“我想透透气。”
曾舟急忙起身，小跑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
马文努力起身，但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曾舟跑过来帮忙，却被马文拒绝。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马文只有两个动作，一个是哼哼唧唧的努力起身，一个是喘气休息、默默抽泣。
“我再帮您一次？”曾舟心疼的看着马文，忍不住再次提出帮忙请求。
马文沉默了一分多钟，点了同意，虽然点头的幅度几乎看不见，但悉心的曾舟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微小的动作，连忙跑过去用力扶起马文。
“扶我到窗边。”马文静静的说着。
曾舟绕到马文的身后，双手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配合着他的脚步一起向前移动。
马文在前，一步一步的向前挪；
曾舟在后，一点一点的向前挪。
从床边到窗边，仅仅五米的距离，马文走走停停，竟花了三分钟。
前方的窗外是自由，是解脱，是遗忘，是逃避…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那么便无所畏惧。
在窗边，马文用尽毕生最后的力气，将身体微微向前倾，突如其来的行为令曾舟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与马文的身体擦肩而过。
“再见……下辈子……请别让我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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