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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似决堤如秋

    热闹的玉华街上,每个人都像是一道不知何时起,不知何时终,刻画在亘古石墙上的线,偶尔相交,偶尔平行,有交错有远离,即便运动线路完全不同,但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点,即为永不停息的向前。经过自己与他人生命中的路途,抵达自身的命运尽头。

    这一切的热闹像是映照着周宇桓的孤寂。从小生活在青州的他却对青州很陌生。陌生到这条街的尽头是死胡同还是左转亦或是右转,陌生到哪家贩盐哪家贩醋都不知情,出生就与母亲在城府中,长大了就逃,他也不知道向哪逃,只知道逃的远远的,母亲就会安全。

    周宇桓斜靠在煎饼小摊的外边木墙上,山尘剑别在腰间,斗笠已然不戴了,但还是一身黑色衣装,如同他漆黑幽邃的眼眸一般,神秘而又悲凉。

    黑鬼面具的男人听闻刘煊的话后,不禁冷哼一声,“原来是要钱啊。我还以为厉妖师的品…”不等黑鬼面具人说完,刘煊就挥手打断他,“大叔,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了?今天你就算给我的是黄金,我也不会妥协。”

    看到刘煊跟自己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黑鬼面具人愤怒的指着刘煊说道:“你!你!竟然敢戏耍昭冥教的人!”

    刘煊被这一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大哥,不就开个玩笑嘛?怎么还急眼了呢?”黑鬼面具男人却握紧了拳头。

    看到这一幕,外边的黑鬼也逐步围靠小摊门口。杜暮周宇桓看到后也跟了上来,气氛逐渐冷凝。

    店老板连忙笑着说道:“二位客官,小店小小生意不值得二位客官动武,我这就去采购原料给二位客官做,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

    “有什么事外边说去,就别为难人家老板了。”刘煊说完就朝着外边走起。而黑鬼面具男人也不说话,走到外边马车上对着窗帘说了几句话。

    “无碍,几个煎饼罢了。”马车上传来一女声。悠悠的嗓音透过窗帘,像是一道风吹起刘煊的鬓发。晚霞的赤橙色光辉斜照在马车上,映出窗帘上的人影。

    “我家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屑于跟你一般计较。今天的事就算了。”黑鬼面具男人对着刘煊说道。

    刘煊贼兮兮地想要看向窗帘里的人,却被黑鬼面具男人拦住,“喂喂喂,你小子别太过分!”刘煊见自讨没趣,不屑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想看看里面的是不是个美人还不行嘛。”

    不等黑鬼面具的男人说话,林月上来一把捏住刘煊的耳朵,拉着他往回走,走前还不忘对着马车上及黑鬼面具表达歉意。

    “行了,你就别惹事了,还不快回去。尽在外边丢人现眼。”刘煊耳朵都被捏红了,只好跟在林月身后,随着她离开这里。

    “不过昭冥教的人怎么会来到青州?江湖传言他们不是不合?”刘煊看着戴着鬼面具的人,泛起了嘀咕,刘煊吃着刚刚新鲜出炉的超级肉卷饼,边吹边说道。

    小摊老板则靠近刘煊悄咪咪地说到:“你们是初来乍到吗?一点时代热点都不懂,刚刚马车上的是昭冥教教主赵饮寒的长女,赵沐雪,跟她妹妹赵沐雨嚣张跋扈的性格不同,人家可是如出水芙蓉一般,真正的大小姐风范。”

    刘煊从后面敲了一下小摊老板的脑袋说道:“你别答非所问啊!谁问你这个关系啦?我们好奇的是她不在冥州做她的昭冥教大小姐,跑来青州做什么?”

    本来还想装一手B的小摊老板摸了摸被敲击的脑瓜,可怜兮兮地说道:“少侠有所不知,这昭冥教大小姐远离家乡来到青州,听学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啊,是来通婚的。”

    “通婚?和我吗?”刘煊一想到赵宁雪柔如细雨的音色,不由得开始想入非非。林月用力捏住了刘煊的耳朵,有些生气又带着无奈地说道:“你想的美,人家身份那么尊贵,肯定是个青阳王府子弟通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小摊老板则是比了个嘘的手势,拉低脑袋对着众人说道:“她要通婚的可不是什么王府子弟,而是青阳王周承德本人!”

    “什么!那家伙年纪都可以当赵宁雪爸爸了,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刘煊一脸不可置信,反倒是周宇桓则是默默不语,似乎是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各位还不知道昭冥教的处境吧,如今昭冥教势力大减,若不是青阳王看上了赵沐雪,不然以青阳王的势力,吞并昭冥教只是时间问题。”小摊老板有理有据的分析着。

    不知不觉四个人就走到周景瑜家中,刚到门口,仆人李叔就迎来上来,好似等待众人许久了。“各位今日劳累,家主已在大堂等待各位晚膳了。”李叔恭敬地说道。

    “多谢李叔。”众人也恭敬地回应了李叔。

    大堂内,周景瑜端坐在正中间,眯眼微笑地看着众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戏耍他们似的,眯起的眼睛中带有些许温柔,像是对待亲弟妹一般,也像是羡慕他们如此无忧无虑。

    “各位,明日各位就要前往千岛州听学,说心里话,邀请你们做宾客我也有一丝私心,来年立春时青阳王将挑选下一任王侯继位人。认识的朋友越多便越有机会。不过,我周景瑜从不强迫任何人,不管你们选择如何,都是我周景瑜的座上客。”周景瑜举起酒杯说道。

    周宇桓双手举起酒杯,对着周景瑜说道:“不管结果会怎样,我周宇桓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生死与共。”

    众人也纷纷举起酒杯。看着周景瑜,也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在不伤及平民百姓,不做伤天害理的事的情况下,他们都会站在周景瑜的身边,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席毕,待众人离开座位回到屋内后,周宇桓看向周景瑜,缓缓说道:“我…”迟疑之中,周景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所为何事,且随我来。”

    周景瑜走在前头,周宇桓则跟了上去。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中,里面浅暗的烛光摇曳,周宇桓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屋内摆设陈旧,平常像是没人来过一般。

    床上坐着一人,面色苍白,旁边站着两个丫鬟。“娘…”周宇桓轻声呼唤,眼眶浸润,周宇桓走上前去拉住张氏的手。

    “离州城最近闹得厉害,这种毒我也却不曾见过。不会好在我有一位宾客医术精湛,能暂时压制毒性发挥,但要是想彻底根除还需要多查阅资料。”周景瑜站在门口说道。

    紧接着又说道:“我会派人前往巫疆看看有没有根治这种毒的办法。”

    “多谢。”周宇桓只说了两个字,却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周景瑜拍了拍周宇桓的肩膀,对着床上的张氏鞠了一躬,随后便领着两位丫鬟出去了。

    “桓儿莫哭,娘这不是好好的么,男子汉大丈夫别遇到一点事就哭。娘的手没力气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擦去你眼角的泪水了。”张氏坐在床上,拉着周宇桓的手缓缓的说着。

    周宇桓没说什么,握着母亲的手将自己的眼泪擦去。母亲的手没有了以前的温润,惨如枯木的手指刚碰到眼角的泪,便如枯木逢春般,吸走水份。

    “娘现在很好,瑜儿母亲与娘从小一起长大,娘现在你可以完全放心,明日去了听学,一定要学些本事回来好帮你景瑜哥,咱们做人啊,一定要学会报恩。”张氏语气明显很虚弱,却还是滔滔不绝的对着周宇桓说。像极了刚重逢的母亲对着即将要远行的儿子的叮嘱,每一句都深深烙印在周宇桓的心里,深深的刻下了永不灭的划痕。

    “我会的。”周宇桓紧紧握着其母的手,用手去感受她的温度。

    “时间不早了,景瑜安排娘今晚就启程去祈州,那里医术高超,应该有压制或根治的法子。”张氏微微颤颤地站起身来,周宇桓立即扶着她向后门走去。

    周景瑜带着两位丫鬟早已在后门等待,将张氏扶上马车后,周景瑜看向周宇桓,像是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张氏从窗中探出头来,“桓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觉得累的话,就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

    马车启程,周宇桓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觉得越发模糊起来,不知是远去的马车,还是眼角闪烁的泪,都让他眼中的世界渐变模糊,可他的心却是越发坚定。

    心越定,可脸上却是止不住的流泪。是离别的悲鸣,或是重逢的喜极而泣,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或许是两种都有。

    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像是蓄满水的水库,突然有一天土崩瓦解,止不住的水滔天漫涌。

    他该如何挽救自己决堤如秋般的心呢。

    也许以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