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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被迫加班了

    我叫黎洛,再过六个月,就满三十岁了。

    二十岁那年,我许下宏愿要在三十岁前嫁掉自己,可如今我连一个男朋友也没有,确切地说,我还从未谈过恋爱。我在大学做了七年的光棍,参加工作三年也依然是孑然一身。如今我已对当年那个宏愿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还悲观地认为自己会形单影只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的感情史一片空白,并非由于我对爱情退避三舍,或者对爱情已然麻木,相反,我对爱情有着强烈的感知力。我是一个感情特别丰富的人,曾为小说中动人心魄的男女爱情故事而热泪涕零,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各类奇形怪状风花雪月的故事版本,只可惜从未得爱神眷顾,遇见属于自己的爱情。

    人说三十而立,不仅我的感情是一片荒地,我的事业也是乏善可陈。

    我只是一个事业单位的小职工,每一天都是简单机械呆板重复前一天,毫无新意。参加工作这三年多时光,在我看来也就是一千多个相同的日子。唯一可安慰自己的是每月工资定期到账,不会少发一分,当然也不会多发一分,仅此而已。

    我的工资其实也并不高,甚至可列入“微薄”行列。我最大的人生理想是,某一天实现财务自由之后,离开这份死气沉沉的工作,实现我小说家的梦想以及去周游世界。

    我知道,这都属于白日做梦,因为这三年下来,我没有积累任何有价值的工作经验和人脉,加之这几年疫情爆发,经济不景气,公司倒闭已成家常便饭,离开它,我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或许还会成为无业游民流露街头。

    所以,我只能继续忍受它,用幻想麻醉自己,以便自己在低价值感中继续蹉跎岁月。

    我生活的C城是一个内陆城市,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夏季和冬季。冬季虽不是很冷,但很少有晴天,所见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夏天炎热,但天空很蓝,一片灿烂,相比冬天,我喜欢夏天。

    此时正是冬末春初,万物复苏之时的二月,窗外暗淡粗糙的树木有了淡淡的的绿影。

    我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电脑上的显示时间已是下午五点二十五,想着总算可以破例一次不用耽搁下班了。正在畅想间,同办公室的马姐拿着一个材料朝我走过来,“这份会议材料你帮我校对下,明天一早我要呈给杨主任看。”

    马姐全名马秋香,她虽和我各有工作分工,但她仗着年长我几岁,总要使唤我为她做一些事。几乎她所做的每件事中,都有我或多或少参与的身影,比如她要加班,定会扯着我陪她一起,不是让我帮她做核对稿件、查找资料之类的小活,就是干脆把稿件直接推给我,美其名曰“栽培锻炼”我。

    马姐年近四十,一双掩饰不住细纹的老脸总是装出少女般的微笑,通常还会配合双手在略显丰腴的脸庞做成花朵状,当然这种使乖卖萌的技巧一般只在领导面前展现,一般人无此眼缘。她的笑容可掬似乎有一种魔力,以至于在某一瞬间曾都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错,好在她的笑容只维持在人前,人后立马阴沉,我才确切地看清她这种人。

    马姐表面和善,内心阴险,凡是有利于她的人,她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和拉拢,凡是挡住她上升的人都被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而我自知论心智、论手段不是她的对手,为避免与她正面冲突,大多采取委屈求全的策略。可这并未换得她的感激,反而变本加厉地“剥削”我的劳动,为此我苦不堪言。

    我不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除了工作本身没大多意思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马姐的存在,或者说是马姐们这一类群体的存在。

    此时,听到马姐的吩咐,暗叹自己又要为马姐自己没做完的事加班了,虽然心里非常不爽,但我深知马姐的为人和手段,而且单位的文化就是这样,资历老辈分高的人对资历较轻的人随意差遣习以为常,领导们默许和纵容的态度更是助长了这种风气。

    所以,我只能笑着接受这份临时任务。

    马姐踩着高跟鞋“咚咚”几声扬长而去,留下我替她校对稿子。虽不是多费力气多费脑筋的事,但责任可不小,这份材料明天要上呈给杨主任看,若在我校对之后,还有错漏之字,马姐定会把责任巧妙地推给我,那我就得替她背下这个黑锅了。

    那份文字材料很长,二十来页纸,我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了,才离开办公室。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我加快步法离开这座透露着阴郁气息的办公楼。

    我租住的地方靠近郊区,需要坐一趟公交,步行十分钟,单程四十分钟左右,主要是考虑那里房租便宜,可为我每月省下一两三百元钱。此时,昏黄的路灯下,我单薄弱小的身影如同街道两旁萧索的银杏树一样在这寒意料峭的夜色下有些瑟瑟发抖。但我心中燃着一个希望,让我迎着冰冷的夜色一路小跑,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赶回自己的房子,因为接下来还有一项重大的事情等着我去做:那就是我要在网络平台发表我的第一部小说了!这对我意义非常重大!

    对了,忘记介绍今天的日子了,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五,一月前我翻看老黄历,发现此日乃“黄道吉日”,诸事皆宜。这里提一句,这个凡是大事要紧事看黄历的习惯是从我老妈那里“遗传”来的,好像也挺应验的,因为长到现在,我没病没灾没厄没上过医院,就连感冒都不用打消炎针,自动痊愈。

    说回小说,一年前,为了填补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打发精神空虚的时光,我开始写小说。我是一旦发了心,就有一股子倔性的人,为了尽快完成小说,利用下班及节假日等一切闲余时间编织情节文字,一年下来,倒是积攒了近四十万字的存货,我给小说取名为《魂珠》。

    《魂珠》是一部玄幻古言爱情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因情而死的少女历经千辛万苦修成魂灵之身,为寻找前世恋人辗转时空,差点灰飞烟灭,最后机缘巧合之下,重回天衍大陆,寻到“真爱”并与之对抗邪恶组织“魔蛇”,共同守卫天衍家国的故事。

    费了一番精力,我最终敲定一家叫做“星云”的老牌网站作为我处女作的第一站。这家网站创办有十几年了,曾出道了很多大神级别的作者。

    我登录作者后台,以“西岭雪”的网名,一鼓作气,一连发表了三章。当确认三章发表成功之后,我默默地祈祷,希望小说能旗开得胜,一路开挂。做完这些,内心突然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不管怎样,第一次发表作品的这种仪式感,让我在灰暗的日子里找到了一种自我价值的认同感和一丝丝曙光初透的希翼感。

    接下来,我便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开始继续码字了。

    正写得忘情处,突然手机“嗡嘤”一声,我可不想理会这个深夜还在给我发微信的“冒失者”,写作人最忌打扰。一直写到凌晨一点,我才收工休息,因为思绪还在亢奋中,又在床上倒腾了一个小时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对熊猫眼和有些疲惫的神色去办公室的时候,马姐正一脸愠怒地看着我,“给你发微信了不回,打你电话又不接,干什么去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那条微信,暗叫不好,忙打开手机,发现了上面赫赫然两个未接电话和五条微信留言,都是马姐留下的痕迹。

    昨夜,为避免被某个不知轻重的家伙打扰,我将手机设置成了振动状态,今天早晨又将之揣在了包里,公交车人多声杂,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所以,没接到马姐早上打来的两通电话。

    “没冤枉你吧,杨主任本来打算八点前去给分管领导做汇报,结果你校对的稿件迟迟没有交给我,害得杨主任没法按时汇报,现在主任火气很大,你就等着挨骂吧。”马姐描着精致眼线的眼睛剜了我一眼,“我本来一早要去开会的,也是因为你的耽误,导致那边会议都没去成,这可都是拜你所赐!真是服了你这种人!”

    “马姐,昨天我将稿子校对完之后,才回家的。”我压住心里的怒气,看向她阴沉的脸,平静地道,“稿子就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昨天晚上我将电子稿发给你,请你在电子稿上修改后再发给我看一遍,谁知你不闻不问不回话,在那装大爷,我们杨主任的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着,你有什么资格不回消息?”马姐声音居高临下,眼睛斜扫向我,“稿子被你改得乱七八糟,难不成你就打算拿着这上面的涂鸦直接给主任看?”

    也许是受够了她一贯对我的颐指气使,也许是昨日没休息好大脑处于混沌状态,我的脾气不由自主释放出来,一字一顿地道:“我认为,现在马姐根据我校对的稿子,清稿后给主任看,才是此刻应该要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发一些无用的牢骚。”

    “你……你竟然还教训起我来!给气死我了!”马姐见我一改往日的顺从之态,更加愤怒,眼角的鱼尾纹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