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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黎洛,好名字

    “这个名字你取。”我笑道。

    “名字我早已取了,”魏玄道。

    “冰山雪莲?”我想起他前面一句话。

    “正解。”魏玄点头。

    “嗯,这个名字好,我原本将它取做‘长白山的雪莲’,或者“白月飞霜”,魏先生太有学识了。”我夸赞道。

    “‘白月飞霜’有新意,也不错。”魏玄道。

    “这个意境太冷了,会让人越吃越冷。”我笑道。

    “哈哈,确实有这种感觉,看来食物的名字与食物的温度也息息相关。”魏玄笑道。

    注意到我的手上大号的创口贴,魏玄问道:“你手怎么啦?”

    “没事,就是那个刀子不好使,划到了手,”未免他心里担心,我扬起手,“看,现在已经好了,不痛不痒。”

    说着,我便溜出了病房,自己去做饭菜去了。

    我在厨房里吃完,又给魏玄端了一碗小黄米粥过去。

    “这也是你做的?”魏玄问。

    “是的,应该不会比外面的口感差。”我自信地道。

    魏玄喝了一小口,满意之色在他的脸上浮现,“还真可以。”

    收拾完碗具,清理完厨房,我便在床上开始码字。

    大概是知道魏玄就是东涧草,他就在我身边,他现在安好,我的心变得踏实而安定,故而很快便达到忘我的境界了。

    魏玄喊了我两声,我没反应,最后他径直地走到我身旁。

    “那个洛……”

    我意识到他在叫我,“魏先生您在叫我?”

    “陪我去外面走一走吧。”魏玄道。

    我才注意到已是下午三四点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码字三个小时了。

    我望向窗户外面,此时天气转阴,习习凉风吹进来。昨天答应魏玄下午陪他去外面散散步,可不能食言。

    伸伸有些僵硬的脖子,我点头道:“好的,马上。”

    合上笔记本,下床来,然后从桌子底下推出折叠轮椅,将它调整好高度后,便对着魏玄道:“请上车吧。”

    “我不坐这个,还不至于需要轮椅的地步。”魏玄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摇头。

    大概他觉得自己恢复很好了,坐轮椅让他觉得自己颜面受损。

    “外面要走较长的路呢,而且有一段小石子路,万一牵扯到伤口,会疼呢。”我见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的样子,又继续道:“不坐也可以,我们出去后速速便回,只沿着那个小金鱼池走一遭,外面那个绿柳成荫的人工湖便不去了。”

    魏玄最后只得妥协。

    外面的风景不错,虽然太阳有时躲进厚厚的云层,看不到它的金色光芒,但四周视野开阔,映入眼帘的是平整的大草坪,一个二三十亩大的人工湖立在视野中央,沿湖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柳树,湖中间有一个观景亭子,将湖分为东西两半,东边是一尘不染的荷莲,西边是碧波荡漾的清水,上面泊着几只小船。湖泊后面是低矮的山丘,那是假日公园风景的一部分。一条红色的小径联通医院、湖泊与山丘,卵黄色鹅卵石小径将草坪切割成了米字型,鹅卵石两旁种着浅紫色的蝴蝶兰。

    我推着魏玄出来的时候,半个太阳钻出云层,一半草坪笼罩在金色阳光下,西边的湖泊一片明丽。

    “有没有宠辱偕忘,心旷神怡之感?”我问魏玄。

    “你叫洛……?”魏玄转头看着我。

    “我叫黎洛。”我纠正道,“黎明的黎,洛阳的洛。”

    “黎洛,好名字。”魏玄沉吟着。

    “城头苏门树,陌上黎阳尘。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想了一会,他接着吟诵而出。

    “陌上黎阳尘,惊动洛阳人,诗句中含我的名字“黎洛”二字,魏先生随口而出,便自成一首诗,太厉害了。”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不过是将前人的诗歌拼凑而成,前者取自岑参《题新乡王釜厅壁》,后者取自李白《洛阳陌》。”魏玄道。

    “这两首不是特别有名,我没什么印象,魏先生学问很扎实呢,当得起‘博闻强识’一词。”我由衷地道。

    前面就到湖边了,我将魏先生推至湖边柳树下,看着一旁浓翠如烟的柳树,便来了兴致,一边抚弄着树身上的细茧纹,一边打趣道:“能够被魏先生记住一半的名字,是我黎洛的幸运呢。”

    我想着薛玲照顾了魏先生三次,差不多是个“御用”的护工,但魏先生就没记住。我不禁有些想笑,大名鼎鼎,学富五车的魏玄居然也有记不住人名的时候。

    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给了人才气和运气,也会拿走一部分的“能力”,比如脸盲,名盲,路痴,想到这里,我觉得豁然开朗了。虽然我不擅长于察言观色,工于心计,以至于在单位混不下去,但我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能靠文字养活自己,还能遇到魏玄,不是上天对我的一种“补偿”?

    魏玄不答话,似乎也没注意我在发笑,出神地看着湖面上层层密密、星星点点的荷莲。

    突然,他回头看向我,“你在笑什么?”

    “我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我摸摸有些发红的脸道。

    “说来听听。”魏玄似乎很有心情与我闲聊。

    “还是不要。”我摇头。

    “事无不可对人言。”魏玄道。

    “如果是关于魏先生的呢?哈哈。”我道。

    “关于我?”魏玄倒是有些纳闷。

    “想听还是不想听?”我道。

    “好的便说来听听,坏的便免了。”魏玄道。

    “那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我为难地道。

    魏玄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喜欢看魏先生笑,魏先生多笑笑,可以让身体更快地好起来。”我一时间看呆,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魏玄思量着我的话,看向了我的眼睛。

    “魏先生,此乃良辰美景,要不要下来走一段?”我问道。

    沿湖的路是沥青路面,平整干净,又不易打滑。就这样,我推着车,缓慢地跟在魏玄的身后。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鱼戏莲叶间。

    我用乐府的曲调吟唱出来,越觉得其中的趣味,忍不住对魏玄道:“真想让时光飞跃一千多年前的江南,见识江南采莲季节的盛况,少男少女们自然率真,无忧无虑地嬉戏于荷塘。普通人家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呼朋引伴,采摘莲蓬,逗弄鱼虾,年长一点唱歌传情,打情骂俏,好不热闹?官宦子弟们也在豪华船上吟诗作赋,对酒当歌,亦或是招揽一二歌姬,丝竹弦乐,浅吟低唱,也可谓快哉!”

    “你喜欢那个时候的场景?”魏玄回头问道。

    “是啊,那个时候人们多开心,我简直可以从采莲曲中看到了他们的笑声。”我道,忽而疑惑地问,“你说为什么现在的人物质富足,懂得了更多的知识,反而却不快乐了?”

    未免魏玄回头太累,我推着车与他并行于走。

    “物有两面性,如庄子《齐物论》所言,高下长短美丑互为依存而相互转化,人越纯粹,如同一张白纸的时候,更快乐,比如孩童,他们更擅长于发现快乐,哪怕很寻常的事务,他们也能发现其中的乐趣,而大人却看不到其中的乐趣,无法参与孩子们的世界,是因为大脑中装了太多的东西。很多事情,你懂得了太多,你也就失去了乐趣,古代的人相当于我们人类的幼年时期,懵懂少知,更容易找到快乐,现在的人相当于人类的青年时期,见多识广,对快乐的需求层次更高,不会为寻常事物所快乐,还没有找到更高层次的快乐替代物时,人便不快乐了。”魏玄淡笑道。

    他今日心情很好,又对我的话题感兴趣,故而话匣子如流水一般哗啦打开,我忽而发现原来的那个东涧草又回来了。

    “我有一个观点与魏先生不同,我觉得是由于人类变得强大,人与人之间变成了弱连接,脱离了集体,学会了独处,才变得不快乐,古代社会人与人相互依存,集体性活动很多,比如耕种、采莲,春社,祭祀,年节庆典等,人往往更能从集体中获得快乐,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而且,从人类诞生起‘群体快乐记忆’就写进了人类的基因中,人试图超越这些本能的东西,就会失去这些本能的东西所带来的快乐。”我道。

    这是我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颇有点理直气壮的味道。

    魏玄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那意思是,随着我们人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独立,我们便会越来越不快乐。”

    “大概是这样。”我点点头。

    “我生活在农村,在我小的时候,每逢农忙的时候,村里的人互相帮忙,哪家的农活落后了,先做完的人家会过来搭把手,大家一起干活,再辛苦的农活在大家的帮助下,也由苦变甜了。逢年过节,大家彼此串门,互道祝福,村上还举行耍龙舞狮,赛龙舟等活动,年节气氛重,大家都很开心,现在这种习俗已经消失了,农村的人情味也淡了,大家也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我又进一步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