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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人无轻信,事无多疑

    就在阴扶风连夜奔回召神山之际,一伙人却来到了五音派。

    只见他们头戴黑玉雕云冠,身穿金边云纹黑绸衣,脚踏藕丝穿云履,雍容华贵,大气非常。

    “你们五大掌门呢?”

    只见为首那人三角眼,薄嘴唇,面白少须,像一头潜伏的狼。他气势汹汹,毫不客气。

    “五大掌门正在门内议事,若有见教,在下可代为转达。”

    说这话的是羽门大弟子裴听海。他谨慎打量着来人,试探着问。

    “少废话,叫你们掌门出来说话,其余人等,我们一概不谈!”

    那伙人步步紧逼,大有动手之势。

    “敢问客人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在下可通报一声,还请稍安勿躁。”

    裴听海不敢怠慢,他急忙把他们迎进院内,努力打着圆场。

    “呵呵……天枢门即将大难临头,你们五音派倒一片祥和,好不欢乐!也罢,我倒要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沉不住气!”

    为首那人哂笑一声,挥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手下,一行人就这么在院内溜达起来。

    裴听海急忙走入内堂,一番通报。不一会儿,五大掌门就一齐走出门来。

    这五大掌门分别是宫门裴山,商门裴柏,角门裴白珪,徵门裴云,羽门裴不悔。一眼望去,真是天生贵气,仪表堂堂。

    “客人今日前来,敢问贵姓?却有何见教?”

    首先发话的是裴山,他是裴松裴柏的叔父,他白发飘飘,仙风道骨。

    “哈哈哈哈哈——”

    为首那人叉腰大笑,眼珠简直要翻到天上。

    “谈何见教!只是不知五音派还能活多久罢了!”

    说完他停下来,瞪眼瞧着裴山。

    众弟子见他不怀好意,纷纷摆出攻击的架势。

    那人丝毫不惧。他直直地走到裴山面前,又把脸凑到裴山耳边,小声说:“天正教快来了。”

    裴山暗自吃了一惊,却依然面不改色。他刚开口要问,那人却倏地一个转身,背起手,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裴掌门,后会有期!刘一刀到此一游!哈哈哈哈哈——”

    他招招手,眼里流出凶狠的光,嘴角挂着邪魅的笑。

    众人都迷糊了,这江湖上之前从未听过“刘一刀”的名字。

    五大掌门正弄不清此人来路,于是赶忙商议起来。

    “我看这人面相凶狠,不可小觑。”

    裴白珪首先发言,他拈着胡子,侧眼瞧着另外四人。

    “不然,此人不说缘由,开口便是五音派要亡,只怕是个轻浮之辈,故弄玄虚之徒。”

    裴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刘一刀无非是想让五音派内乱,目的暂不明确。

    “兄长,我有看法。这刘一刀气势汹汹,若无真凭实据,恐怕也不敢来挑衅。况且,他怎知今日咱们都在?平日咱们都不见面的。”

    裴不悔皱着眉头,思考着。

    “裴柏,说说你的看法。”

    裴山捊捊胡子,他见裴柏一直低头沉思,便想听听他的看法。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裴柏身上。

    “我,我没什么看法。”

    裴柏勉强地笑了笑,心中却隐隐泛起一阵不安。他想到不久前顾天城的到访,又想起哥哥裴松的突然消失,最后又想到二十多年前顾天城和他们两兄弟的深厚交情。

    不好!裴柏心中大呼不妙,刘一刀说的是真的!

    众人他不说话,也就继续讨论下去。

    “不对,不对。”

    裴柏小声地说着,他露出一副难看的表情。

    “裴柏,你怎么了?”

    裴山察觉到不对劲,打断了众人,又询问裴柏道。

    “叔父,那刘一刀所说,咱们应当重视。未雨绸缪,须多加防范天正教。”

    “怕什么,自从那女人死后,天正教不过一盘散沙罢了。”

    裴云不以为然。他摇摇头,嘬了口茶。

    “如果那女人没死呢?”

    悲柏这一问,众人都惊呆了。

    “当年谁见过她的尸体?那时候只有七星派在山上,五音派和四象门全都坐山观虎斗,谁能确定?”

    裴柏心中有些不满,当年他只有十九岁,可以说是人微言轻。

    “裴柏,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在说我们袖手旁观不是?”

    裴不悔怼了裴柏一句。

    “我的意思很简单,咱们应未雨绸缪,哪怕是假的,在查明真相前也应该重视,不能再明哲保身了!如果天枢门有危险,咱们也不远了!”

    裴柏没有接他话茬,只是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

    “好了,吵什么!”

    裴山制止了又要开口的裴不悔,作了决定。

    “各门派弟子十人,乔装打扮后隐藏在天枢门山下。若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

    众人见裴山拍了板,也不好再议论什么,只好领命各自出门去了。

    裴柏回到青岳山后,心里又腾起一股不安。哥哥到底去哪儿了?他问着自己,想不出答案。

    却说阴扶风乘马一路狂奔,四天后终于回到了召神山,

    女人听说阴扶风回来了,喜滋滋地就要为她接风。她命人奏起音乐,备好酒席,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许多赏赐,就等看见顾容屾的人头了。

    她端坐在正椅上,命教内所有大小头领聚在大殿,等待迎接胜利的消息。

    只见从山门开始每隔几丈就有一组侍卫,他们手拿明晃晃的刀剑,一直整齐地铺排到大殿两侧。大殿内的红色地毯被刷洗一新,所有烛台都统一换上了新蜡烛。女人还令侍女搬来一些红绸带子系在树上,真是喜庆。

    谁知阴扶风却一脸灰尘地走入了大殿,女人皱了皱眉,心中飘过一丝不安。

    “扶风,看你高兴的,这么急就回来了。”

    女人装作一脸的高兴,走下台阶,弯腰准备扶起阴扶风,尽管她已经猜到阴扶风定是铩羽而归。

    “主人,此事不便当人说。还请主人允许属下私下相报。”

    阴扶风抬眼看了一眼女人,又观察一阵周围的情况,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聪明的她当然知道要给女人台阶下。

    “什么好事儿!还弄得这么神秘!”

    女人咯咯笑起来,她搀起阴扶风,随后又扫了一眼四周的手下,众人立即都识趣地低下头。

    “主人,属下带回了好消息,这消息十分保密,属下不敢当众讲,还请主人恕罪。”

    阴扶风只好陪女人演下去,并把全部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哈哈哈哈哈!”

    女人大笑起来,指着阴扶风说:“你们看,还是扶风办事手段高,出去一趟就有好消息!你们以后多学学!”

    众人心知肚明,只好纷纷请求回避,迎合着女人。

    “好吧好吧,扶风你就同我一人讲吧!”

    众人赶紧都退了出去,阴扶风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主人,属下无能,未能伤及那顾容屾分毫!”

    “你和那小畜生交手了?”

    女人面上恢复了那副凶狠,嘴角勾起,微微抽搐。

    “属下无能,步步迟缓,中途还被一乞丐戏耍,未曾见到顾容屾!”

    阴扶风不好隐瞒,她实话实说,观察着女人反应。

    “乞丐,什么乞丐!”

    女人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她厉声呵斥道,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缕疑惑。

    “是,主人!属下被那乞丐迷惑,后来又被他用药迷倒,最终侥幸逃脱,这才能再见到主人!”

    阴扶风低下头,拱手向前,一五一十地说着。

    女人没再说话,她来回踱着步子。

    这帮鼠辈是骑在我头上拉屎了!

    她心里如塞了一堆炭火,烤得她眉头倒竖,就连瞳孔里也射出愤怒的光。

    “啪嚓!”

    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阴扶风抬头看去,只见女人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全然不顾那滚烫的开水浇在自己手上。

    “给我查!杀,全都给我杀!”

    女人暴跳如雷,此时的宛如一头暴怒的老虎,步步生风。

    “什么瘪三也敢在我面前撒野了!”

    女人盛怒之下,她猛一个转身,带动周身的空气,“呼”一下吹灭了周围的烛台。

    “主人,还有一件事。”

    阴扶风见女人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于是她慢慢起身,将那纸条递到女人手里。

    出乎意料地是,女人在看完这纸条后并没有像阴扶风想象的那样气急败坏。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坐到椅子上,眼神冷冷地盯着阴扶风。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阴扶风心里阵阵发毛。她侍奉女人多年,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哈哈哈哈哈——”

    过了半晌,女人却反常地笑出声来,她猛然站起。

    “这是在向我宣战!”

    女人一把将那纸条撕成粉碎,碎屑像雪一样纷纷落下。

    “扶风,去做吧。”

    女人嘴角带着笑意,扭过头盯着阴扶风。

    “属下明白,请主人放心!”

    阴扶风心领神会,立即表态,随后就起身施礼后退了出去。

    女人靠在虎皮金椅上,暗自思忖。

    究竟是谁如此清楚我心思?

    她皱着眉,越想越气。没一会儿,她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炸开了,体内气血恰如江底的暗流,它们肆意奔腾游走在她的各处穴位。

    这样的症状,她已经忍受了二十多年。

    “哎呦!”

    她撑住脑袋,低声呻吟着。

    《悲风十叹》的副作用时刻摧残着她的身体。随着女人的功力越来越深,她所受的折磨也越来越严重。半夜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惊醒,有时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节嘎巴嘎巴的响声。

    日复一日的酷刑般的折磨渐渐麻痹了她的感觉。很多时候,她已经尝不出饭菜的味道了。虽然她也豢养了许多男宠,可她却总感受不到男欢女爱的快感。与其说她现在是个人,倒不如说她更像一个无情杀戮机器。

    女人浑身僵硬地躺在椅子上,依然不停地思索着。她始终想不明白是谁故意将这一切摆在她眼前,又是谁与陌愁暗通音信。

    “啊——”

    她突然发疯似的呐喊起来,随后又一跃而起,对着大殿内的暖盆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死,都给我死!”

    她一脚踢飞正熊熊燃烧的暖盆,眼睛霎时变成了血红色,头发也根根飘起,那样子,好似寻仇的女鬼。接着她又一掌拍在支撑大殿的石柱上,震下满身灰尘。

    “陌愁,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她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清晰地暴露出来,瞪圆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殿外那棵光秃秃的树。

    “噗!”

    一股鲜血竟从她嘴里喷薄而出,她强撑着身体,就这么立了一会儿,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阴扶风接到女人命令后,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女人的意思相当明确,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都不需要请示女人。

    她坐在一颗光秃秃的大树上,仔细梳理着近些天发生的事,她觉得有些可疑。

    那纸条上虽然写的是陌愁叛教,与外人暗通。可她出发追杀顾容屾这件事却只有女人和她自己知道,陌愁又怎么可能如此清楚?

    她思考着,一时没个头绪。

    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情绪平稳下来的她也开始重新思考。

    “陌愁?”

    她自言自语着。突然间,她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陌愁无罪!”

    她猛地惊觉,连忙派人去通知阴扶风,千万不要杀死陌愁!

    “雕虫小技,可笑。”

    她轻声说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空旷的郊外,夜是那样地深,漫天飞舞着鹅毛般的大雪。一个衣裳单薄且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大声呼喊着“救命”,在她身后是一小撮无恶不作的山贼。

    小姑娘拼尽全力跑着。她身上好像什么魔力,无论跑到哪里,那伙山贼就会追到哪里。她“扑通”一声摔倒了,那伙山贼也不来抓她。他们只是勒住马,用马鞭指着她哈哈大笑。

    天还是那么黑,抬眼望去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姑娘有些绝望,但是她还是努力逃着。

    跑啊跑啊,她自己也记不得跑了多久,终于,天边露出一缕微光。可是就在天亮前一刻,她脚一滑,摔下了万丈悬崖!

    山谷的风在她耳边呼呼作响,她如折翼的鸟儿那般直直下坠。很奇怪,此时她并不感到害怕,只是诧异为何天亮得这样快,以至于还未落地,那耀眼的阳光就刺得她完全睁不开眼了。

    眼瞅着自己即将摔到大石头上,她拼尽全身力气,大声喊了出来……

    女人大喊一声,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女人摸了摸自己额头,只感觉头发被细密的汗珠打湿,正如一条条小蛇般盘踞在上面。

    “可恶!你们都该死!”

    她恶狠狠地骂着,手紧紧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