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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0号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下葬,躺在冷冰冰的冰柜里。”郑海龙沉声缓缓道,“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不应该付出生命的代价。她才17岁,你不该为了自己那种可鄙的欲望杀害她。”

    亚哲听出郑海龙的言外之意,是指他强奸不遂杀人泄愤。太离谱了,亚哲奋力用双肘支起上半身,摇摇头艰难地道:“错了,”他停下喘了口气,“全错了。”

    “你躺下说吧。能省点力气。”郑海龙的声音好像有股魔力,亚哲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吩咐,松开支撑自己的力气,重重地倒在病床上。

    “你在哪里见到彭露的?”郑海龙坐在椅子上,用最平静不过的语气问道。

    亚哲睁大双眼看着白色天花板,窗外没有一丝光亮。急速的风从各个孔洞缝隙钻进医院大楼,发出各种尖锐怪异的声音,仿佛许多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在空中开会。

    “我在防空洞内一个隐蔽的小房间里见到她的。”

    郑海龙全身震动了一下,他悄悄摸出一个小型录音机,按下了按钮。

    “然后呢?”郑海龙依旧平静地问道。

    亚哲安静了好一会,方才道:“她要是没进防空洞就好了。”停了会,再次开口的亚哲声音里充满苦涩:“进来也不要紧的,她不该,把我们认出来。”

    “我们?”郑海龙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在现场?”于是他愈加屏气凝神,侧耳细着,生怕漏了一字半语。

    亚哲却又沉默了下来,小半晌,他突然幽幽发出一问:“我的病,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郑海龙一怔,还没等他做出回答,亚哲长叹一声颇为凄然地道:“一步错,步步错。警察同志,你把录音机留下,在门外等会吧。有人,我没法说。”

    郑海龙犹豫了几秒,按亚哲说的,把小型录音机打开放到亚哲床头柜上。出病房后轻轻带上了门。

    一个小时快过去了,亚哲病房内始终安安静静。郑海龙几次想推开门看看,又怕打断亚哲,只能守在门口来回踱步。

    很突兀地,亚哲病房内的心电监护仪“滴滴滴滴”响了起来,郑海龙立即推门进去,亚哲双眼翻白,口齿紧闭,旁边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线已开始变成直线。

    护士医生都涌进病房,开始抢救。郑海龙拿上录音机,退到走廊尽头,摁下了播放键。

    “12年前的1月10号是个不祥的日子。那一天似乎所有的事像河流交汇一样汇集到了一起,然后我的人生就被这股大水冲到了河滩上,死在河滩上。

    10号那天上午很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一般平静。打破这片平静的是我们车间主任,他找到我,让我回家,说有人来电话反应我家煤气漏了,让我回家关煤气。说完的同时,他塞给我一封信。

    我顺手把信放进工作服口袋。骑上自行车就往家里赶。自从去年年头我爸到江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挂职,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我姐姐亚思宁在离我三百公里外的地质勘探局工作。

    我蹬得飞快,20分钟不到就回到家。家里一切正常,没有一丝丝煤气的味道。我正在诧异,卧室门开了,亚思宁跳了出来。

    她说她们提前完成勘探任务,她向单位请了探亲假,回来看看我。当时离春节不过10天时间,她却请了一周的探亲假来看我,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思宁是有意避开有父亲在的春节,她希望和我独处。

    你们不用琢磨什么,是的,我和我姐姐在相爱,她的的确确是我的亲姐姐,也是我最真爱的爱人。

    我们抱在一起亲吻了很久,说了好多话。我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工作服呢!脱衣服的时候,信掉了出来。思宁拣起来拆开一看,马上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我接过信,信是我父亲寄出的。他用的是普通信封,里面提到他今天可能会回家。我们俩被这封信上的内容打懵掉了。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我和思宁像被武侠小说里的高人点了穴道一般,面面相觑,动弹不得。

    还好,脚步声转了个弯,上楼去了。声音消失后,我们才慢慢反应过来。

    “我不能留在家里了,爸爸说话就会回来。”思宁咬着嘴唇,哀怨地看着我,“我怎么跟他解释?”

    我哑口无言,没有人会在马上放春节假期前请探亲假来回跑的,我们没法自圆其说。

    “我得走。”思宁狠狠心说,“火车站旁边有很多小旅馆。”说完她就拿上了行李。

    我从小到大习惯了听她的安排,既然她已做了决定,我只能配合。思宁用一条藕色丝巾蒙在头上,遮了大半张脸。我用自行车搭着她,往火车站赶。

    刚骑了几百米,我远远看见有个人正面朝我们走来。这个人的身形步态非常像我们父亲,联想到信上的内容,我恐惧极了,一心只想避开他,刚好有条岔路出现在我的右边。我想都没想,把自行车龙头一拐,朝防空洞方向骑了过去。

    到了防空洞门口空地上,我煞住自行车,朝后看了看,没有人。思宁抱怨我为什么突然拐弯,我便把刚才看见的告诉了她。

    思宁脸色煞白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她一定要我赶回去看看是不是爸爸已经回家。我为难地问她难道她要冒着寒风在野地里等我消息?思宁指了指山壁上那两闪防空洞大门,说她在里面等我。

    我扭不过她,只得扶她从门上面爬进防空洞,行李也丢了进去。我骑着车,火速赶了回去。一路上,我都留心看着,寻找刚刚那个很像我父亲的人。

    我一个人都没看见,刚刚那个人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在家里转了几圈,又跑去阳台张望了几回。都没有看见我父亲回来。

    于是我故意留了张条,说接到信了。但今天朋友生日,捧场去了,回来得有点晚。我想,如果父亲真回来了,看见纸条,也能完美解释我为什么不在家。接着,我拿了些饼干,赶回防空洞。

    思宁在防空洞里面一个空的小房间等我。这小房间有门没窗,四四方方,是个很好的躲藏之所。

    我们坐在地上,一起吃饼干,说悄悄话。像一对恋人一样亲密地玩笑、打闹、接吻。

    就在这时,彭露闯了进来。

    我们看到她时,她似乎跑了很远的路,气喘吁吁,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房间没有任何遮挡物,她一进来,就看见我们在接吻。她楞在那里,好一会才磕巴着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要走。

    要是她当时走了,她也许就能活下来了。

    彭露刚走了一步,突然就转身过来,很吃惊地看着我和思宁说:“你们,你们是不是育英中学毕业的?”

    我还在吃惊她怎么知道我和思宁是育英毕业的,思宁已经明白过来,育英中学校史墙上挂着我们的照片,彭露认出我们来了。即使她现在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有在学校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那我们就完了。她看见不该看见的事物,还道破了当事人的身份。她实在太多嘴了。

    “别让她出去了。”思宁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松开搂着我的腰的胳臂,微微笑着朝彭露走了过去。

    “学姐,你们救救我,刚有个坏人一直追着我。我,我好容易才躲进来……”彭露对思宁毫无戒心,反而要求我们救她。

    “那你不要怕,我们现在有三个人呢。”思宁笑着走到彭露面前,“你认识我们?”

    “是啊!你们不就是育英校史墙上的学姐……”彭露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们。

    “是啊,学姐学长当然会保护你。”思宁一边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彭露双手,“把她捆起来!”思宁低声喝道。

    “这里,这里没有绳子啊?”我茫然不知所措地问她。

    “笨蛋!行李里拿件衣服!”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行李,找了两件衣服,把彭露双手双腿绑上了。思宁找了双袜子,堵住了彭露的嘴。我把她拖到墙角,一再严厉警告她不准把她看到的说出去。彭露像一只知道自己快被宰杀的兔子,红着眼睛拼命点头。

    防空洞的门有搭扣,思宁用她的头绳把搭扣绑了起来。彭露在里面呜呜咽咽地哭。其实我们一时也没想好到底怎么处理她。但思宁表示她必须得马上走,我只能再次骑上自行车把思宁送到火车站。

    思宁在火车站旁边找了家龙蛇混杂的小旅馆暂时住了下来,准备明天一早排队买票离开。

    我回家的时候偷偷返回防空洞,隔着门听见彭露呜咽的声音。她还在,我松了口气,想着等思宁上了火车,我就来放了她,再吓唬吓唬她,这事就算过去了。

    回家后,纸条还在桌子上放着。那天晚上,父亲一直没回来。我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最后决定一早趁天不亮就去放了彭露。

    我抓住她的时候发现她穿得其实很单薄,就一件淡紫色羽绒服裹在外面,里面连件毛衣都没有。我实在很怕这个时节半夜降温,会冻死她的。

    当我第二天,11号早晨不到六点跑到防空洞准备去放了彭露的时候,我吃惊地发现,那个小房间里空无一人。

    彭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