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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1《虚空法界》

    清晨,公鸡的鸣叫在山谷里回响。老道本想赖床,但婴儿的哭啼声突然响起,并持续不断。开始还以为只是山民路过,可是这哭啼就近在咫尺,经久不衰,非常闹心。

    老道只好翻身下床。别说,深秋的风一吹,还真冷。

    这个道观建在山里,少有香客,清净是清净,可惜香油钱也少得可怜,可谓年久失修,四处漏风。这里就他一人多年,其它道友几年前就都纷纷地从这里跑了。

    老道来到大殿,看见一个婴儿被遗弃在大殿中,孩子身边留有一只廉价的银耳环。这道观的大门已经损坏多年,夜里经常有人来睡觉或避雨,老道也不管,只当行善了。这次看来是谁家的姑娘吃了暗亏,把孩子遗弃在这里。

    老道看着饿得直哭的孩子,皱眉说:“小家伙啊,你来错了人家,又投错了门,我只有面糊糊啊,日后我帮你寻个善人投靠,你先跟我将就两天吧。”

    小家伙看有人把自己抱起,也就不哭了,抿嘴笑着尿了,把老道的衣服前胸湿了一大片。看老道躲避的滑稽样子,似乎更笑得开心。

    大雪封山,青黄不接,夏日洪水,秋粮不收......寒暑交替,老道对孩子有了感情,也就舍不得送人了。有了这个小家伙,日子也不再苦闷单调——有了小跟班,他开始自称道长,还给小家伙做了一身迷你道袍,给他启蒙文化,宣说道经。

    说来这孩子也是天资聪颖、心性纯良,和老道相依为命,亦师亦父。一晃六年,老道给他起名法号太二,而自称地上仙。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毛病:自幼夜夜说梦话,而且所说的语言,好像是某种外地方言。老道听不懂,等孩子醒了自己也不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老道觉得孩子是转世的灵童,将来定然会有不俗的修为,自己养老也就靠他了。

    随着孩子长大,慢慢地能把事情说清楚了,也能复述出梦中所见,只是所说的话,让老道感到更加疑惑——孩子说自己曾经是一棵大树,是一只猴子,是一只狮子,还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当过僧侣。老道后悔原来给他讲了太多西游记的故事,把孩子带偏了,孩子魔怔了,叮嘱孩子不要对外人乱说——这里本就偏僻,老道仅靠薄田和做法事度日,要是把乡下人吓到了,说小家伙是妖怪,那今后必多生事端。

    转眼又是几年,十四岁的太二想要出去闯荡一番,地上仙道长一再劝阻也无济于事,一天夜里,他还是偷偷地跑了。

    老道士在道观等了他十四年。再见面时,太二已经是一名中年男子,脸上多了一条伤疤,手臂上有火烧后的大片褶皱皮肤,走路一拐一拐的。

    老道没有问,只是淡淡地说:“回来了。”

    他也没有多做解释,只说:“我去挑水。”就好像他只是出门借宿了一宿,然后就回家了一般,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

    回来后的太二,犹如多年前的老道,种地、做法事、过日子,而地上仙则在观中养老。地上仙懂的那些“道”理,这些年早就都说完了,也说不出什么新东西来。

    太二三十五岁那年,地上仙死于一场风寒。太二把道观和师傅的遗体一起焚烧了,带上师父留下的一本道书,又一次开始漂泊江湖。

    师傅死后,他改名为道二。两年后,道二找到一处愿意收留他的大道观安顿下来,在道观里帮人看事、算命讨生活。

    十个寒暑过去,道二终于混成了观中的老人,四十七岁时成为藏经阁的主事。闲来无事,他开始阅读大量的道家典籍,慢慢地不理俗事,一心修仙,渴望获得无尽寿元、奇妙神通,有朝一日羽化飞升。

    要说起来,道二在这方面确实天资过人,很多玄妙的古典他总是能理解颇深,领悟其中精要;加上不喜世俗之事,也不好男女之情,不说是清心寡欲也倒是自然清净。不过在观中道长并不喜欢他,他的见解总是很具有颠覆性,甚至多数可说叛经逆道,与道长理解的道法截然不同,所以多年来就把他安置在后山藏经阁里,眼不见心不烦。

    道二闲来无事,开始写自己前半生领悟到的东西,想为后世留下些自己的领悟与理解。自我剖析

    道二回想自己的半生心得,这一生有三个师父:养育自己的地上仙人、梦中经常和自己互动的一团光影,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爱过的女人。

    那是他的初恋。为了能迎娶她,他很努力地短短几年就成就了一番事业。婚后他继续努力来不断提升家境,可是一把大火中家宅被毁,山匪把一切洗劫一空。到最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爱妻与一个大公子有染,一切遭遇并非偶然。心灰意冷后他才明白老道长曾经在自己年少时说过的话。伤愈后他没有去报复,只是大醉了一场,然后踏着那条多年前出山时走过的路,又回到那清苦的道观中。

    那山,那路,那树,那石,那夜空上的星辰皓月,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仿佛一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当年下山的少年现在是跛脚的登山客。他很奇怪自己并不怨恨这些加害自己的人,只是觉得自己如此当真地努力活着有些好笑。

    想起那自己长大的破道观,想起那个犹如父亲般的师父,道二眼眶有些湿润。师父确实没什么本事,也没能教会自己太多让人惊艳的道理,但他那股子安贫乐道的踏实、淡然的随和朴实,却深深地影响了自己——这位地上仙,确实活得很贫寒,却从来不觉得清苦;话不多,也说不出什么大哲理来,可是那种持续的存在感,让自己的心始终有所依靠、有所依托,那就是家的感觉。

    再有就是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那个光团了。开始只能在梦里看见它,后来在白天也能相伴左右。只是师父自幼告诫自己,和任何人不可说起它的存在,而它说给自己的一切,也不能与旁人学说。

    来到现在这个道观的头几年,道二还年轻气盛,觉得这里这个道长误人、自误,曾经几次好心与同修和道长辩法论经,想要把光团的思想转述给他人。到后来他才明白,大道观内自成一个小社会,根本就不是什么清修之地,只是另一方世俗场罢了。谁企图破坏他人的既得利益、前途名声,那就是如鲠在喉般的存在,明着说相互学习,暗地里却各种下绊。

    现在自己学乖了,终于明白地上仙的逍遥是源自他的无争与寡淡。道二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独守寒窑数十载仍然安然寡淡。

    也就是老道长地上仙的这一份坚守,让道二在红尘中进出时,心底最后还有一份清明的觉悟。

    想到此处,道二俯身朝远方拜了三拜,感谢老道长对自己养育和守护的用心。

    这时,道二身边一直陪伴着他的那个光球在他意识里说话了:“看来这五十年的时光没有白过,我们抓紧时间,把我们的书写出来吧。”

    道二看着这个漂浮在空中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光球,自嘲地笑了笑,又给它深深地鞠躬:“你啊,也陪伴了我半辈子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是我的心识幻想,还是确有的存在,不过这也不重要,感谢你的陪伴,也感谢你这许多年里的帮助。

    你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好吧,我早就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一个疯子了。我们开工吧。我们要写的书叫什么名字呢?”

    光团说道:“《性命圭旨》。这本书虽然还不能说是终究实相,但远比你以前能接触到的任何教义更贴近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