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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有所不为

    心若在,留之何用,不过徒惹伤悲;

    情若无,不留也罢,且随风,早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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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宣纸被缓缓展开,清丽娟秀的小楷若清泉漫溢,坐听风晚的意境如幽兰暗香,老顾顿觉眼前一亮,面露赞许之色,已然忘记了一旁虎视眈眈的月英。

    一直小心探查父亲脸色的中信,却是颇感意外,他真的有点儿猜不透了,在他的心里,对父亲一直都是敬畏有加。

    对于老顾的沉默,月英有些不耐地问道:“写的什么?你倒是说呀。”

    老顾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中信,随口敷衍道:“没什么,都是些抄写的诗词。”

    “你不用帮你儿子骗我了,反正这件事你必须得管,不要总是和稀泥,这小东西不学好,你这个当爹就有责任,你不管谁管?”

    月英边说边面色不善地盯着老顾,似要获得一个满意的答案。

    老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先把顾月送回去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老顾态度的暧昧,终是激起了月英的火爆脾气,她直接给出了意见:“先让他当着我的面,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烧了,天天看这些哪还有心思学习呢?”

    “这……”老顾却有些不忍与为难了。

    “必须烧了,我就要亲眼看着,一定要断了他的念想。”

    月英异常决绝的态度,终是迎来了老顾的不满,他眉头紧蹙,沉声反驳道:“有意义吗?心之所向,情之所依,烧掉了这些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关键还是在于他自己啊,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管了?”月英毫不让步地说道:“那好啊,这个恶人我来做,把东西给我,我来烧。”

    说着,月英伸手就去抢夺老顾手中的宣纸,却被老顾护在了身后……

    老顾终是有些动怒了,从不与人争执的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能不能讲点儿道理,我说我不管了吗?我的儿子我当然会管了,至于怎么管,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好啊,嫌我指手画脚了,等你儿子考不上大学,到时候丢脸的就是你老顾家了,你还怎么抬头见人啊!”

    “可笑,简直愚不可及,我儿子考不考大学与旁人何干,打铁种田都能养活一家人,不偷不抢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呢?”

    “……”

    在中信的记忆中,父母从未红过脸,此番为了自己而争执,确非他所愿,他怒吼一声:“好了,够了,你们别争了!我自己来,总行了吧!”

    老顾夫妇的争抢被按下了暂停键,两人都愣在了当场,一向乖巧顺从的儿子,此时却是眼圈湿红,神态狰狞,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中信上前一步,一把抢过老顾手里的宣纸,面色凄厉地撕了起来……

    再往空中一抛,稀碎的纸片,落英纷纷,墨色斑斑……

    中信傻傻地站在原地,承接着漫天的碎片,飘飘悠悠中,一个纸片落在了鼻尖,他下意识地捏起,准备扔掉,却见两个字,‘泪眠’,看了再看,还是扔掉了……

    月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一时间僵在了当场,老顾轻轻推了她一把:“还不赶紧送顾月回去?天都快黑了。”

    月英忙不迭地带着惹祸精走了,老顾叹息了一声:“中信,过来坐吧。”

    老顾之前的态度,中信全部看在了眼里,他知道父亲向来是以理服人,他也很想听听父亲的真实想法,所以,也不言语,只是两眼空洞地默默坐下。

    “字如其人,词如其品,这孩子挺不错的。”

    老顾首先定下了基调,让中信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低垂的头微微抬起。

    “但是,我并不赞同你们现在的交往。”

    老顾停顿了一下,掏出一支香烟,在桌上轻轻地撞击着,香烟上端已经空掉了不少,中信的眼神也再次变得晦暗空洞了起来。

    “不过嘛,我也不反对,我只是觉得你们都还小,心性尚未稳定,所以,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搁置,以后就看你们的缘分吧。”

    中信的神色慢慢在恢复,由之前的惊惧、愤怒、崩溃、失落、冷漠,变得安静温暖了起来……

    中信拿过桌上的火柴,为父亲点上香烟,老顾默默地抽了两口。

    烟雾缭绕中,老顾的心境也随之波动起来。

    “兄弟几人中,就属你最懂事,你最清楚顾家意味着什么,这些我都知道,我很欣慰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可时代不同了,打铁越来越没落,老行当也都差不多,过去可以习得一门手艺走天下,现在是学会数理化走天下了。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年龄,一旦错过了,往后的路就会越走越窄,即便你有再大的抱负又怎样,还是得有知识傍身啊!”

    “以前,我为什么不和你说这些?我觉得你还小,还可以好好玩几年,不想让你像我这么累,不想让你过早地背负,我怕压弯了你的腰啊!”

    老顾长叹一声,转头看了看供桌上摆着的相框,眼神柔和了起来。

    “我老了,这一不留神,我最小的儿子也长大了,作为一个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不能太由着性子了,你爸也年轻过,也读过书,怎么能不懂得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呢?”

    “爸……”中信眼中噙满泪水,想说句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应该趁着年轻好好读读书,等你长大成人了,恐怕想读书都没有机会了。至于你心中所愿,不论是情感,还是顾家,都先放在一边吧,当你拥有了资本,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说完这些,老顾深吸一口烟,慢慢吐出,烟气在空中散开,似云似雾,又好像没有了血色的晚霞……

    中信没有打扰陷入沉思的父亲,而是起身捡拾那碎了心的片片纸屑,趁着薄暮悄然出门,去了白鹭河……

    第二天,中信赖床了,半晌午的时候,月英过来了,小声地问道:

    “儿子,想吃什么呀,妈去买。”

    中信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侧过身去,留给了母亲一个后背。

    月英满脸的笑意,她摸了摸中信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不发烧呀。”

    她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说道:“还生气呢?别睡了,快起来醒醒神儿。”

    中信不置可否,默不作声地闭眼装睡,月英只得无奈地转身离开。

    听见关门声,中信心中暗叹:唉~母子间哪儿来的隔夜仇啊!

    表面上,生活照旧,劳作不息,曾经的那一幕也早已翻篇儿。

    又到新学年,一大早,怎么也不肯去上学的中信,被月英赶了出去,并关上了大门,隔着门递出话来,今天如若不报到上学,就不许回家。

    似乎早有预谋,二哥中礼刚好路过,连哄带骗地直接把中信送到复读班,班主任偏偏就是那个卞老师,曾经是中礼的老师,一个自带威严的老教师,本该退休了,却又重出江湖了!

    卞老先生可不怕人家说他体罚学生,毕竟资格老呀,没准儿,他还有尚方宝剑在手呢!

    蔫头耷脑的中信,无奈三进初三,一米七几的大个子了,居然被安排在讲台下第一排就坐。就这样,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再加上重点盯防,稍有越轨就会吃个‘板栗’,中信是苦不堪言,却也无可奈何。

    中信只能痛并忍受着,麻木地刷着题。上学年的那只‘鸿雁’没了踪影,也许是飞入了县中,也许是飞回了旧巢,谁知道呢?

    看着教室墙上的金句,‘成功等于辛勤加汗水’,中信却是满脸的鄙夷:

    纯属放屁,视线所及哪个不是玩命地学,辛勤于他们而言,算得了什么呢?可结果呢?全县乡镇近万学子寒暑苦读,就为了县中那区区三百名额,另外一半名额是城里人专属的,或许,原生家庭才是真正的起跑线之争吧!

    愤懑也罢,庆幸也好,总之,一年后,中信也获得了这个名额。

    当通知书送到的时候,他正开心着呢,不过,不是为了中奖似的名额,而是为了老顾的一句夸奖:这个刀齿切得很细很匀,周旺干了几十年了,也干不出这么漂亮的活啊。

    中信做的是收麦子的镰刀,需要在戗锉好的刃面上,用切刀切出细齿,可以有效防打滑,增加锋利度。

    平淡到窒息的暑假总算快结束了,中信这几天没有去铺上帮忙,他有更重要的陪护任务,因为知昔回来了,年前结的婚且已有身孕,他也好久没有和姐姐聊天了。

    “姐,哥对你好吗?”因为知昔的原因,中信一直称姐夫为哥。

    “他对我很好啊,洗衣做饭家务活他全包了,什么事都不让我做,比在我们家里还清闲。”

    从知昔的话语里听得出,她应该真的很幸福。

    “唉~”知昔却又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