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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了了痴缘

    第二天一早,中信坐上了回白鹭的班车,乘车人很多,中信抓着行李架,站在靠窗的位置。

    天气不错,阳光通透,站在车内,感觉很暖和。

    伴随着淡淡的鸭屎臭,偶尔传来几声鸭叫,便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这车怎么什么人都带呀?”

    中信转过头看向车尾,那位带着鸭笼的黑脸男人,脸上略微显露出尴尬的表情,却偏偏刻意装出茫然不觉的样子,换个心境看去,自是别有一番风情。

    中信缓缓将视线收回,看向了窗外,周围的一切依然是那样的熟悉,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不是还有款茶叫做鸭屎香嘛,多生活、多淳朴啊!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人们一路上上下下,十几公里的路程真的很短,半小时后,便进入了白鹭镇的地界儿。

    中信的心中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他转过身子,看向车子的右前方,远远的,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入了眼帘,那儿就是任家水库了。

    宽阔的水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强烈的反光刺激着他的双眼,很是不舒服。中信转过头,视线越过了车窗,却又瞬间木然了……

    远处是一个村庄,枯叶尽落后,再也遮不住那一方世界,满塘的残荷,空寂的谷场,孤傲的大树,安静的土院……

    中信知道,那是一棵杏子树,是那一片最高最大的杏子树。

    每年杏子成熟,满地掉落的都是熟透的杏子,她会捡来揉搓淘洗,只余杏仁,放入锅中与河沙混炒,待爆破声传来,便可以出锅了,用竹筛一过,将开口的杏仁装瓶密封,偶尔吃上一粒,微苦中透着淡雅的清香。

    每每相聚,她都会剥上几颗,送到他的嘴边,而他都是皱着眉,勉强地吃下,总觉得苦口……

    思绪至此,中信的喉头蠕动,满口的苦涩,他艰难地咽下了口水,却还是苦了心胆……

    司机欢快地开着车,这一班又要到目的地了。

    当车子到站后,众人一起拥挤着下车,中信却是静静地等着,反正家就在不远处,何必急于一时呢!

    当走到十字街口的时候,中信略微踌躇了一会儿,向左是曾经的老家,妈在那儿;向前是大哥的新家,爸在那儿。

    选择太难就无须选择了,中信索性断开了大脑对双腿的控制,什么也不想了,跟着脚步走就对了。

    熟悉的大门敞开着,像是在迎接归家的游子,中信正欲加快脚步,却见那门里走出了一位女人,拎着装满衣服的竹筐,牵着一个小男孩,转身关上了大门,并落下了锁,牵着那男孩走了……

    潜意识里的家没有了,识途的老马也没了方向,中信的脑袋蓦然变得空荡荡的,他呆立了半天后,转身向着来路走去……

    坐在大门口的中孝,率先看见了蔫头耷脑的中信,立刻大声地招呼了起来,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惊喜:“哇,老四回来了。”

    “大哥。”

    “赶紧进屋吧。”中孝接过中信的背包,引着他向屋里走去。

    “四爹。”

    “四爹。”

    伴随着两声欢快的童声,两个孩子跑了过来。

    “小月,小满,长这么高了都。”中信笑着应和着大侄女、大侄儿的问候。

    两个孩子一把抢过中孝手里的背包,拿到一旁小桌子上,就翻找了起来。

    “大哥,这~我着急回家,都忘记买东西了。”

    中信一脸的尴尬,心中不停懊恼着,他的包里除了两本书,和几件破衣服,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你现在就是一个穷书生,哪儿有钱买东西啊,他们就是小孩,不懂事,哈哈,就是不懂事。”

    中孝满脸笑意地说着,像是在缓解中信的尴尬,又像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解释着。

    中信弯下身子,显得很不好意思,轻声对两个孩子说道。

    “小月,小满,对不住啊,四爹忘了,等会儿我就上街去买。”

    此时,月英已经从后屋出来了,一把抓住中信的胳膊,仰头端详着,眼中似有泪水:“儿啊,你瘦了。”

    “妈~我回来了。”中信眼眶一红,热泪顿时流了下来。

    “不哭,回来就好,多高兴的事啊。”月英用手帮中信抹了抹眼泪,拉着中信就去了后屋。

    后屋有三间正屋,和两间耳房,面南背北,阳光充足。

    老顾正站在门口望着外屋,看见中信等人进来,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中信回来了,学校放假了?”

    中信紧赶两步,来到老顾跟前答话:“爸,我回来了,学校放假了。爸,你身体还好吧?”

    “我身体还可以,现在活也不重了,干一天,歇一天。”

    老顾那古板了几十年的脸也不再严肃,他满面慈爱地看着中信,接连问着:“在学校还好吧?吃的习惯吗?学业紧张不紧张?”

    “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了,等我毕业了,你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月英端来了椅子,中孝也端来了茶,父子三人一起晒着暖,聊着家里的近况,也聊着中信学校的事情,婆媳两个在各自的厨房里忙碌着午饭。

    “爸,街上那老房子?”闲话说完,中信直接问起房子来。

    “卖了,那儿大门朝北,又破又阴冷,就我和你妈两个人住,留着也没多大意义了。”老顾语气淡然地说着,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可那儿……”中信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怎么措辞了。

    老顾不等中信继续开口,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这儿挺好,暖和。”

    中信环顾一下四周,方正宽阔的院子,左边是围起来的菜地,右边是街边的平房,前面是一排小房,再加上一樘形式主义的大门,还真有点儿四合院的雏形,倒也不错,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中午,老顾发话了,菜合一桌,人聚一处,全家人一起吃饭。

    中孝笑呵呵地拿出了酒,中信却全然不在状态,刚喝了两杯便上头了。

    他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后,便上床躺着了,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下午四点左右,中信醒了,因为口渴得厉害。

    月英送来了热茶,中信喝过之后,向母亲说了一声,便独自出门了。

    他直接绕开了老街,由新开的大路直奔白鹭河而去。

    冬季枯水期的白鹭河,一片凋落萧飒的气息,满眼望去皆是黄沙与枯草,孱弱的溪流苟延残喘着。

    中信走到青石桥的中段,转而向北,穿过堤坝,踏上沙滩,向着寂寥的深处走去……

    在一块突兀的大石旁,中信停下脚步,并顺势坐了下来,没有做任何的辨识,他便直接用手刨起了干冷的河沙。

    大约尺许的深度,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他连忙向四周扩散挖掘,直到取出了一个锈蚀斑斑的铁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还残留着不少水,纤维化的纸片纠结在一起,粘在了盒底,已然腐了。

    他轻轻倒掉盒里的水,不敢去触碰那些纸屑,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希望可以寻到一丝字迹,很显然,数年的浸泡腐朽,他什么也找不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宣纸,迟缓的动作显露了他的犹豫,他数次打开却又合上,始终没敢再去看一眼那熟悉的字迹,终是郑重地将宣纸放进了铁盒,盖上了盖子,并再次投入那个沙坑中,一捧一捧地填沙,一寸一寸地拍实,到最后,又用拳头重重地击打着,一下,两下……

    中信转过身子,背靠着大石,拿出从知昔家顺手牵来的半包香烟与火柴,点上了一支,抽了起来。渐渐地,中信觉得有些迷醉了,原来抽烟的感觉这么好啊!

    河岸边的高坡早已阻挡了阳光,巨大的阴影也早已把沙滩吞没了。

    中信一身轻松地站起,向着来时路走去,身后的沙滩上留下了一地的烟屁股。

    路过那间换了主人的商店时,中信进去买了些零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长大成人的叔叔了……

    老顾的二徒弟江海已经回去两三个月了,铁铺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老顾平常只是做些小活,以及帮人磨磨刀剪,中孝闲了的时候,会帮着老顾打打下手。

    中信回来后,父子二人几乎天天开炉,同样是些小活,但老顾却轻快不少,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春节到了,中智赶回来了,中礼也赶回来了,还带着媳妇和孩子。临近中午吃年饭的时候,知昔和夏放也来了。就这样,老少三辈一共13人,吃了一个异常热闹的大年饭、团圆饭。

    酒至酣处,夏放敬烟给老顾,并帮着点上后,向中信递过去一支,嬉笑道:“小弟,来一支。”

    当着老顾的面,中信哪儿敢接呀,连连摆手。

    老顾见状,心中已然有数,但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反倒笑着说道:“你哥给的,你就接着吧。”

    老顾看了看身边的儿女,再次说道:“烟这个东西百害,但有一好,可以解烦,中信,还有中智,你们都是一个人在外面,烟可以抽,但要适可而止。”

    “还是爸有文化,说得多好啊!来,小弟,我帮你点上。”夏放由衷地佩服老顾,一直是沉稳有态度,从来都是以理服人。

    “就是,今儿高兴,夏兄弟,给我也来一支。”中礼也伸手要烟了。

    “好,还有谁抽?”夏放也很兴奋,对于老顾,他是敬畏尤重,眼见气氛活跃起来了,也便放开了些。

    大屋里,欢笑声不断传出,这一刻,年味儿是最足的,年龄不问大小,知识不在多寡,最朴实的语言,最厚道的喝酒,最开怀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