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化原之都市赘婿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五斗黄粱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五斗黄粱

    烦烦烦,雪舞锁城为衣单;

    盼盼盼,金乌当空春不远;

    乱乱乱,和风西来暖还寒;

    难难难,弱水三千无渡船;

    欢欢欢,牛郎织女不羡仙;

    叹叹叹,戒规森严断尘缘!

    ----------------

    可微一个箭步窜出,玉臂轻舒展,轻易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么这么急着走呀?我还能把你吃了呀?”

    中信转头看她,神情看似轻松:“咱们不是说好的吗?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老实交代了呀,难道你还想留我吃饭不成?”

    “这么多年没见了,当然要吃饭咯。”

    他的手悄然捏紧,却又无奈松开,只能淡淡地说着客套的虚言。

    “改天吧。”

    “不行,就今天。”她满眼期切地看着他。

    “今天真的不行。”他满脸急切地躲开她。

    “你还有约会?”她追寻着他的眼睛,无法理解他的频拒。

    “没有。”

    “为什么呀?”她在固执地坚持着。

    “我~我~你还是别问了。”他语塞了,蓦然脸红,低下了头。

    她松开了手,戚然低语: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不会再让你为难,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影子,是我硬要挤进去的,不论可微还是克威,对你来说,只是文字的游戏而已,是我错了,是我错得太久了。”

    她的眼中已是噙满泪水,她无声地哭泣着,她的心被撕扯着,她恨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已成她心魔的男人,她的身体在颤栗着,她环起臂膀抱住了自己,紧紧得包裹起来,她感到冷,无处躲藏的寒意……

    他不敢多看她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的大雪,沉声说道:

    “不是的,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你不用质疑,你的影子已然留在我的心里了。可我来见你的心思并不单纯,既然已经坦白了,我还有什么颜面或理由留下呢?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已经玷污了朋友这个词。好了,可微,就让我保留些自尊吧,我想像个男人一样地离开,谢谢了。”

    “呵呵,你的自尊?你要像个男人,可我呢?我就不要自尊了吗?我还是个女人呢,你顾及我的感受了吗?我几次三番地留你,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你真的以为我傻吗?难道我猜不出你的来意吗?是,这短短的相处,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是我,可我真的不想那样对你的;中间的时光,我们都是本来的我们,我很幸福很满足;可后来呢?你敢说你还是你吗?你的自信哪儿去了?”

    可微恸声控诉着,泪水肆意流淌着,身体剧烈颤抖着,为自己的落花有意,也为他的藏匿躲避!

    “你说得没错,我已不是我了,当年那个人早就走丢了,面对生活的残酷与重担,谁能自信到底呢?谁又能始终挺直腰杆呢?不过是苟延残喘、装模作样于人前罢了。年少轻狂应趁早,五斗黄粱可折腰啊,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豪门的纯粹,我或可理解;而寒门的缭乱,你却根本不知。洒脱与拘束,拼搏与认命,自信与自卑,狂妄与怯懦,欢笑与悲哀,忠诚与放纵,高尚与猥琐,高傲与卑微,全在心念一刹,我已辨不清了。唉~活着太累,真实太昂贵,不是普通人的消费啊!对不起了,可微!”

    中信表情复杂,慨然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情绪越来越低落,随着那一声长叹,浓郁至极的不甘与无奈倾泻而出,似要把他淹没,腐蚀到骨,直至湮灭化无……

    可微震惊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强壮远超当年的他,肉身还是那具肉身,而躯壳里的灵魂却孱弱了!

    她的心在愤怒,却找不到呐喊的对象;她的心在纠疼,却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她的心在坠落,却找不到借力的支点;她的心在不甘,她要担起救赎的责任,她要找回当年的那个他!

    “跟我来。”

    她抬手擦去泪水,做了个深呼吸,出言干练,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牵起他的衣袖,走向室内的另一扇门,他惊诧其言,疑惑随之。

    门开了!

    鹅黄的灯光区分出两个区域:

    临窗处,简约的实木条案,有酒,有菜,有烟,烟灰缸里残着几只烟蒂,案头摆着玻璃小瓶,插着几支干枯的满天星……

    另一边,满铺的实木地台,高不盈尺,三面靠墙,余面立有低矮栏杆,留有一级台阶,正中置厚绒地毯,其上三只草编蒲团,再无他物……

    她拿出一双棉拖,塞到了他的手中,命令道:“换鞋。”

    她已经换好了鞋,粉粉的,绒绒的,客随主便,他只能乖乖地听话,准备将换下的运动鞋放入鞋柜时,却有些犯难了:

    整齐排列的鞋子,刚好填满了柜子,那是她的鞋,精致而又干净,而自己的大鞋,却无处安放,且格格不入。

    看看他的窘迫,她忍住笑意,立即蹲下,将鞋子挤了挤调了调位置,在鞋柜正中留出一处宽敞,将那运动鞋摆了进去。

    她问道:“合脚吗?”

    他苦笑道:“挺好,只是这颜色~”

    她踏上一步,两只鞋子靠在了一起,一大一小,一模一样。

    “好看吧?我特意去买的。”

    “嗯。”

    “还记得那首老歌吗?”

    “粉红色的回忆?”

    “你唱给我听?”

    “你不怕吓着?”

    她没再继续,而是轻挽他的衣袖,走到地台上双双站定,她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画,问道:“这幅字怎么样?”

    进门时,未曾留意,此时得以近观,却见草书六个大字:固守中信可微。

    嗡的一声,六个字就像六字真言,闪着金光,齐齐地旋转起来,向他镇压了过来,他的脑袋瞬间放空了,思维停滞,呼吸困难,身体僵直……

    “快说说嘛。”她恍若不知,娇声催促着。

    他急忙收敛心神,努力保持着镇定,假意审视着作品,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下来,谨慎出言:

    “这幅字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所作,平日里,我既不临碑帖,也不碰笔墨,又怎敢胡乱评头论足呢?”

    她盯着他的侧脸,淡淡地说道:“别兜圈子,我知道,你看出来了。”

    他神色一滞,随即一笑,似腼腆又似勉强。

    “那好吧,我且装一回大尾巴狼,说说这幅书法作品!就整体而言,每个字写得都不错,起笔与收势颇见功底,只是中段运笔略有些许急躁。换句话说,就是写字的时候,太在意笔力起收的完美,以致于忽略了行云流水的酣畅,反而失了洒脱与放纵的意境。”

    “其实,书法也讲究中庸,过犹不及,太惊艳的局部,于整体而言,却是败笔!法国雕塑家罗丹砍掉作品‘巴尔扎克’的双手,便是实证。这几个字也表达了这个意思,固守中,守的就是中庸,信可微,于细微处守望全局,互为妥协以求和谐。总体来说,这幅作品堪称佳作,寓意深沉,功力不俗……”

    她似乎片语未闻,只是含情凝视着他的侧影:

    厚重的耳垂,微翘的下巴,翕动的嘴唇,仿佛又见当年那个大男孩儿,怯战、啰嗦、狡猾、善辩、不羁,像风一样出现,又像雾一样散去……

    悄然间,她挽住了他的臂弯,触碰真实;她依在了他的肩膀,若即若离;她沉入了他的气息,如醉如迷……

    他似有所感,目视着字画轻声呼唤:“可微。”

    “嗯,讲完了?”她恍若初醒。

    “讲完了。”

    “唉~知道这字谁写的吗?”她轻叹一声,情绪有异。

    “谁呀?”他心中一紧,语气有怯。

    “你还要装下去吗?”她的声音柔到无骨。

    “我~”他感到闷热,脸有些烫。

    “真的不懂吗?”她继续问着,声音软到发酸。

    “可微,我~”他专注地盯着那字,似要看个明白。

    “五年前,可微国际创办的当天,我写下这六个字,挂在墙上,把心思藏在其中,别人看不懂,你怎么可能看不懂?”

    “可微,你太~”他眼前的字迹越来越模糊了。

    “我太傻了是不是?他早就忘了我的存在,不,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还在傻傻地想着他。”

    她头一歪,无力地靠上了他的肩膀,带着满腹的委屈;他抬起手想要拍拍她,意欲送上些许安慰,行至半途却终是颓然地垂下。

    他的心中被遗憾、歉意、痛楚塞得满满的。

    “是啊,你这又是何必呢?放下吧,忘了他,为了一面之缘,不应该,也不值得。”

    她的表情是恬静的,脸上浮现着一丝幸福的笑意。

    “放得下吗?忘得了吗?十二年了,我一直都在尝试忘掉,却是越尝试越清晰,越清晰越难忘,他已经成了我的心魔,与我共生,伴我每天,感受着他的存在,心痛会让我觉得真实,甚至快乐,也许,我需要的只是一尊心中的像。”

    平静下的煎熬与痴苦,他能感受到,他不能自已,他再次抬了抬手,终是伴着一声叹息,再次颓然地垂下,他不能触碰,也不敢触碰。

    “唉~已然执念了,你必须要放下,否则,心乱不静,终是祸端啊!”

    “放下,心只会更空更乱,人也成了行尸走肉。真如你当年所说,此生不见也就罢了,可既然上天垂怜,让我再次遇见了你,这一回,我要顺天应命!”

    这一刻,时间也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