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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回家无望

    过了小年,没有出现爬楼或聚众的讨薪事件,承建方老板终于结算到了部分的工程款,辛苦一年的民工也拿到了部分的工钱,虽然没能达成圆满,却也都有了返家的笑脸,纷纷表示理解老板的艰难,年后回来继续苦干。

    热闹一年的工地终于安静了下来,工棚里已是人去屋空,只有他还在仔细地刮着满面的胡须,身边的双肩包业已装好他全部的家当,今天他也要回家过年了。

    走出工地的围挡,他似乎又找回了原本的自己,阳光下,他的嘴角似有淡淡的笑意:

    穿着不见臃肿,肤色略微有黑,他头戴棒球帽,身背双肩包,挺直了腰板儿,迈开了长腿,向着热闹的街区快步走去。

    虽不能衣锦还乡,却也不是狼狈逃荒,他停在了ATM机前,插入银行卡,准备取些钱备用。

    “余额不足,请检查账户后再试,谢谢。”

    当取款机的温馨提示响起,他顿觉血气上涌,脑袋猛然一热:

    “怎么可能呢?齐师傅他们都已查过,工资确实已发,况且,自己平时积攒的亦有不少,不可能连两千块钱也取不出来啊,难道是被盗了?”

    短暂的心慌眩晕过后,他强自镇定,按下了查询键,取款机屏幕随即变换了显示内容,哪里还需要刻意去看呀,余额一栏豁然蹲着三个零,一个小圆点还在坚守着元角分的边界,看着却是那么的滑稽与愚蠢。

    他迅速冷静了下来,思忖着:“账户居然清零了,肯定不是被盗了,盗亦有道,再贪恋的小偷也不会如此,总会留些小零头吧。”

    他退出卡片,转身进了银行的营业厅,取号静候。

    临近春节,到柜面办理业务的人很多,其中有不少特意前来换取新票票的老人,给儿孙们准备的压岁钱自然是越新越好了。

    “请幺幺四七号到三号窗口办理业务。”

    听到叫号器的播报,他立即奔赴指定位置,将银行卡放进柜面的凹坑中,语气力求轻松,表述力求准确:“您好,这张卡里是不是消磁了?麻烦您帮我查查,谢谢。”

    窗口里的姑娘不置可否地拿过卡,在工作台上一刷,他配合着输入了密码。

    窗口对外的扬声器里传出甜美的声音:“先生,这张卡没有钱了,近三天一共有两笔交易记录,一个是存入,备注是工资,金额为……”

    “什么?司法强制划扣?还一分不剩?请问银行可以在不知会本人的情况下,就随意划转个人账户内的资金吗?”

    面对连续的诘问,姑娘的服务态度极其规范,还刻意凑近身前的麦克风,并运足了丹田气,唯恐窗外的他听不清楚。

    “对不起,先生,这个是法院强制执行的,具体情况您要找法院了解,我这边只能查到这些,请问您还有什么要办理的吗?”

    刹那间,他感到自己成了营业厅的焦点,他的心脏剧跳,面色赤红,耳根发烫,他仿若被抓了现行的小偷,他急忙低头转身向外奔出,身后似有喊声传来,他却没有停下来。

    他神色慌张地一路疾行,丝毫不顾及旁人眼中的异样,小城的悠慢似乎被带偏了节奏,有好事之人不明就里地选择了跟从,蝴蝶已然煽动了翅膀,或许,他们想在第一时间看到一出满意的热闹。

    然而,愿望总是被用来落空的,掀起风浪的并不是蝴蝶,被掩盖的人性才是推波助澜的关键。

    或许是尚且清明,他没有直愣愣地穿行马路,也没有攀爬建筑,他依然是个遵守规则的人;

    或许是真的累了,他的脸色虽然潮红依旧,他的脚步却缓了下来,他一头钻进了街边的一间网吧。

    他对着电脑好一番查找,他的心渐趋冰冷死寂,长久以来,那个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的念头终是实锤了:

    他被人告了,却是郝凡以宋宇代理人的身份把他给告了;

    法院审理了,诉状中已完成股权转让环节的虚假事实被采信了;

    判决出来了,责令他立即付清股份转让款,并承担全部的诉讼费用;

    强制执行了,他名下的财产及银行账户被查封了,却没有执行到她想当然的钱款;

    他被限高了,他成了失信人,他想要过的平淡日子已成奢望,他真的走投无路了……

    忽闻警笛声由远及近,他的心猛然收紧,仿若末日来临,随即他又释然了,如释重负的解脱,前所未有的轻松:“应是来抓我的吧,也好,与其流落街头,不如接受罪罚,至少进了里面,就可以三餐有食,夜眠有被了,即便劳动累点儿又如何?想必与工地搬砖差不多吧。”

    外面的警笛声渐渐远去,他却怅然若失了:“虽失了自由,却也寂寞有时,恬静有时,若心得轻松,则无处不逍遥。然,我以身之囹圄交换心之自由却还是不可得啊!”

    思虑重回现实,良久,他又莫名地笑了:

    “唉~我若如你一般,怎会任你替宋宇做主?我若奸猾之人,怎会草率签了那协议?可你又何苦咄咄逼人呢?我若有钱,自然会给你,你如此闹腾,令我处处受限,我又如何能赚得到钱呢?反倒是你,非但拿不到钱,还要先行垫付那笔评理钱,你我到底谁才是蠢人呢?也罢,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腻了,没心没肺地活着亦是百年,人生如书,翻一页少一页,人生皆输,过一天少一天,人生单程,好运厄运都是幸运,人生修行,好人坏人无不贵人啊!”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他面无表情地走出网吧,门外有自由的空气,还有暖意的冬阳,他却茫然不知所往,口袋里尚有碎银几两,怕是车票也买不到一张!

    窘迫时,书上有人卖刀,有人卖马,也有人卖艺,可他却身无长物,更无祖传的秘方和厚黑的脸皮,遍寻之下,唯有手机和手表或可换些钱粮。

    而这两样随身物品皆为她赠,二人的手机是同款的,手表是男女成对的,睹物思人,昔日重现,他的神情不再冷淡如冰,似乎有了温度。

    此前,他狠心断了联系,然而,煎熬却非一人,纠结或许两人;

    当下,生活还要继续,活着才有无限可能,纠结与释怀皆是饱暖的游戏;

    而此刻,他不敢驻足追忆往昔,或因衣衫太薄凉,或因腹饥不胜寒。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遇到手机店便会进去猫一会儿,直到进了第四家。

    他开门见山道:“老板,请问收手机吗?”

    店主见怪不怪:“什么手机?拿出来看看。”

    他将手机解锁后递上:“自用的,没摔过,没修过。”

    店主边验机边随意问道:“那怎么想卖了?”

    “实不相瞒,银行卡丢了,没钱回家过年,就连肚子还饿着呢。”

    店主将手机放在柜台上,盯着他的眼睛:“哦,真的假的?这手机该不会是顺手捡的吧?”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眉头微蹙,眼神冷冽,直面店主的审视。

    店主尬笑一声:“哈哈,开个玩笑,我检查过了,手机没问题,你想卖多少钱呢?”

    “六百,外加一部能用的备用机。”

    “便宜点儿。”

    本就是应急的权宜之计,出价合乎行情,闻听店主讨价还价,他懒得多言,拿起手机转身欲走。

    店主轻轻一拍柜台,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行,江湖救急,六百就六百。”

    他又递回了手机:“那你来恢复出厂设置,清除所有的旧数据。”

    “照片、通讯录要导出吗?”

    “算了吧,不需要了。”

    店主不知何意地摇了摇头,将那手机卡取出,又点了几下屏幕,趁着等待的工夫,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部不知新旧的手机,将手机卡插上,开机。

    “这虽然不是智能机,但能超长待机一个月,做为备用机再好不过了。”

    “谢了。”

    很快,两人便钱货两讫,他急忙离去,想要另寻一处温暖,店主则端坐明堂静候下一个生意。

    手机店出门右拐,行不太远有一小弄,其间市井小食颇多,他随意进了一家小馆,信手点了大份的汤面。

    当小二端来了汤面,他不免震惊了,但见其碗硕大如盆,手擀切面居正中,四周配菜皆是寻常小海鲜,其分量恰如其碗,丰满劲爆,尝上一口,其鲜足以引爆全部的味蕾,已然是鲜到无齿了。

    “有虾有贝有豪面,有海有岛有仙山,真乃宜居的好地方啊!”

    他暗赞一声,哪管斯文扫地,只管狼吞虎咽,鲜汤略烫,喝起来自然呼呼啦啦;海货Q弹,吃起来不免吧唧吧唧;虽然一向只求吃饱就好,但偶尔一次开怀也是对自己的犒劳,岂能不入乡随俗,仪式感十足呢?

    他以最朴素的方式完成了对肚腹的祭拜,一餐尽欢可解三秋之馋;他又以最不舍的心态向剩下的汤面挥手道别,心比天高奈何肚腩太小。

    吃饱了,身暖了,他继续游荡,脚步不再匆匆,神色不再茫然,他的人生重又有了目标:活着!

    可鼹鼠虽甘居黑暗,但有尖牙利爪开道,岂会惧怕当头烈日?

    然泥塑只闭眼拈花,却有大庙香火袅袅,方能笑看人世霜雪!

    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