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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戒心

    等到酒宴过半,杨陵面色已经迷蒙,他本来就不常喝酒,如今又是春风醉,又是千日眠,这么混着,能够撑到这么久,也算是不容易了。

    赵琅见这些人眼含讥笑,并且看起来还没有个消停时候,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各位都是好酒量,商海里头练出来的,何苦为难一个小孩?”赵琅在杨陵,再次举起酒杯的时候,把人拦了下来,“诸位,你们到京城,应该不只是过来寻欢作乐的吧?”

    程远一手托着腮帮子,另外一手摇晃着酒杯,一个大男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

    “七爷这是急了?”宋旭喝了这么多酒,脸上也没有多少反应,“不过是几口酒,让他睡个一两天就是,不妨事。”

    洛溪好像没有感觉到这话语中的机锋,低下头跟着舞姬闲聊了一二,逗得美人娇笑,平添了几分旖旎。

    “各位既然远道,那么有些话就得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啊,”赵琅拍了拍桌子,脸上还是人畜无害的笑,“大家若只是闷在心中,不说出来,那么问题就永远得不到解决。”

    “七爷说笑了。”

    开口的是洛溪,他好像随时随地都言语含笑,似乎总在为他人找退路,但其实在他这里,一向是没有退路可言的。

    “咱们不过是最低等的买卖营生,士农工商,既然排在末尾,那么自然说话做事的,就得对得起无名小卒这几个字。”

    “是啊,七爷,温兄弟说的是大实话,”'程远好像就怕事情不够大,“咱们不只是被旁人,做贼一样防着,就连朝廷也要咱们多收赋税,如今到摆出一副平等的架势来。”

    宋旭没有再说话,只是喝了一杯千日醉,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些冷漠。

    赵琅心里面叹了一口气,说话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实际上也不过是看在朝廷式微又缺钱罢了。

    如果说朝廷现在兵强马壮,朝政清廉,他们就肯定就不会摆出这副模样。

    “几位说笑了,”赵琅从来都没有被重视过,所以也就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自古以来,重农抑商乃是常态,本朝也不过是延续古法,不过确实,对商人不公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现在圣上也有意缓解,如果说大家当真拿到了,那个题字,代表的是什么,恐怕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这话基本上就是把事情摆在了明面上,几人的表情有些许凝滞。

    程远嘴角勾起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当然了,只是,现在雪灾猖獗,朝廷如今难以为继,百姓呢,又民不聊生,咱们这些商人,也确实是不知道从哪里赚钱的好,这若是让咱们去捐款什么的,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哦,”赵琅听着这些推脱之词,觉得是心情分外烦闷,“那照这么说来,各位是束手无策了?那倒真是可惜的很。”

    洛溪平日里是最受不得刺激的,听了这话,冷笑出声,“可惜可惜什么?可惜钱没处花吗?朝廷每年收了多少税负?难不成七爷你心里没点数吗,如今大难临头,反倒要我们这些商贾之人出面,难不成平日里收的赋税都是被狗吃了吗?”

    “洛老板,咱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和气生财,”赵琅摸索着手上的碧玉扳指,笑得一团和气,却又暗藏锋芒,“像您这么火气大的,还真是奇怪,怎么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呢?”

    “火气大?”洛溪似乎被气得笑了出来,“众所周知,我是洛家养子,但若是生身父母在侧,我又何必称作别人家的孩子!当时我父母也是经商,朝廷骤然加重赋税,我父母一时之间资金流转不够,就直接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在下的父母抓了去,若非在下平日贪玩与好友去摸鱼捉鸟,那一日恰好未曾归家,现在诸位看到的大约也是一捧白骨吧!”

    赵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们大魏确实是如同洛溪说的一样,重农抑商,对商人赋税重些,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一个经商之人倾家荡产的来上税。

    “因为赋税导致资金周转不灵?”赵琅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信,“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可是洛公子当时年幼,记错了事情?我朝虽然赋税重,但是却也绝对不会弃商人的利益与不顾,所有的赋税都是一一细细计算而来的!”

    “你们这些天潢贵胄,怎么可能懂得?”

    大约是洛溪的话,激起了他们心里面的愤懑之情,程远也开口了,那不阴不阳的语气,让人觉得心头发紧。

    “扬州乃是鱼米之都,富庶甲天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旁人都觉得咱们这些扬州的商人富得流油,”程远身上那一件流光溢彩的袍子,似乎也和他的主人一样,布满了嘲讽之色,“那七爷可有兴趣知晓其他的事情?”

    赵琅不知道怎么的,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这些商人按照道理来说,能够有时间和能力为朝廷效力,这根本就是他们无上的荣幸,可是像这样充满敌意的模样,确实有些罕见了。

    “愿闻其详,”赵琅还是那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毕竟咱们这些人久居深宫,外头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还请程兄告知。”

    久居深宫,有些事情并不清楚,好一个七皇子,就这么两句话就撇的干干净净。

    “咱们这些扬州商人也不过是看着表面风光,”程远似乎是豁出去了,“咱们每一年,所需要缴纳的赋税,到今年为止,已经占了收益的三成,在扬州这地方,有句话叫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知县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专门收赋税的朝廷了,到如今却变着法的让咱们商贾之人捐款,当真是好样的,我和宋兄都有一样的问题,咱们这么多年为了交税,那是绞尽脑汁,如今,朝廷却向咱们哭穷,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那些税收,没有到朝廷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