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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糖盒子 上

    闫荽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行人稀少的小道。今天的小道听起来格外热闹,像是有人家在办席,高声说笑,仔细听却听不出人们在说什么,只能隐约知道似乎是有人在说话的。

    在走过一个转角之后,发现这里原来贴着“旺铺招租”的店面已经有人租下,装修却很古旧,有种说不出的年代感。奇妙的感觉让闫荽犹豫了一下,停在门前。

    “完全看不出是卖什么的……”闫荽嘴里嘀咕着,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马上离开。

    背后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哎呀,有客人。进来看看吧,这里什么都有。”

    闫荽回头,看到个面容柔和的女性,鬓发微卷,穿着朴素,身上还穿着浅色的柜员围裙。他低头看到她提着一组木盒,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打扰了……你这里都卖些什么呢?”闫荽一边跟了她进去,一边打量着木制的货架,上面的商品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光线问题还是什么,感觉每一样商品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里当然是什么都有。但是不是每一样都是买得的。”老板娘的语气理所当然,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个做生意的人。

    闫荽感到摸不着头脑,“那老板娘,你开这家店是图什么?”

    “每个商品都有自己的主人。我不过受商品所托而已。”老板娘指了指货架,“你看,它们像不像游戏里因为等级不够无法解锁的商品,只不过它们就算是等级够了也未必买得了。”

    “而你,在我的店门前停下,说明这里有你的东西。”

    从看到老板娘的第一眼起,闫荽就莫名地感到害怕,像是看到什么不可理解的事物一样,虽然他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听到老板娘的话,他还是硬着头皮抬头去看了一眼老板娘。“这话说的……”闫荽小声嘀咕,不敢随便接腔。

    “你看看嘛。这排货架肯定没有,你往里面去。”

    闫荽没有话反驳。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顺着老板娘指向店内深处货架的手看过去,店里的灯光属实是不够明亮,他只看到影影憧憧的货架的影子。

    犹豫了半晌,他抬腿走了进去。

    货架摆得不算密集,彼此之间可以容纳两人不侧身地相向而过。闫荽走过一个个货架,头顶的灯光昏暗却让人觉得尖锐,莫名地令人胆寒。货架上的商品十分地丰富:有独占了一个大货架的布娃娃,旁边紧邻着的横排货架上又坐了三四排材质不同的小娃娃,神态各异;有专门的一个货架放置做工精致的餐具,缠了金线的筷子,镶珐琅的刀叉,油画质感的杯具;再往里走竟然还有食品区,装盘精致的整鸡,分门别类放置的内脏食品,一碗表面平整的白米饭,三个垒在一起的馒头……这些食品没有外包装,就那样沉默地摆在货架上,空气里没有一丝食品的香味。

    所有的商品都有一层朦胧的阴影。

    闫荽并不清楚这些东西的用途究竟是什么,也不甚理解为什么一家杂货店里会有这种商品。但当他走进婚庆用品区的时候,在一双暗红绣花鞋的旁边,他看到了一个盒子。

    盒子是木制的,巴掌大小,看不出是什么木,做工十分精巧,四面镂空,是一些线条柔和的云纹,又像小窗户。这是闫荽走过那么多的货架,唯一一件没有被阴影笼罩的商品,色彩明亮。

    闫荽拿起木盒,透过镂空的云纹,看到里面塞满了晶莹剔透的糖果。糖果的外包装是简单的红调的玻璃糖纸,没有任何厂家信息。

    “这就是我的东西吗?”闫荽不太确定,在掌中翻来覆去地看。“这年头,还有这样的糖果吗?什么信息都没有……吃出事来找谁赔呢?”抬起头来四处打量,闫荽没能再找到像糖果盒一样的商品,只好往柜台走去。在路过一排排的货架的时候,他隐约觉得,那些被阴影覆盖的商品,边缘似乎变得朦胧了些。这样的感觉逼得他不得不加快脚步离开货区。

    “呀,你拿到啦?你的东西是什么?”老板娘兴致勃勃地看向他。

    闫荽摸了摸鼻子。“是一盒糖果。”他把糖果放在了柜台上,这时候他才把注意力分给了柜台。这柜台的设计有点像中药铺子,柜台后是高至天花板的柜子,整齐分布着中间镶嵌铜环的抽屉。半人高的收银台没有收银机,只是摆了个算盘。

    老板娘看了这木盒好一会,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这是一盒喜糖。”

    “喜糖?”

    “对,一盒喜糖。看来最近,你会有好事发生,也可能是一场梦。”老板娘扒拉了一下算盘,“你拿走吧。报酬我拿到了。”

    闫荽忍不住发问:“你没有收钱,你收了什么报酬?而且喜糖为什么就是有好事了?”

    “报酬是什么我不能说,你也不用介意,没什么影响。我也没说一定是好事,它或许只是一个梦。”老板娘伸手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囍”字贴纸,小心地贴在盒子盖的正中间。“送你一张贴纸。这就是完整的喜糖了。”她挥了挥手,“小伙子你拿走吧,别忘了这几天一定要把喜糖带在身上,尤其是出门的时候。小心去了别人的婚礼拿不出礼物,人家笑话你。”

    可是谁会要来历不明的喜糖?

    之后的几天,闫荽都没有看到那家店开门。口袋里的喜糖盒子沉默地待着,似乎根本没有可以送出去的场合,平时也无法打开盒子。若非盒子的棱角刺痛了手掌,闫荽只觉得那天更像一场梦。

    今天他也是平平淡淡地往家里走,在即将拐入那条少人的小路前,他看到了出门采买回来的老板娘。

    “好巧。”老板娘对他点点头,车把上挂着一袋食材。“你有把喜糖带在身上吗?”

    闫荽把糖盒拿出来给她看。

    “那么,下次见。”老板娘似乎只是特意问这么一句,骑着小电驴走了,很快就看不到她的影子。

    闫荽顿了顿,直到看不见老板娘的身影才继续往前走。他突然心血来潮,不想和老板娘走同一条小路,尽管那是回家最快的一条路。他选择再直走一段路绕个道,时间还早,或许可以去前面一点的面包房买明天的早餐。

    路上行人影影绰绰,人流量逐渐稀少,闫荽的家本就在比较偏僻的郊外,等他反应过来,既没找到印象中的面包房,身边也没了其他人的影子。

    “我走错了?面包房搬走了?这又是哪里?”闫荽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

    但是下一秒,耳边又开始嘈杂起来。

    闫荽顺着声源看过去,发现有一户人家一楼大门敞开,地上洒满红色的碎纸,空气里有点火药的味道。

    门内外摆满了圆桌,留出了中间一条道来行走,已经好些桌子都坐满了人,有个穿着款式古旧唐装的人招呼着客人,有着一双吊眼。

    “新人结婚!大宴乡里!感谢平日里各位乡亲邻居的照拂,我的女儿今日结婚,请路过的大家也一起坐一坐,热闹热闹。”

    说的话怪得很,闫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吊眼男人拉了过去。

    “别呆着,路过都是客,别客气,一起吃一顿。”然后随手把闫荽按在了一张没坐满人的桌子边,又出去招呼了。

    坐下的时候,这张桌子上的人突然间全部闭口不言。

    “啊……各位好。”闫荽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怎么就坐下要吃席了?他怯怯地看着这桌的其他人,他们似乎互相认识,刚才相谈甚欢。闫荽仔细看了看,只觉得他们的眼睛都颇有特点:有人眼睛圆润无辜,给人的感觉像兔子;有人眼睛大而微微上翘,是一双猫眼;有人眼睛细长,贼里贼气的。虽然自觉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闫荽还是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在场没有人在玩手机,闫荽也便不好意思拿出手机来玩。倘若是他拿出手机来看,那就能发现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但此时此地天光大亮。

    “感谢各位赏脸!有请新人入场!”吊眼男人喜气洋洋地提高了声音宣布道。

    在座的宾客鼓起掌来,气氛十分热闹,闫荽也有样学样跟着跟着鼓掌。

    随后早就停在屋外头的一辆车里下来了人,看衣服应是新郎,着暗红的唐装,绣着金线,是闫荽看不懂的蛇形花纹。那新郎也喜气洋洋地,绕到车的另一边去给新娘开了门,闫荽看不到新娘的样子,一块红盖头覆了她的容貌。新娘由新郎牵着手,踩在一地红碎纸上走过来,向大厅内坐了长辈的方桌方向走去,路过宾客的时候,新郎满面带笑地向宾客们说些感谢的话,宾客们也回以让新人听了心里熨帖的吉祥话。

    新人的背后,有分成两队,拿了两层红色托盘的男女,走路姿势奇异,像是小动物学人走路一样,歪歪扭扭的,手上的托盘居然稳稳当当。一路走下来,宾客们在那托盘上拿到了一个小红包,然后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或红包,放在拿空了的托盘上。人一多,动作就大,但竟也井然有序,没有乱了场内的秩序。

    闫荽眼看着托盘逐渐被礼物占据,这才紧张起来。

    他断定这本就是一条邻里间相互认识的街道,人们早已知道了这户人家今天结婚的消息,于是早早准备了礼物。所谓的“路过都是客”,只有他一个人真正什么都没有准备,错误地参与了这场婚礼。闫荽脸上陪着笑,开始思考如何礼貌而不尴尬地溜走。

    然而托盘的队伍已经到了他所在的桌边,同桌的宾客纷纷掏出了礼物。同桌人的礼物堆满了一个托盘,闫荽心里着急,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这一桌子除了他之外,竟都站起来说吉祥话了。于是下一刻,毫无动作的闫荽,承受了突然投过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