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死之林

    少年献上了牺牲。

    那是他的兄弟。

    风的兄弟带回的礼物。

    那是女神编织的盔甲。

    它枯萎了。

    在那些没有泥土的荒漠里。

    而现在，在被风裹挟千里，来到这里的时候。

    在接触泥土的瞬间，它又迸发了生机。

    少年举起它，然后放了一把火。

    火焰迅速的吞噬了神造的盔甲。

    那盔甲烧着，绿色逐渐染上发亮的红，最后落得一地灰色。

    在地上撒下灰烬。

    那是落日的余晖烤尽的枝叶，然后它的灰指向了活的生命。

    “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少年沉思，然后看着地上的灰烬生长新的铠甲。

    这是森林女神赐予的武装，只要还踩在这片土地上，就永远不会破损。

    少年知道了他该怎么做，然后俯下身子，脱掉了破旧的盔甲，还有残破的衣服。

    他赤裸着，虚弱的像个凡人。

    他用剩余的盔甲，那些完整的金属做成盾，然后又将森林女神的盔甲填充进去，最后用残破的披风裹住。

    他做了一面盾。

    一面烧不坏，又充满力量的盾。

    他穿上了剩下的布匹，勉强掩盖自己的身子，然后向着前方进发。

    耳边能听见巨龙憎恨的咆哮。

    ***

    “我翻过了山……那确实是山。”

    “我看过了海……那确实是海。”

    “我给他们起了名字。”

    “这是诸神交代我的。”

    “是他们让我做的。”

    “所以我应该，所以我有权。”

    “但是我知道，这里不一样。”

    “这里已经有了主人。”

    少年站在高坡上，他看得见树林。

    这书林平静的生长在这里，与世无争，安静的像是幻影。

    这儿没有风，所以树木不动。

    这儿没有鸟，所以没有喧嚣。

    这里就像城中老人提起的那样。

    这里每一棵树木都是活物。

    这里每一棵树木都杀过人。

    所以才会有着如此骇人的死气，还有尸臭味。

    就连天空，都是这样的黑色。

    “……这也是诸神的敌人。”

    “活着的森林。”

    他迈开步子，向深处走去。

    没有风，但却感受得到。

    那是脚下草，那是周遭的树。

    他们在狂喜，他们在咆哮。

    都是无声的喧嚣。

    ***

    少年斜挎着剑，那是锁在剑鞘中，取不出的剑。

    他提着盾，那是残片做的，银色的盾。

    他披着单衣，那是凡人爱穿的轻薄衣服。

    他露着怀，伸出脚趾，穿着草鞋。

    可有分毫英雄的样子？

    他像个年轻的士兵，一个无为的旅人。

    他没有任何胆怯，像是个无知的傻子。

    他踏进了死之森。

    在森林的深处。

    树木躁动起来。

    他们在奸笑。

    他们高歌：

    “母亲，这来了一个傻子！”

    “他带来了血，他带来了肉。”

    “他是人的孩子！”

    “他会滋养你，我们的母亲。”

    藤蔓像是最坚韧的绳子，青草像是刀。

    树木变成了怪物，他们咆哮着前进，他们奸笑着前进。

    他们把少年包在了里面。

    藤乃锁死了他的手腕，然后剑掉了下去。

    草地刺破了他的脚，血流了一地。

    树木，他们封住了来路，挡住了退路。

    他们嘲笑着少年的无力，嘲笑着人类的愚蠢。

    “榨干他！榨干他！”

    “榨干着……”

    森林的低语消失了。

    他们尝着少年的血，然后愣住了。

    “不对！不对！”

    “他是神的孩子！”

    “他是该死的骗子！”

    “肮脏的杂种！”

    “杀了他！杀了他！”

    “但不能把血肉交给母亲，那样会让她伤心！”

    “快！快些！”

    “赶他出去，然后杀了他！”

    “别让他的血玷污了森林！”

    树木们丢弃了少年，像是扔着垃圾。

    他们嫌弃他。

    他的剑，他的盾，他的每一寸皮肤，他的每一寸毛发。

    肮脏啊！

    肮脏的神的孩子！

    滚出我们的森林！

    如此呵斥着。

    来到了森林的尽头。

    在那里，它们看见。

    那是遮蔽天空的龙。

    那是黑色的。

    遮蔽天空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