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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黑暗

    吱……

    宁静的京城之中,一对雕琢精致的铜制门环被一只手轻轻拉开,这只手相比于许多人都显得细嫩,但这只伸出的右手的几处指尖关节上却有着明显的茧痕,而另一只藏在衣袖里的左手却是光滑细腻。

    很明显,只有常年提笔写字的人才会如此,在细看此人,发现他脸色通红,散发出来的酒气熏天,显然是不久前刚刚痛饮过一番。

    此人正是刚刚出席了朱媺娖百日礼的一个重要官员:吏部侍郎刘煜明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妻妾,不是熟悉的家仆,却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严面男子,男子眼眶深陷,看上去有些阴翳,微抿着的嘴唇,让他显得有些凌厉恐怖。

    而他身着一套蟒服,身前别着一把锦衣卫特有的绣春刀,以及腰间缠着的那条鸾带,宣告着所有人他的身份,便是所有锦衣卫的指挥官:驼养性!

    “刘大人,本指挥不请自来,请您不要介意。”驼养性噙着一抹笑容,这抹笑容甚是灿烂,但在刘煜明看来,却莫名的有一股森然之气。

    “驼大人能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下官高兴都来不及呢,哪会介意呢?”刘侍郎向他行了一个作揖礼,回答道。

    “闲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太监王之心被抄斩了以后,在他所住衙门的内宅里的,搜到了八万两白银,整整八万两白银啊!”驼养性不紧不慢地道。

    听到驼养性所提到的点,刘煜明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毕竟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自己最清楚,贿赂太监,勾结内臣的事情做的已经不少了,之前崇祯并没有发现,但是因为王之心摔了朱媺娖这件事情,直接让这个太监所收的钱全被发现。

    这个王之心,想上位想疯了,有事没事去抱个公主干什么?

    而且抱个襁褓公主都要摔了,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还提这么离谱的言辞,这个废物他当初是怎么瞎了狗眼去贿赂他的?

    真的是个谬种!

    这家伙直接将他也牵扯了进来,害的他直接被锦衣卫找上门,刘煜明心里默默地骂道,但脸上却摆出一道灿烂的阳光,双手别在背后,右手从左手的衣袖里翻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多时,便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出来,并且将银票熟练地折成三折,浓缩成一堆小纸条,被右手紧紧握住,在不经意间递到了驼养性的手中。

    “驼大人秉公执法,查到下官头上,真是让下官万分惶恐,但是下官清白做官,绝不会干贪赃枉法的勾当,驼大人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的行为真是令下官钦佩,这里有一点点盘缠,算作大人劳累的路费了,钱虽不多,不成敬意,算作下官的一点心意,大人辛苦了。”

    驼养性噙着的笑容没有收敛,手指轻轻一捏,沉甸甸的一沓银票,不下于三十张,最上面的一张上写着白银五百两,所以,这里至少有白银一万五千两!

    “咳咳咳……”驼养性右手一摆,银票瞬间消失不见,左手伸出,放于喉咙前方,轻轻地咳嗽着,“那个,本官深夜拜访,得罪了,都是为万岁爷行犬马之劳,还望刘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改日驼某定将登门拜访,邀请大人去醉仙楼好好痛饮一番,以表歉意。”

    “既然本官已经调查清楚了,刘大人清白为官,怎么可能做那种勾当呢?都是些宵小之辈诬陷刘大人的,驼某回去之后必将清理门户的。”

    “时候也不早了,还望刘大人早些歇息,下官便告辞了!”驼养性拱手道,作势便要离开。

    “下官送送大人。”刘煜明赶忙说道。

    “不必,您劳累一天,早点休息吧,不劳您劳累了。”说罢驼养性一个瞬身,便消失不见,只堪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夜色使大地宁静自然,让一切罪恶都处于阴暗之中,不被世人所知道。

    而驼养性就如没有出现在刘宅过。

    等到驼养性离开数息之后,刘煜明才转身回到自己屋子之中,从家门到屋子一小段路程之中还不忘冷哼一句王之心这个孬种。

    今夜他可是破费了整整一万八千两的白银!

    这可够让他心疼的,但是没办法,破财消灾咯,但是这笔钱,他迟早要赚回来的。

    类似的事情在京城的各个角落都在不断地上演着。

    京城作为天子脚下,几乎被肮脏所包裹着……

    所以今夜这个奇怪的现象,便是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官越大的抓到的贪官越小,那唯一的几条大鱼,都是锦衣卫的人抓到的,反观东厂,能抓个从六品的官员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

    这里普及两个点:

    根据史料记载

    明朝时期民间交易,主要使用铜钱与白银,但在晚明海外白银流入之前,明王朝的白银存量是有限的,朝廷又禁止开采银矿,所以市场中流通的白银并不充实。

    而且,明朝对铸造铜钱也很不积极,整个明王朝200多年所铸造的铜钱总量,居然不及北宋熙宁时两年的铸钱额。

    所以明朝民间,铜钱也不够用。银子、铜钱不够用的地方,人们交易,便用稻谷、布匹之类的实物充当货币。

    而到了明朝中后期,由于那个时候白银开始大批量的进入中原地区,所以银本位的制度(以白银作为本位货币的制度)在明朝后期时候被确定了下来,银票也开始大规模的到推广和使用。

    而且明朝时候的银票全部都是用桑皮纸制作,要知道在当时,纸张本身就非常的名贵,而这种主要供皇室和贵族使用的桑皮纸就更加稀缺,所以说造假成本非常昂贵,很容易会得不偿失。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虽然当时的印刷技术比较落后,但是银票的制作过程非常讲究,很多工艺也比较先进,各种颜料和图案混合使用,导致造假的成本非常高昂不说,还很容易被识破。

    并且当时所有的银票正反面都写着,如敢假冒就会军法处置等等字样,普通民众一看到后果如此严重,肯定就不敢贸然去作假。

    再加上在使用银票兑换白银的时候,很多人都会仔细的去盼查真伪,一旦被查明是作假,那么前去兑换银两的人很明显就是自投罗网,这种愚蠢的事情,当时的普通老百姓肯定不会去做。

    ——

    第二点

    就是明朝贪贿成风的情况原因相当复杂,既有风气的原因,也有制度的原因:

    明代官僚俸禄是相当低的,一个普通知县月俸只有老米7石5斗,按安普通市价合银不到10两。即使官至最高级别的尚书正二品,一月的俸禄也不过61石米。

    但一个官员的开支却很大,除了养家糊口之外,还要有大量的上下应酬,要雇用幕僚、跟班甚至轿夫,还要在各种场合摆出应有的排场,更不要说奢修挥霍以及在家乡置办田地房产了。

    可以说,一个不贪污不受贿又没有大量家底资产的官僚,根本就活不下去。

    既然朝廷的制度实际等于默许官僚贪污受贿,甚至是要求官僚贪污受贿(以减少国家财政负担),因而200多年来官场的贪污受贿大有制度化的趋势:

    一个州、县每年在上交国家正税之外多收多少钱粮,一个下级地方官每年应向上司分几次进献多少馈赠,办理某一事务要送有关部门多少钱,都有惯例数字。

    一般来讲,一个官员不在惯例以外搜括,不收受惯例以外的钱财就算极清廉了,所谓“分钱不取”只是一种欺人之谈而已。

    而所谓应酬也是整个官僚集团集体分肥的一种方式。京官比较“清贫”,因而进京的地方官照例要对在京的同乡、同年(同年科举得中者)、同门(同一主考官门下得中者)、亲友馈赠一番。

    京城的高级官僚还有义务在三大节等重大节日向低级官员中的同乡、门生、故旧例行馈赠。

    那些刚刚释褐的进士因为还没来得及捞钱,通常都要在回籍的路上(甚至绕道)去拜访有乡谊或是门谊的地方官,实际上是去讨要馈赠的,叫作“打抽丰”,地方官员不能拒绝。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以亲朋故旧、乡谊、门谊关系为基础的相互馈赠,正是明末朋党之风盛行的经济原因。

    当然,所有这些“年例”“事例”“馈赠”最终都要取之于民。

    而且对于绝大多数官僚来说,贪污受贿还不仅仅是为了维持起码的正常开支,还要利用手中的权力大发横财。

    制度化的贪污受贿为常例以外的腐败大开方便之门,因为从来没有成文规定“合理”的资污受贿和“不合理”的贪污受贿之间的明确界限。

    如果严格依照法律,那么“合理”的常例也全是违法,毕竟按照洪武时候定下的律条,“人人十贯”(大约相当于十两白银)就应判绞刑。

    但在举国上下贿赂公行的情况下,就是再超出常格,官场上的人们也宁愿视而不见。这就使得利欲熏心者有了大得其手的机会,特别是到了天启、崇祯时期,严重的政治混乱造成了大部分官员都是醉生梦死,能捞就捞,贪贿之风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凡是和国家权力沾哪怕一点边的,都在贪。

    ——

    所以,今夜,是个赤裸裸的罪恶之夜,虽然无数贪官以及宫女太监被抓起,但是更多的官员却是靠着贿赂锦衣卫东厂躲过了一劫,那些被抓的官员,大多都只是一些小虾米,说到底只是替罪羊罢了!

    至于东厂以及锦衣卫中间中饱私囊所收的钱,那几乎都是个天文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