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秋风庄演义:囚鸟之役 » 第八章 正邪难分谓江湖 兵戎相交称道义

第八章 正邪难分谓江湖 兵戎相交称道义

    野心永远也不会休眠,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披上正义的外衣重新破土而出。

    ——题记

    话说钟肃清终于等到了朝廷的回信,他不由的喜上眉梢,向来不敢对朝廷违背的他笃定的将朝廷上信的内容烂熟于心,并一丝不苟的策划着执行。

    这一天,阳光很好,钟关主搬了把躺椅,在凭栏关后的草坪上欣赏原始的,郁郁葱葱的森林,看着对面山头云雾缭绕,成千上万个树冠若隐若现,钟关主不由的感慨起来,想自己当年,不也是一棵腰杆笔挺的树吗?只是这朝廷上有烟雾遮住了皇上的眼睛,只求皇上能重新任用我……

    钟关主忽然心头一震,不对,重无极这个叛徒,逃兵还逍遥法外,若一日不除,朝廷便不能复兴……钟关主连忙翻身下床。

    我们先说一下这个重无极到底是不是逃兵?不是。上文书已经交代过,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御用使者(和东方竹有一面之缘),只是不愿替皇上(其实命令是宋青写的)传达不公正的命令,从而背叛皇上,将绝密的信息冒死告诉了他所仰慕的钟丞相(现在只是关主)。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觉得宋青会放过钟丞相?钟丞相已经信仰朝廷到麻木的地步,是很好利用的人。所以,宋青早派了一个卧底在凭栏关上暗中监视钟丞相。这位卧底将重无极叛逃的事情秘密禀报了朝廷,于是,早已独揽大权的宋青便使出了借刀杀人的计谋,故意给重无极安上“抗命不尊”的帽子,以此刺激钟丞相。

    现在再说回钟关主,只见他翻身下床,信步向凭栏关大堂走去。在悠离开凭栏关之后,重无极被辞云安置在大堂左边的一间书阁中,暂时躲避外界的口风,也尽量避免和钟关主这个冤家相遇。

    但可惜,冤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钟关主早有口风,知道重无极所在,只是没有采取行动。现在,他提着一把长剑,走入书阁。

    重无极正在钻研他的神学,忽然书阁门砰的一声弹开了。他立刻被吓得六神无主,还以为是自己误操作召唤出了邪神(其实偏执状态下的人远比邪神可怕),直接蜷缩在椅子背面,将自己占卜用的竹片攥在手心。

    来者正是钟关主(接下来喊他钟肃清),只见他径直走到重无极的书桌旁,扯过纸笔,一股脑的在重无极的面前摊开。

    “写吧。”

    “写,写什么。”

    “你的罪状啊?”

    重无极心头猛地一沉,还是躲不过吗……难道是命中注定?

    不,不如说是自己的逃避太愚昧了。

    重无极压制着自己心头沉重的无力感,努力撬开牙缝:“难道,您,还是不相信我吗?”。

    “朝廷都来信了。”

    钟肃清凝视着重无极的不甘,委屈……忽然,一滴泪水滑落。这件玲珑之物像一道千万年前的咒语击中了钟肃清。他徒然感到很厚,很重,尘封的记忆在复苏。不,不能有情感,保持纯粹。

    重无极右手轻轻一勾,执笔在手:“哎,算啦……要我写我就写吧,谁叫这个世界容不下我呢?万物无常,唯有以笔化锋,斩开混沌。”

    钟肃清忽然感到重无极很像一个什么人,却又想不起来。

    重无极构思良久,眉头皱起,随后写下了题头。

    “奏折”

    重无极随即文思泉涌,将自己如何当上使者,如何得知发配充军的指令,又是如何来到凭栏关,如何指挥悠的军队占领了贪官的山庄。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远不及钟关主,可现在,就是“论理”也不如他了。

    写完了,重无极从自己的衣服内里拉扯出使者印,“磕”的一声压在桌角上。“我能符合天象描绘的只有这么多,钟关主请看。”随即倚靠在椅背上,口中又开始呢喃卦象。

    那一声使者印和桌子的碰撞声或许在重无极的耳中很轻微,却在钟肃清的心中激荡起了巨大回声。

    黑日枯木,气浪浮浮沉沉,哀嚎,长剑,嘶吼,干裂的土壤,散落的铜钱……

    钟肃清的眼前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副景象。

    剑锋上溢出的寒芒刺了满眼,膝盖接触上土壤干涩的触感,发出了“磕”的声音……

    不。

    钟肃清重重的摇了摇头,回忆不堪回首。他开始重新打量重无极的“罪状”来。初看觉得还可以,越往后看越不知所云,这个重无极为什么三纸无驴,字里行间不倾诉半字自己是叛徒的“事实”?

    重无极悠然的将后脑枕在左手肘上,用耷拉在椅背后方的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笔,双脚舒适的伸直,眼眉微微闭合,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钟肃清放了那份“罪状”。

    忽然,钟肃清忽然想起来,那封谕旨似乎没有盖皇上专用印章,而只有丞相印章.....

    难道....

    最终,钟肃清开始运动,他猛地举起了剑——他将剑摔在了地上。

    这一次,是自己错了吗?

    这里面的细节(数字,人名,从京城到凭栏关的行程),料想哪一个骗子都无法如此平静的细致入微的,逻辑精密的编成的。而且这里面也涉及了大量政治时事,竟然一点不错。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就冲着这么多的细节,说他是骗子,是在侮辱自己的良知。

    钟肃清摔剑的动作惊动了正在舒展的重无极,只见重无极从椅背上弹起,拿着竹片,抱拳道:“天意该着,请钟关主处刑吧!不须有半点懈怠。”

    “我问你,那个**(人名),长得是什么样子?**驿站的看门士兵胡子是什么颜色?共有几个?你所换乘了几种交通工具?所花费的钱分别是多少?你所遇到的山贼有几个?长得是什么模样?皇上的最新指令是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啰啰嗦嗦总共有四十几,而重无极方寸丝毫未乱,随口答来。

    钟肃清犹豫了,自己对于朝廷的信任不可动摇,但这现实却割裂了自己的认知盲区。

    打破尴尬的是怯生生的重无极:“关主,天意该……”

    “别,别……这,这太邪门,太邪门!”钟肃清忽然抱头狂叫,转而拖着逐渐细微的尾音疯了一般转身夺门而逃。

    那一天,钟肃清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对于现实的蹂躏,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天地是广阔的,可以容纳不同的思维;但有时又是狭隘的,无法容纳两种思维共存:一种人的出现,另一种人就必须去死。而自己正是被逼迫着“去死”的人。为了不辜负朋友,竟然让另一个朋友去死??

    可悲的是,钟肃清在构思“审讯”时一直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是“道义”的。

    当仁慈失去控制,就会变成残忍。

    ……………………………………………………………………………………

    唯一不会变的,就是所有人都会改变。钟肃清是如此,悠更是如此。

    自从藏匿在秋风庄之后,悠最初的斗志几乎都被安逸所淹没。他本是受苦受难的将军,现在却忽然被从苦痛中分割,成为了一个孤独但完整的个体。自不会理会他人疾苦。

    本来立的日程被推翻的一干二净,其本就是和安逸对立之物。

    “不要妄图再将我推入苦海!”悠喝道。

    上官无常也表现的十分焦躁:“不练剑,可就全荒废了……”说着不禁叉起了腰,摆出大小姐的气势,踩在门框上——阻挡悠继续通过后门去后山玩耍。

    “上官无常——”

    “本小姐可不许你直呼大名!”

    “你……”

    悠气不过,转身便走。

    上官无常目送着悠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书房内,终于放了口气。

    这个不省油的庄主,又给自己添乱了。

    毕竟,在这内卷为上的江湖的险恶面前,他还只能算是个孩子。

    她所穿着的这套蓝色的长袖服饰是所有秋风庄常驻成员的制服,是上官无常本人执意要悠去使用的。对于经常要尽心抗争的江湖人来说,是有些笨重了,但谁叫上官无常的辈分高呢?她虽然只有自称的百余年修为,但是是头几个投靠在悠将军的门下的士兵。现在悠当了开山祖师,手下士兵皆为门徒——先入门者为大,所以她的话语权极高。

    上官无常想到这里,诡秘的一笑,转过身去,迈着轻微的步伐,波澜不惊的走进了后花园。她是那么谨慎,以至于提前一天给后花园的门上了润滑油。给地上做了清扫,除去了所有每踩上会吱嘎乱叫的枯枝。

    后花园不大,四周被惨白的高耸院墙包围,只有中心一棵孤独的梧桐树飘着黄叶,遮掩着地面上的荒芜杂草和斑驳的石板路。

    深秋了啊。

    上官无常忽然感觉有些伤感,不由得攥紧了塞在右手长袖里的卷轴。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那皱巴巴的卷轴上赫然一行字:“秋风庄成员信息——悠著”

    上官无常不由的心中窃喜,这么快就要得手了?

    …………

    “无常,你站住!”

    身后忽然传出一声惊雷!

    上官无常猛地转身,却迎上一杆长枪的锋芒与林韵上挑的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