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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画:烛龙之子(四)

    “你不下车吗?!”黄竹蓝诧异道。

    晓静懒洋洋的摇下车窗,把鞋子一脱,两只细嫩的小脚往车门上豪迈的放了上去,回道:“我们画妖师原本就是隐藏在幕后的人,要不然要你们作搭挡干嘛,每次出现都要解释一大堆不是烦死人。”晓静伸出右手上满布伤痕的姆指,说道:“你还要我到处去喷血吗?”

    黄竹蓝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萝莉小脚上的史奴比白短袜,转念一想也对,正准备转身前往现场,突然又被女主人叫住。

    “处男,等一下。”

    晓静懒洋洋的伸出小手道:“车钥匙。”

    “啊?”

    “那么热你想让我闷死喔!”

    他掏出车钥匙抛给晓静,转身就要往案发现场,但晓静又一次叫住他:“死奴隶,等等!”

    阿蓝差点想杀人,无奈道:“又怎么啦,拜托不要又叫我先去帮你买东西。”

    “来,拿去。”

    晓静拿出一个像是装隐形眼镜食盐水的小罐子,里面的液体呈现红棕色,罐子上头还有一个滴管。

    “我从这边就可以侦测里面有没有异状,有的话我会发简讯给你,你只要把这个滴进眼睛,就可以看到『妖』散发的东西。”

    黄竹蓝一边接过散发红色光泽的小罐字,一脸复杂道:“这……该不会是加入你血水的东西吧……”

    “当然阿,要不然给你干嘛,用你自己的血是会有屁用喔。”

    “不对……那昨天为什么你要用嘴巴喷我?”

    晓静耸了耸香肩,塞了一根芒果干进嘴里,不经意的回道:“好玩阿。”

    “只要再忍几天,再忍几天,老子一定不干!”他心里不断念着。

    翻出识别证,他跨过黄色的警戒封条,公寓内仍有多个附近台北警察大队分局的鉴识人员跟员警。

    一眼望过去没有认识的人,但他手上有局长的公文,随即拿给迎上来的高瘦刑警。

    刑警年纪看起来约莫快四十,一脸严肃,快速扫过眼前年轻警探手上的公文,眉毛上挑问道:“所以说板桥那边有类似的案子?”

    “上礼拜四发生的。”阿蓝大概重覆一下在车内跟晓静说的那段,顺便做了个自我介绍,也瞄到员警背心上的名条写着沉信保。

    “这次是有点像,嫌犯从小阳台爬近来,纱窗应该是没锁,都没被破坏,他进到房间里行凶后,在浴室洗完手,就从大门走了出去。”

    “沈大哥,是谁发现的?”

    黄竹蓝一声『大哥』,似乎让眼前的中年刑警脸色稍微纾缓了一点,沉信保回道:“六楼一个老太太早上五点多要去附近公园,一走进电梯就发现到处都是血迹。”

    “早上刑事局那边好像已经有去跟贵分局要指纹资料了。”黄竹蓝边看了看阳台边说着。

    沉信保点了点头道:“下午应该就可以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沉、黄两人一边穿过小客厅,来到房门口,沉警官警告道:“黄老弟,我十八年来办过二十几件凶杀案,第一次看过这么夸张的,你胃够强壮吗?”

    “这么离谱?!”阿蓝边点头边心想着。

    但他一转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情况真的差点让他反胃呕吐了出来。

    他几年来办过的刑案不少,也有过跟帮派大型火拼的经验,曾见过肢体破碎,尸块四处飞散,但眼前的情景简直比人间炼狱还离谱,四面的墙壁几乎整片被染成鲜红,浓稠的血迹从床上蛛网般延伸出整个房间,而床上的死者,已经不能被称为『人形』,支离破碎的尸身像被大剪刀断碎的布娃娃,已经看不清楚什么部位在哪里。

    “老弟你还挺行的,第一批到的两个,完全没档头,到现在还在吐,哈。法医初步研判是二十六刀,但是还要进一步检验才有更详细的报告。”

    “用一般切菜刀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势吗?”

    “这就厉害了,你看。”沉警官拿起放在鉴识科人员篮子的塑胶袋。

    只见里面的菜刀像是被拿来砍石头一样,也已经不成『刀』形了,刃口有多处凹陷破损。

    “麻烦的就是这疯子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穷困,这种菜刀随便一个家乐福五金行都有在卖,根本无从追查起。也不知道到底是最近买的,还是他早就家里囤积一堆。”

    黄竹蓝还正在努力吸收整个房间的状况。

    沉警官续道:“好处是,他完全没带手套类的东西,除了留下一堆物理证据,他徒手用刀把人砍成这样,应该有割伤自己不少地方,你也知道人身上骨头有多硬,王八蛋两只手腕暂时也握不了东西,搞不好还有可能骨折或脱臼,我们已经送出观察伤患的名单给附近的医院了。”

    “很难想像这是一个人做的……”

    “搞的这么夸张,我们原本也以为犯案的不只一个人,但进去出来的脚印只有一副,出去的都踩着血,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在现场没留下鞋印的。”

    此时阿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掏了出来,看到是晓静传来的讯息。

    『奴隶!给我点下去,睁大眼睛用力看!没看到东西不准给我回来!』

    阿蓝想起晓静之前讲的话,他谢过沉警官,说自己稍微探察一下。

    看着对方高挑的背影离开视线,眼前只剩下两个鉴识科人员蹲在床沿四周的地上,努力的在混乱中找出蛛丝马迹。

    他迅速拿出口袋里的红棕色食盐水,深吸了一口气,微台下颚便朝双眼点了下去。

    这次他有心理准备会看到任何不存在世界上的鬼魅,因此,一睁开眼睛他就已打算会看到恐怖电影里的无头鬼,或是白衣女鬼垂吊在床上之类的东西。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只见到整个房间充斥着绿色的萤光气体,像浓烟一样飘散在周围,特别是天花板上几乎布满绿烟,隐约透发的光泽照的所有房内的东西一片绿油油的。

    整个画面看起来异常诡异,浓烈的萤光绿烟飘散在四周,每个人事物都笼罩在此股绿色光晕下,他忍不住身手去想去摸,但绿烟毫无实体,在他手掌中穿透飘散着。

    “你说整个房间都是喔~”晓静道。

    黄竹蓝夸张的比着手势道:“对阿,天花板上的绿烟好像还有三四十公分厚,对人会不会有影响?”

    “不会啦,大家了不起在里面脾气稍微不好一点,『欲烟』(注20)过一天就散了,但这下糟糕了,这只至少都是『幻肢』以上等级的妖,又是『怒妖』,我预计快的话今天晚上又会有人要死的很惨了。”

    阿蓝不忿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讲的好像看八点档戏剧一样,有点怜悯之心好不好。”

    晓静斜眼瞪了他一眼,直瞧的他心里发毛,嗔道:“死奴隶越来越嚣张,走啦,动物园啦!哼!”

    “等等!不继续追查这个杀人魔吗?!”

    “你局里已经从指纹找出嫌疑犯了吗?”

    “是没有……”

    “DNA呢?”

    “……也……没有……”

    “没有前科,那查个鬼阿,你奶泡的,两个案子附近都没监视器,一些路口拍到的要花个两三天才搜查的完,现在你又能干嘛!”

    黄竹蓝虽然知道姜晓静说的没错,但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实在很难说服自己不多尽一点心力去抓仍然逍遥在外的残暴凶手。

    他从昨天到现在都一整个不顺,一整把无名火猛地升了上来,双手粗豪的大拍方向盘骂道:“难到什么事情都不做吗!还要看人再死喔!”

    晓静一脸平静,冷冷道:“好,我分析给你听,第一、老容民跟二楼那位大姐一点关系都没有,职业?年纪?背景?都是问号。你连他怎么挑选要杀的人都不知道,是要往什么方向查;第二、你又不是第一天上班的菜鸟,这种随机杀人犯,我讲难听一点,就是要等下一个被害者出现,你才能再找出更多关连性。”

    其实整个道理黄竹蓝也不是不明白,只是那副连一点完整地方都没有的年轻尸身,仍历历在目,原本青春无辜的女子,就因为一个疯子被残杀。

    晓静似乎看穿了他仍然不满的想法,语气稍微和缓道:“告诉你,邪画师这批人,专门在研究如何利用『妖』,如果老爷子的这件案子没有结果,可能造成的影响更大,他们光释放出偷走的那几只就已经会天下大乱了,到时候可不是只有死几个人就了事的。”

    阿蓝用手拍了拍脸,似乎终于愿意接受晓静的讲法,看了一眼游苏芸二楼的窗户,叹了口气,缓缓让十年老车往前开去,努力思索着凶嫌到底如何挑选对象的。

    台北、木栅动物园下午四点

    黄竹蓝站在木栅动物园门口的大广场前,旁边颇有规模的购物商城,连接着因为台风地层下陷还在停运中的猫空览车,十几年不见,没想到整个动物园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从国中一次校外教学以后就没来过了吧……”他心想着,立刻回忆起国中时代的片段点滴。

    晓静此时打断他脑中上演的『青涩年代』,问道:“你第二封简讯的东西有买吗?!我刚都忘了问你。”

    阿蓝拿起手上的塑胶袋,点了点回道:“都有啦,到底是谁要吃这些东西阿?”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先来帮我照相,我要传脸书。”

    阿蓝似乎有点开始习惯她这样神秘来神秘去的,而背上晓静的蓝黑色包包因为放了那本《妖画锁典》,异常沉重,他小心的挪移背包,拿起晓静的iPhone帮她拍了一张跟地板上马来貘脚印的合照。

    他心中暗暗的赞赏了一下晓静相片中的俏丽风华,白皙的小脸对照地上的马来貘脚印更是显得比例完美跟娇艳。

    两人经过正常流程进入动物园,售票的阿姨还很热心的提醒他只开到五点半,但早先晓静好像就有说过,是故意挑这种时候的,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一进入中间广场,就看到正中间的大树围栏旁贴着『大猫熊馆350m』几个大字,去年来自大陆的团团跟圆圆掀起一股热潮,动物园塞满要看两只猫熊的游客。

    他打趣道:“那些无尾熊跟企鹅应该很不爽,一下子就被抢走所有的风采,一定很想叫训一下他们两只,告诉他们要有学长学弟的概念,哈。”

    晓静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只回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不好笑。”

    台北、不知名地点四点半

    男子用后照镜看着自己的样子,湿汗不住的从额头流下,车内冷气已经开到最强了,但他还是压不下心中的燥热怒火。

    手上戴着一对黑色的皮革手套,盖住满手的青黑色可怖瘀青跟伤痕,从昨天晚上杀了那个年轻女子以后他就没有睡过觉。

    “还是上礼拜到现在都没有睡过觉?”他已经没有办法掌握时间了。

    现在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想要拿起早先在五金行买的菜刀,捅入路边每个走过的行人。

    停在台北的闹区后巷,他期待可以藉由建筑物阴凉的影子,跟巷弄内的沉静气氛让心情获得舒缓。

    但看着汗水不断渗出,他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内心有股声音一直拉着他的身躯,希望他可以再把怒气发泄在活人身上。

    他用力的打着自己的头,拉扯着已经有点斑白的头发。

    “我不要!我不要再杀人了!我不要!”他心中怒吼着,头皮几乎痛到让他昏晕,但仍旧遏止不了全身的怒焰从毛细孔喷发着。

    原本还是电机硕士的他,根本不应该这样的,他甚至从小到大没有跟人打架过,工作上偶而跟人争执也都是为了公事。

    一路乖乖的念上来,预官退伍后就进到内湖科学园区的电子公司,当电子新贵,没想到公司老板乱投资,在金融风暴后瞬间倒闭,逃亡海外,所有员工跟着老板投资的五六年积蓄眨眼间化成泡沫。

    而待过这样有不良记录的地方,头几个月只有几家小公司要他。

    他一开始嫌薪水低,不愿意低就,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年,第二年几乎没有面试,连回去问原本要他的公司也说已找到人。

    长期失业下女朋友跟他分手,而第二年年底被诈骗五十万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但没积蓄还欠上一屁股卡债。

    “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心想着。

    此时,车窗上传来敲击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一看窗外,站着一个穿着无比清凉的辣妹,约莫三十岁上下,浓妆艳抹,一袭连身黑色短窄裙,短到几乎只要身体倾斜个15度就看得到内裤。

    他左手擦掉脸上的汗水,右手用力的摇了摇,女子对他比了个中指,一转身,摆动一对迷人丰润的长腿跟臀部走入巷子中。

    顿时他红肿火烫的双眼像可以直接燃烧起来,喷出来自地狱的怒焰。

    三个字“臭!婊!子!”在他脑中清晰刻印着,一笔一画似乎是有人拿着钢刀刮在自己的脑皮质上。

    他表情变得无比的扭曲跟狠辣,粗暴地拿起后座上的背包,抽出新买的黑柄切菜刀,一甩开车门快步追着女子单薄的背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