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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纸伞

    客栈门口,屋檐下。

    萧兰儿望着雨帘外淅沥沥的街景,静静的站着。

    秦淑远陪在她的身侧,提议道:“等雨停了再走吧。”

    萧兰儿有过刹那间的犹豫,回道:“你若是回去晚了,你娘会担心的。”

    秦淑远道:“有关心,就会有担心,我娘担心我很正常。”

    萧兰儿顿了顿,回道:“你不该担心我的。”

    秦淑远没有言语。

    先前的两个客人终于挑好了伞,付了五十文钱,走进了客栈。

    伞贩看向萧兰儿,询问道:“姑娘,公子,看看伞吧,五十文一把,山水鸟雀,荷花芍药,月季牡丹,梅兰竹菊,应有尽有……”

    萧兰儿走向伞贩,挑出一把粉面兰花的油纸伞,撑起来看了看,望向秦淑远,问道:“是你自己选,还是我随便拿?”

    秦淑远反问道:“你要走着回去?”

    萧兰儿道:“去车马坊。”

    秦淑远会意,回道:“你穿的是缎鞋,就不要沾泥了。”从萧兰儿手中取走雨伞,走进了雨巷,无意间碰到她的手时,只觉很是温润。

    萧兰儿静静的望着他走入雨巷,渐行渐远。

    这一幕虽然很是平凡,但却是她曾经想象过的温馨画面。

    她回神,又在伞贩的箩筐里挑出一把粉面兰花油纸伞,付了一两银子道:“不用找了。”

    伞贩感激过后,盖上箩筐的遮雨布,挑着扁担离开了。

    片刻,雨巷便又响起了伞贩的吆喝之声:“山水花鸟油纸伞嘞……山水花鸟油纸伞嘞……”

    萧兰儿伫立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客栈里的食客们也在继续闲聊着……

    客人甲:“唉,掌柜的,听说前段时间,城外青梅林里发生了一桩惨案,死的是一帮修仙的,是真的吗?”

    季掌柜:“是真的。”

    客人乙:“这事早不新鲜了。”

    客人丙:“我还听说,一大帮修仙的,为这事还打了一架,惊天动地,死伤一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客人乙:“千真万确,这事就发生在东面二百里处的翠微山,要不是惊动了天柱峰上的老神仙,只怕翠微山上就要尸横遍野了!”

    客人甲:“有结果了吗?”

    季掌柜:“昨天刚听人说,已经有了结果了,说是翠微山上一个修仙的,名叫冯海,偷了自家师门的宝贝跑去了灵州,结果,又被一个姓萧的姑娘给偷去了,那一户姓萧的人家来到洪川做生意,晚上在青梅林里休息,结果,就被那个叫冯海的给杀了……”

    客人甲:“后来呢?”

    季掌柜:“死的那些人来头不小,集结了一大帮人,黑压压的铺天盖地,找上门的去算账,就在杀红眼的时候,被天柱峰上的老神仙给制止了,一翻争辩,凶手藏不住,当场就谢罪自裁了……”

    客人们都在脑海中臆想起了当时的画面,而臆想总会比现实更为精彩,相信过不了过久,便会比惊天动地,还要惊天动地了。

    客人甲:“他们是怎么找上门的?”

    季掌柜:“听说,是那个姓萧的姑娘出面指证的。”

    客人甲:“嘶……她偷了人家的宝贝,竟还有脸出面指证?”

    季掌柜:“偷窃事小,人死为大嘛……”

    ……

    萧兰儿终于听不下去,撑起粉面兰花的油纸伞,走进了雨巷,她站在青石板街,回想起那些议论之声,内心感到莫名的绞痛和心酸。

    微风拂面,肆意的吹着,吹遍了世间的误会与偏见。

    她面无表情的回神,又面无表情的忍下蜚语,转身向着秦淑远离去的方向慢慢的走去,青石板街上多是雨坑,很快就浸湿了她脚下的缎鞋和罗袜。

    前方终于驶来一辆双驾马车,停在萧兰儿的面前,驾车的车夫披蓑戴笠,马车也很是豪华。

    看得出,这已是季家庄车马坊内最豪华的马车了。

    秦淑远察觉马车停下,从车厢里探出头去看了看,见是萧兰儿冒雨寻来,便光着脚走了出去,等她走到车辕边,收起了油纸伞,便伸手将她拉上了车,问道:“怎么走出来了?”

    萧兰儿站在车板上,见车厢里铺着干净绒毯,便褪掉已是湿透的缎鞋和罗袜拎进车厢,与伞一起放在了车厢的前角,取下身上包裹与剑一起放在车内,靠着车厢内壁坐了下去。

    秦淑远对披蓑戴笠的车夫道:“启行。”光着脚回到了车厢,在萧兰儿对面盘腿坐了下去。

    马车晃动,已是启行。

    萧兰儿等他坐好,回道;“不想等了,就出来了。”

    秦淑远道:“你已经没有第二双鞋子可以穿了。”

    萧兰儿道:“光着脚,也挺好的。”

    秦淑远看向她的脚。

    萧兰儿将脚缩回了衣摆下,又道:“此去屠苏城,大约有两千里之遥,等太阳出来,晒干也是来得及的。”

    秦淑远算了算,问道:“若这雨不停呢?”

    萧兰儿道:“那就坐着。”

    秦淑远听出几分无端而来的倔强,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兰儿看向秦淑远,漠漠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任性。”

    秦淑远道:“是有一点,不过,我觉得有这一点刚刚好。”

    萧兰儿不再看他,冷着脸道:“我一点都不好……”

    秦淑远道:“一个人好不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萧兰儿静默片刻,冷脸道;“你最好到了灵州,就赶快回来。”

    她的语气虽然很轻,但字里行间不难听出她的心情不好。

    秦淑远不知她是受了谁的影响,没有言语,就只是时不时的看看她,目光带着愁绪。

    萧兰儿被那种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声问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秦淑远回过神后,回道:“我在想一件事。”

    萧兰儿问道:“什么事。”

    秦淑远回道:“我在想,你有没有可能是口是心非的。”

    萧兰儿疑惑道:“你觉得我是口是心非的?”

    秦淑远没有言语。

    萧兰儿当他已是默认,轻声道:“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秦淑远垂下了目光,正在沉思冷冰月的话。

    萧兰儿补充道:“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秦淑远暗暗舒一口气,也轻声回道:“我知道。”

    萧兰儿道:“你知道就好。”

    秦淑远想了想,抬起目光又看向萧兰儿,回道:“我还知道,深思熟虑后的话,和事,只能代表一种选择,不能代表真心实意。”

    萧兰儿眼皮跳了跳,望着秦淑远,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秦淑远静了静,回道:“选择,一定是有原因的,而真心实意,可以没有。”

    萧兰儿道:“在我看来,都一样。”

    秦淑远没有揭穿她。

    因为他知道,萧兰儿是一个成熟的人,一个成熟的人,只需要选择,也只需要学会选择。

    而拆穿这种选择,是件自讨没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