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十章 皆有因果（20）
裴子晗此时仿若大彻大悟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一介凡身肉胎，哪里就枉论为天下人？”
裴子晗笑得几近凄厉，涕泗横流却依然笑着：“哪里是我没有心呢？是这世间，是这世道没有心啊！”她在自己的梦中叫着，似乎是想要奔走相告，可那个强而坚实的保护套却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她想挣脱开，却偏偏挣脱不开。
她突然发觉这堵围墙就好似一个乌龟壳，给了她一方狭小却安定的空间，却也同时困住了她自己。世界这么大，究竟是谁把自己困在这方天地的呢？是天下，是家国，还是长辈，还是自己？她突然觉得有些发冷，她不禁开始怀疑：这么些年，外公母亲奶娘……这么多人拼命的为自己建起来的保护墙究竟是什么？
她瘫坐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她听到自己对菁菁说：“他们自然是好心，可谁也不知道好心会不会有好报。”
她听到自己对萧萧说：“是啊，她的确是很担心我……多少伤害假以关切之名。”
她突然觉得好冷，她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意识有些模糊的靠着墙角。她拼命的砸着，用尽自己平生所有的力气砸向那些曾经她非常珍视的关怀。可就在不久之前，她还缩在菁菁的怀里哭泣：“原来被人关怀是这样的滋味。”这会儿她却要自己亲手摧毁掉这些，也许曾经也许现在，她依然珍视的关怀。
她听见自己对王子服说：“我自幼生在裴府那般凉薄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心呢？”
她听到母亲留着泪对自己说：“子晗，你这辈子都走不出院子的……谁知道你走进去的，是不是又是另一个院子呢？”
她想起世人对柳宗元的评价：“柳子厚如高秋独眺，霁晚孤吹。”
她仿佛听到了墙的那边，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隐约的她似乎可以分辨出她们每一个人的声音。菁菁依旧是焦急的叫着她“姑娘”，还有王子服依然同在静妙堂门口一样唤着她“妹妹”，苏一梅有些惊慌的叫着她“晗姐儿”，最后火急火燎竟开始叫“丫头”，还有在一旁一直念着罪过的陌生声音……裴子晗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谁。
可是闲杂知道谁还重要吗？她哆嗦着摇摇头，把自己使劲的缩到墙角，似乎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些慰藉和温暖，又似乎只有这样的冷意才会让她保持清醒。
她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长气，不是叹息又不似抱怨，淡淡的好似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果然清醒的人最荒唐。”
————————————
王家，静妙堂，里屋。
毫无征兆地，原本一直安详躺在床上熟睡一般的裴子晗，身体突然间剧烈的颤抖着，众人惊慌的退到一旁，等着大夫给个准确的说法。惊慌之间竟然也把在屋子另一端出神的王子服拉了回来，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王子服和大夫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大夫仔细看了看脉象，仔细地端详了裴子晗的脸色，又说着“冒犯罪过”翻开了裴子晗的眼皮，良久，大夫皱着眉头不可置信：“为何突然间变化如此之快？”
“什么？”王子服问道。
“之前在下一直在姑娘身旁守着，也没瞧出姑娘有什么异常，如今这般……”大夫小心的瞧着王子服的神色，“倒像是……”
“是什么？”
“倒像是轻生之意。”
王子服似是没有听清楚一般的追问了一声：“什么？”
大夫却只是直直地盯着这位王家少主，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最初高傲不可一世逢人见面只是欠欠身的王家大夫。
屋子不大，又无人讲话，大概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苏一梅先是愣了半晌，随后就一叠声的叫人去唤姜芳。末了又叫住要去传话的小丫头，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打算放狠话：“告诉她，若是当真不想自己身上背负三条人命就大可不必来了！到时候，她的儿子丈夫我也不帮她找！”
小丫头大概是没见过自家夫人这般恼怒，慌忙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菁菁盯着王家大夫的手看着他忙前忙后，也看着自家姑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她看到了大夫轻轻的松了口气，抬起袖子为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菁菁不知为何想起了不久前自家姑娘坐在清攸阁里屋的床上说：“我想起好多事来。”她想起自家姑娘郑重的问萧萧：“想好你的去处了吗？想好了告诉我，我去找管家。”又转过头来问她：“菁菁，你后悔过吗？……当日忤逆外婆非要跟着我来裴府，如今，后悔吗？”
她记得自己当初对着自家姑娘行了个稽首礼，一字一句郑重的回答：“不会，能伺候姑娘是菁菁这辈子的福气。”可当她抬起头与自家姑娘四目相对之时，她看到了自家姑娘眼中的泪光和不舍。
此时躺在床上的裴子晗突然张了张嘴，大夫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菁菁，菁菁了然的俯下身去听，只听到一句淡然而又怀念的声音说道：“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见菁菁直起身子，苏一梅忙问裴子晗说了什么，菁菁木然的一五一十的答了。
“什么意思？”苏一梅看了看自家儿子，自家儿子也只是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
也就在这个时候，姜芳跟着刚刚出去的小丫头走了进来。从菁菁口中听到这句话后，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应该是当年江老太爷常说的话吧。”
“可姑娘说，当年老太爷的原话是：‘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菁菁回道，她想起那日的裴子晗因着这句话还倚在床边哭得有些绝望：“原来外公竟也觉得我是累赘，不肯要我了。”
姜芳笑笑，可目光接触到苏一梅的笑容又渐渐消失散尽：“按照你们姑娘的意思，应该是语气温柔的那个是老太爷说的吧。”
菁菁点点头。
“可你仔细想想，到底哪句话更加绝情些呢？”
菁菁沉默着不发一言，可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这句话的答案是什么。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
裴子晗笑得几近凄厉，涕泗横流却依然笑着：“哪里是我没有心呢？是这世间，是这世道没有心啊！”她在自己的梦中叫着，似乎是想要奔走相告，可那个强而坚实的保护套却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她想挣脱开，却偏偏挣脱不开。
她突然发觉这堵围墙就好似一个乌龟壳，给了她一方狭小却安定的空间，却也同时困住了她自己。世界这么大，究竟是谁把自己困在这方天地的呢？是天下，是家国，还是长辈，还是自己？她突然觉得有些发冷，她不禁开始怀疑：这么些年，外公母亲奶娘……这么多人拼命的为自己建起来的保护墙究竟是什么？
她瘫坐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她听到自己对菁菁说：“他们自然是好心，可谁也不知道好心会不会有好报。”
她听到自己对萧萧说：“是啊，她的确是很担心我……多少伤害假以关切之名。”
她突然觉得好冷，她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意识有些模糊的靠着墙角。她拼命的砸着，用尽自己平生所有的力气砸向那些曾经她非常珍视的关怀。可就在不久之前，她还缩在菁菁的怀里哭泣：“原来被人关怀是这样的滋味。”这会儿她却要自己亲手摧毁掉这些，也许曾经也许现在，她依然珍视的关怀。
她听见自己对王子服说：“我自幼生在裴府那般凉薄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心呢？”
她听到母亲留着泪对自己说：“子晗，你这辈子都走不出院子的……谁知道你走进去的，是不是又是另一个院子呢？”
她想起世人对柳宗元的评价：“柳子厚如高秋独眺，霁晚孤吹。”
她仿佛听到了墙的那边，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隐约的她似乎可以分辨出她们每一个人的声音。菁菁依旧是焦急的叫着她“姑娘”，还有王子服依然同在静妙堂门口一样唤着她“妹妹”，苏一梅有些惊慌的叫着她“晗姐儿”，最后火急火燎竟开始叫“丫头”，还有在一旁一直念着罪过的陌生声音……裴子晗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谁。
可是闲杂知道谁还重要吗？她哆嗦着摇摇头，把自己使劲的缩到墙角，似乎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些慰藉和温暖，又似乎只有这样的冷意才会让她保持清醒。
她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长气，不是叹息又不似抱怨，淡淡的好似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果然清醒的人最荒唐。”
————————————
王家，静妙堂，里屋。
毫无征兆地，原本一直安详躺在床上熟睡一般的裴子晗，身体突然间剧烈的颤抖着，众人惊慌的退到一旁，等着大夫给个准确的说法。惊慌之间竟然也把在屋子另一端出神的王子服拉了回来，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王子服和大夫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大夫仔细看了看脉象，仔细地端详了裴子晗的脸色，又说着“冒犯罪过”翻开了裴子晗的眼皮，良久，大夫皱着眉头不可置信：“为何突然间变化如此之快？”
“什么？”王子服问道。
“之前在下一直在姑娘身旁守着，也没瞧出姑娘有什么异常，如今这般……”大夫小心的瞧着王子服的神色，“倒像是……”
“是什么？”
“倒像是轻生之意。”
王子服似是没有听清楚一般的追问了一声：“什么？”
大夫却只是直直地盯着这位王家少主，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最初高傲不可一世逢人见面只是欠欠身的王家大夫。
屋子不大，又无人讲话，大概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苏一梅先是愣了半晌，随后就一叠声的叫人去唤姜芳。末了又叫住要去传话的小丫头，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打算放狠话：“告诉她，若是当真不想自己身上背负三条人命就大可不必来了！到时候，她的儿子丈夫我也不帮她找！”
小丫头大概是没见过自家夫人这般恼怒，慌忙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菁菁盯着王家大夫的手看着他忙前忙后，也看着自家姑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她看到了大夫轻轻的松了口气，抬起袖子为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菁菁不知为何想起了不久前自家姑娘坐在清攸阁里屋的床上说：“我想起好多事来。”她想起自家姑娘郑重的问萧萧：“想好你的去处了吗？想好了告诉我，我去找管家。”又转过头来问她：“菁菁，你后悔过吗？……当日忤逆外婆非要跟着我来裴府，如今，后悔吗？”
她记得自己当初对着自家姑娘行了个稽首礼，一字一句郑重的回答：“不会，能伺候姑娘是菁菁这辈子的福气。”可当她抬起头与自家姑娘四目相对之时，她看到了自家姑娘眼中的泪光和不舍。
此时躺在床上的裴子晗突然张了张嘴，大夫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菁菁，菁菁了然的俯下身去听，只听到一句淡然而又怀念的声音说道：“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见菁菁直起身子，苏一梅忙问裴子晗说了什么，菁菁木然的一五一十的答了。
“什么意思？”苏一梅看了看自家儿子，自家儿子也只是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
也就在这个时候，姜芳跟着刚刚出去的小丫头走了进来。从菁菁口中听到这句话后，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应该是当年江老太爷常说的话吧。”
“可姑娘说，当年老太爷的原话是：‘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菁菁回道，她想起那日的裴子晗因着这句话还倚在床边哭得有些绝望：“原来外公竟也觉得我是累赘，不肯要我了。”
姜芳笑笑，可目光接触到苏一梅的笑容又渐渐消失散尽：“按照你们姑娘的意思，应该是语气温柔的那个是老太爷说的吧。”
菁菁点点头。
“可你仔细想想，到底哪句话更加绝情些呢？”
菁菁沉默着不发一言，可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这句话的答案是什么。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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