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陌生的搭档
有时候，评价一个人很复杂。
比如，我们不能单纯根据成绩的好坏，来判定一个人是不是好学生；也不能根据赚钱的多少，来衡量一个人的人生是否有价值。
有时候，评价一个人又很简单。
比如，一个人是不是好厨师的唯一标准，就是他的厨艺如何；一个人是不是好歌手的唯一标准，就是他唱歌好不好听。
而评价一个相声演员的唯一标准，就是他好不好笑。
一个不好笑的相声演员，就如同一个其他方面什么都好，却唯独不会做菜的厨师一样。
如果这样的人只是把自己的职业当成谋生的手段，或许还不至于让人唏嘘，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擅长自己本职工作的人大有人在。
但如果是打心底里喜欢这门职业，把自己的青春和热情都献给了它。并且把它当作自己毕生的追求，却依然不擅长的话，那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之一了。
赵卓林就是这样的一个可怜人，他就是一个不好笑的相声演员。
此时，他正站在后台，焦急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钟。还差二十分钟，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可是给自己捧哏的搭档钱飞还没有出现。
他偷眼看了一下后台的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知道，这些人嘴上没说，但他们的表情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今天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的效果再不好的话，他们肯定会联合起来把自己赶出这个社团的。
虽然自己是这个社团的创始人，是第一任社长，当初也是自己给这个社团取的名字，自己为这个社团不知道立过多少汗马功劳。
但现实是无情的，在市场效益的压力下，没有票房号召力的人就会被淘汰。哪怕你是创始人也不行，没有观众喜欢你，你就得滚蛋，就是这么残酷。
但他实在是不愿意离开相声舞台，离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社团，毕竟这是他此生最爱的东西。
于是已经习惯了这几年一直开场的他，在这次有史以来观众最多的演出上，主动要求攒底。
他毕竟是社团的元老，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同意他的要求。但双方谁都明白，这是一次赌注。如果他赌赢了，他就有资格继续留下来，如果他输了，那么他就得卷铺盖走人。
他自然明白这次演出的重要性，因此在今天之前他绞尽脑汁地修改了无数次剧本，也和自己的搭档反复排练了很多遍，就等着今天晚上奋力一搏了。
然而没想到是，他的搭档竟然堵车了。距离上场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了，依然不见人影。
赵卓林暗暗地攥了一下拳头，再一次掏出手机拨通了搭档的号码：“喂，钱飞，你现在到哪儿了？”
“我已经到了幸福大街了，如果顺畅的话，我应该十分钟内就可以……哎？前面又堵上了，这下我可说不准了……”
“你快点啊！马上就该上场了！”
“老赵，你先别着急啊，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过去的。交警过来了，先挂了啊……”
赵卓林小声的骂了句：“靠！”
突然，他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谁在窃窃私语。他立刻回头，却看到所有人都很正常的样子。
是自己多心了？还是……
不会是钱飞和这些人串通好了，故意要放自己鸽子吧？
当初可是自己带钱飞加入的这个社团啊，他刚来的时候还不知道相声到底是什么，是自己一句一句手把手教出来的。现在他也打算站到自己的对面去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走过来小声对他说：“赵老师，台上的孙老师刚才给我打暗号了，让我来提醒您，该您上场了。”
赵卓林一愣：“孙驰使的拴娃娃，平时不都是四十分钟左右吗？怎么这次这么短啊？”
主持人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这个，我也不懂啊……”
这个女孩只是大学毕业后暂时找不到其他满意的工作，才会来这里的，她对相声确实一点都不懂。
赵卓林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没有再问这个女孩，而是走到幕布边上，悄悄拉开一条缝隙往台上看去。
原来，孙驰比平时的语速加快了很多。有时候宁可牺牲笑料，不等观众笑完就急急忙忙地说下去。
按照正常的情况，当台上的演员知道下一对有人迟到的时候，应该尽力拖延时间，等待自己的同伴才对。
这小子可好，反而玩命的加速。看来，这是摆明了要跟我过不去啊！
就在这时，台上的孙驰和搭档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双双鞠躬下台。无论观众要求返场的掌声多么的热烈，他们两人也丝毫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从下场门扬长而去。
主持人一看，立刻经过赵卓林的身边，走到了台上去准备报幕。
赵卓林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别说现在后台根本没人愿意帮自己临时上场合作，就是有愿意帮忙的也没用。
因为自己今天要表演的段子，是为了这次演出特地写的原创节目，其他的捧哏根本就没人背过这段台词。
完了，一切都完了……
再见了，自己一手创立的社团。
再见了，自己喜爱的相声事业。
再见了，……
正当他绝望之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卓林吓了一跳，急忙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穿着同款大褂的陌生人正在看着自己。
“你是？”
陌生人微笑着说：“钱飞的台词我都知道，今天我给你捧吧。”
赵卓林十分吃惊，因为他一再强调过，这次的台词不能随便泄露给社团以外的人，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和钱飞到底是什么关系？”
“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了，你看，那位美女已经报完幕了，我们得上场了。”
赵卓林虽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满心的怀疑，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也实在顾不上别的了。撩开幕布便走上了台，那个陌生人紧随其后。
二人双双朝着观众鞠躬行礼，等待观众的掌声过去之后，赵卓林紧张的吞了一下口水，说出了第一句台词：
“今天啊，我们给大伙儿说一段对口相声……”
哗——！台下传来一阵火爆的笑声。
赵卓林十分纳闷，今天的观众是犯什么邪劲了？我才开始第一句话啊，而且这句话也没有丝毫的笑点，他们乐的是什么？
但是赵卓林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接着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卓林，我身边这位呢……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陌生人很自然的答道：“我和你一样，也姓赵。我姓赵，名薇，字雅芝，号叫丽颖居士……”
赵卓林不由得暗赞，虽然这和原本的台词不太一样，但这句话的确有趣的很。
可是，观众席里鸦雀无声，一个笑的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该笑的时候不笑，不可笑的地方却瞎乐，今天的观众到底怎么了？
由于陌生人临时改了台词，赵卓林不好用原来的词去接，为了给自己留几秒钟的想词时间，他把对方的台词重复了一遍道：
“姓赵名薇字雅芝，号叫丽颖居士？你这名字好啊……你这名字……是老中青三代都要通吃啊你……”
台下又传来哄堂大笑。
赵卓林心想，观众刚才是没反应过来？怎么捧哏的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人乐，自己重复了一遍的时候却乐了？真是搞不懂……
不过，对于一个相声演员来说，有人乐总比没人乐要好，不管它是怎么乐的。
观众的笑声给了赵卓林强烈的自信，让他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他开始放松下来继续表演。
虽然这个陌生的捧哏会时不时的脱离原稿，说出让他意料之外的台词，观众也有很多次笑的很不对时机。不过，这场演出还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表演完毕二人鞠躬之后，有观众上来给演员献花，陌生捧哏说：“这些都是给你的，没我的份，我先下去了。”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就走。
赵卓林本来想拉住他，可是无奈正好有个胖胖的女孩上来送礼物，还非要和他拥抱。他只好看着陌生捧哏的身影，消失在了幕布的阴影里。
终于和观众互动完，下台之后，赵卓林来到后台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透露着略带不甘的神色。
只有女主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天真地跑过来向他祝贺：“哇，赵老师，您刚才演得实在太棒了！”
赵卓林难掩得意地笑道：“哪里哪里，是刚才那位过来临时过来，帮忙救场的朋友捧得好……”
女主持疑惑地问：“咦？什么临时救场的捧哏啊？您刚才说的不是单口相声吗？”
赵卓林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要不人家都说女孩儿不能老跟说相声的在一块儿呢，容易学坏。你看你来了才几天啊，就学会恶作剧了。”
女主持认真地说：“赵老师，我没有恶作剧，反而是您在故意逗我吧？您刚才说的明明就是单口相声啊……”
忽然，女主持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说：“对了，我刚才实在太喜欢您的表演了，就偷偷地在幕布边上拿手机录了几段。您看，这明明是单口嘛……”
女主持把手机往前一递，赵卓林低头一看，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
手机的屏幕上，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在台上表演，捧哏的位置是空的。
比如，我们不能单纯根据成绩的好坏，来判定一个人是不是好学生；也不能根据赚钱的多少，来衡量一个人的人生是否有价值。
有时候，评价一个人又很简单。
比如，一个人是不是好厨师的唯一标准，就是他的厨艺如何；一个人是不是好歌手的唯一标准，就是他唱歌好不好听。
而评价一个相声演员的唯一标准，就是他好不好笑。
一个不好笑的相声演员，就如同一个其他方面什么都好，却唯独不会做菜的厨师一样。
如果这样的人只是把自己的职业当成谋生的手段，或许还不至于让人唏嘘，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擅长自己本职工作的人大有人在。
但如果是打心底里喜欢这门职业，把自己的青春和热情都献给了它。并且把它当作自己毕生的追求，却依然不擅长的话，那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之一了。
赵卓林就是这样的一个可怜人，他就是一个不好笑的相声演员。
此时，他正站在后台，焦急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钟。还差二十分钟，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可是给自己捧哏的搭档钱飞还没有出现。
他偷眼看了一下后台的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知道，这些人嘴上没说，但他们的表情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今天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的效果再不好的话，他们肯定会联合起来把自己赶出这个社团的。
虽然自己是这个社团的创始人，是第一任社长，当初也是自己给这个社团取的名字，自己为这个社团不知道立过多少汗马功劳。
但现实是无情的，在市场效益的压力下，没有票房号召力的人就会被淘汰。哪怕你是创始人也不行，没有观众喜欢你，你就得滚蛋，就是这么残酷。
但他实在是不愿意离开相声舞台，离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社团，毕竟这是他此生最爱的东西。
于是已经习惯了这几年一直开场的他，在这次有史以来观众最多的演出上，主动要求攒底。
他毕竟是社团的元老，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同意他的要求。但双方谁都明白，这是一次赌注。如果他赌赢了，他就有资格继续留下来，如果他输了，那么他就得卷铺盖走人。
他自然明白这次演出的重要性，因此在今天之前他绞尽脑汁地修改了无数次剧本，也和自己的搭档反复排练了很多遍，就等着今天晚上奋力一搏了。
然而没想到是，他的搭档竟然堵车了。距离上场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了，依然不见人影。
赵卓林暗暗地攥了一下拳头，再一次掏出手机拨通了搭档的号码：“喂，钱飞，你现在到哪儿了？”
“我已经到了幸福大街了，如果顺畅的话，我应该十分钟内就可以……哎？前面又堵上了，这下我可说不准了……”
“你快点啊！马上就该上场了！”
“老赵，你先别着急啊，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过去的。交警过来了，先挂了啊……”
赵卓林小声的骂了句：“靠！”
突然，他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谁在窃窃私语。他立刻回头，却看到所有人都很正常的样子。
是自己多心了？还是……
不会是钱飞和这些人串通好了，故意要放自己鸽子吧？
当初可是自己带钱飞加入的这个社团啊，他刚来的时候还不知道相声到底是什么，是自己一句一句手把手教出来的。现在他也打算站到自己的对面去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走过来小声对他说：“赵老师，台上的孙老师刚才给我打暗号了，让我来提醒您，该您上场了。”
赵卓林一愣：“孙驰使的拴娃娃，平时不都是四十分钟左右吗？怎么这次这么短啊？”
主持人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这个，我也不懂啊……”
这个女孩只是大学毕业后暂时找不到其他满意的工作，才会来这里的，她对相声确实一点都不懂。
赵卓林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没有再问这个女孩，而是走到幕布边上，悄悄拉开一条缝隙往台上看去。
原来，孙驰比平时的语速加快了很多。有时候宁可牺牲笑料，不等观众笑完就急急忙忙地说下去。
按照正常的情况，当台上的演员知道下一对有人迟到的时候，应该尽力拖延时间，等待自己的同伴才对。
这小子可好，反而玩命的加速。看来，这是摆明了要跟我过不去啊！
就在这时，台上的孙驰和搭档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双双鞠躬下台。无论观众要求返场的掌声多么的热烈，他们两人也丝毫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从下场门扬长而去。
主持人一看，立刻经过赵卓林的身边，走到了台上去准备报幕。
赵卓林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别说现在后台根本没人愿意帮自己临时上场合作，就是有愿意帮忙的也没用。
因为自己今天要表演的段子，是为了这次演出特地写的原创节目，其他的捧哏根本就没人背过这段台词。
完了，一切都完了……
再见了，自己一手创立的社团。
再见了，自己喜爱的相声事业。
再见了，……
正当他绝望之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卓林吓了一跳，急忙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穿着同款大褂的陌生人正在看着自己。
“你是？”
陌生人微笑着说：“钱飞的台词我都知道，今天我给你捧吧。”
赵卓林十分吃惊，因为他一再强调过，这次的台词不能随便泄露给社团以外的人，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和钱飞到底是什么关系？”
“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了，你看，那位美女已经报完幕了，我们得上场了。”
赵卓林虽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满心的怀疑，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也实在顾不上别的了。撩开幕布便走上了台，那个陌生人紧随其后。
二人双双朝着观众鞠躬行礼，等待观众的掌声过去之后，赵卓林紧张的吞了一下口水，说出了第一句台词：
“今天啊，我们给大伙儿说一段对口相声……”
哗——！台下传来一阵火爆的笑声。
赵卓林十分纳闷，今天的观众是犯什么邪劲了？我才开始第一句话啊，而且这句话也没有丝毫的笑点，他们乐的是什么？
但是赵卓林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接着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卓林，我身边这位呢……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陌生人很自然的答道：“我和你一样，也姓赵。我姓赵，名薇，字雅芝，号叫丽颖居士……”
赵卓林不由得暗赞，虽然这和原本的台词不太一样，但这句话的确有趣的很。
可是，观众席里鸦雀无声，一个笑的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该笑的时候不笑，不可笑的地方却瞎乐，今天的观众到底怎么了？
由于陌生人临时改了台词，赵卓林不好用原来的词去接，为了给自己留几秒钟的想词时间，他把对方的台词重复了一遍道：
“姓赵名薇字雅芝，号叫丽颖居士？你这名字好啊……你这名字……是老中青三代都要通吃啊你……”
台下又传来哄堂大笑。
赵卓林心想，观众刚才是没反应过来？怎么捧哏的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人乐，自己重复了一遍的时候却乐了？真是搞不懂……
不过，对于一个相声演员来说，有人乐总比没人乐要好，不管它是怎么乐的。
观众的笑声给了赵卓林强烈的自信，让他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他开始放松下来继续表演。
虽然这个陌生的捧哏会时不时的脱离原稿，说出让他意料之外的台词，观众也有很多次笑的很不对时机。不过，这场演出还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表演完毕二人鞠躬之后，有观众上来给演员献花，陌生捧哏说：“这些都是给你的，没我的份，我先下去了。”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就走。
赵卓林本来想拉住他，可是无奈正好有个胖胖的女孩上来送礼物，还非要和他拥抱。他只好看着陌生捧哏的身影，消失在了幕布的阴影里。
终于和观众互动完，下台之后，赵卓林来到后台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透露着略带不甘的神色。
只有女主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天真地跑过来向他祝贺：“哇，赵老师，您刚才演得实在太棒了！”
赵卓林难掩得意地笑道：“哪里哪里，是刚才那位过来临时过来，帮忙救场的朋友捧得好……”
女主持疑惑地问：“咦？什么临时救场的捧哏啊？您刚才说的不是单口相声吗？”
赵卓林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要不人家都说女孩儿不能老跟说相声的在一块儿呢，容易学坏。你看你来了才几天啊，就学会恶作剧了。”
女主持认真地说：“赵老师，我没有恶作剧，反而是您在故意逗我吧？您刚才说的明明就是单口相声啊……”
忽然，女主持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说：“对了，我刚才实在太喜欢您的表演了，就偷偷地在幕布边上拿手机录了几段。您看，这明明是单口嘛……”
女主持把手机往前一递，赵卓林低头一看，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
手机的屏幕上，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在台上表演，捧哏的位置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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