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回来了
两个人跑到钱飞的家门口之后，赵卓林急不可待的就上去开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上了。他立刻用力地敲起门来，一边敲一边高喊钱飞的名字。但敲了很多下，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赵卓林回头问保安：“你有办法开门吗？”
保安：“我没有钥匙啊，要开门得找物业，您继续敲，我去物业那看看……”说完转身要走。
赵卓林却突然一把抓住他，不停的皱着鼻子问：“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
保安一听，也立刻仔细地嗅起来，几秒钟之后他大惊失色：“啊！是煤气！这里的煤气味道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就是这个味儿的！哎呀，出大事了，您守在这儿，我得赶紧去找物业开门……”
赵卓林拦住他：“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必须得马上采取措施才行。”
保安已经慌乱不已：“采取什么措施啊？我们根本进不去啊！”
赵卓林指了指保安腰间的甩棍：“起码，我们得想办法通通风啊，你这棍子能砸玻璃吗？把窗户上的玻璃都砸碎了再走！”
保安听后立刻从腰中拔出甩棍唰一下甩开，刚要上前，他又回头问赵卓林：“那个大哥啊，我物理学习得不太好，这甩棍砸玻璃会不会砸出火星引爆煤气啊？”
“哎呀你怎么这么磨叽呢，给我！”赵卓林一把抢过甩棍，用足了力气先是对着房子周围的窗户一通乱砸，把玻璃全都砸了个七零八落。保安则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躲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不敢太靠前，但也不愿离开。
赵卓林本来还想砸碎玻璃后看看能不能从窗户进去，但窗户内部有粗壮的防盗栏杆，人根本钻不进去。于是他离开窗前，再次走到大门前。刚要举起棍子对着大门再一通乱砸，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钱飞胡子拉喳，满眼血丝，歇斯底里地对着赵卓林吼道：“你特么的想干什么？连死都不让老子安安静静的死啊？”
赵卓林一见钱飞出现在门口，扔掉棍子上去一把就揪住他，把他从门里拉到了门外很远的地方，以便远离煤气的范围。刚一抓住他的胳膊，赵卓林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味。
保安一见门开了，里面也没有发生爆炸。这个时候他倒是很负责的旅行了自己的职责，立刻冲进了屋子里，没过多久他又捂着嘴巴出来了，走到赵卓林和钱飞面前问道：
“煤气开关我已经关上了，要不要叫救护车？还是要找消防队？”
钱飞立刻撒起酒疯来，直往保安的身上扑：“你个小畜生，你特么的多管闲事！老子今天我弄死你，我让你坐火葬车……”
赵卓林见状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了他，对保安道：“他现在身体没事，估计就是喝醉了，别叫救护车了……”
正说着，其他几个巡逻的保安从远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同时周围别墅里的人也有披着衣服走出自家门口往这边看热闹围观的了。
赵卓林心想，现在屋里都是煤气还没放干净，在门口又有人围观，便问保安：“兄弟，你们这有什么清静没人的地方吗？你看他这样，在人群里再把谁给挠了，最好去个清静地方先醒醒酒。”
保安想了想，用手一指道：“那就是停车场了，就在那边就是。因为很多老板偶尔会很晚回来，我们这停车场夜里也不关门的，我帮您扶着钱老板过去？”
赵卓林：“不用了，今天谢谢你兄弟，他就先交给我吧，你和你哥们先解决房子里煤气的事吧。”
说完，赵卓林连抱带拽地拖着钱飞，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停车场。刚要一到停车场中间左右，赵卓林就累得没力气了，脚下一软和钱飞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钱飞趴在地上吐了两口，之后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对着赵卓林骂道：“姓赵的，你特么来找……我干什么？啊？专门来坏我事啊？你连死都不让我安生地走……”
赵卓林也挣扎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钱飞现在绝望颓废语无伦次的样子，很明显精神已经出问题了。他心说自己可不是李梅金啊，怎么劝钱飞现在这种状况的人呢？
他立刻想到了赵薇，在心里默念：“赵薇，快点出来帮我想想办法啊。赵薇？快点出来啊！”
然而任凭他在心中怎么召唤，赵薇还是不见踪影。再看钱飞，此时从坏里掏出了钥匙，在找着自己的车，嘴里还嘟囔着：“不让老子薰死，那老子就玩个刺激的，撞死算了……”
眼看着他已经找到了自己那辆车的附近，赵卓林彻底放弃了找赵薇帮忙的幻想，跑过去一把抢过钥匙。
钱飞怒不可遏地朝赵卓林扑过来，二人扭打在一起，钱飞不停地喊着：“你个混蛋，老子不乐意理你，你还一直妨碍老子？那我干脆拉你当个垫背的……”
然而这种状态的钱飞是不可能打过赵卓林的，赵卓林几下就把他重新推倒在地。钱飞摔倒后，试着爬了几次，都没有再爬起来。
看着钱飞可怜的样子，赵卓林在心中骂自己：人家之前对你这么好，现在人家有难了，你也得帮忙啊！快点想出办法来啊！
钱飞终于从地上再一次爬起来了，赵卓林被逼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心里现想一句就说一句的道：“钱飞，你听我说，我不是来阻碍你寻死的。相反，我是来帮你，让你彻底了却人间的牵挂之后再去死的。”
钱飞笑了：“你扯淡呢？我还需要你帮忙？我现在早就已经无牵无挂了……”
赵卓林把他扶好，让他站稳别摔倒，然后正色道：“好啊，既然你已经无牵无挂了，那么我有几个要求。”
钱飞迷离的眼神里闪出一丝疑惑：“要求？什么要求？”
赵卓林转着眼珠想着道：“这第一嘛，反正你都要死了，你的钱也都没用了，你先把你的钱都转给我。”
钱飞一瞪眼：“凭什么？你小子生前那么怀疑我，我还给你留遗产？”
赵卓林：“反正你都要死了，把钱留给谁不是留啊？就算不能都留给我，起码也得给我留个几百万吧。”
钱飞：“你穷疯了啊？跑到这来敲死人的竹杠？”
赵卓林没理他，接着道：“还有，我最近正在调查些事情，总是要东跑西颠的，我也没个车真是不方便。我看你这车不错，就也留给我吧，反正我也坐过很多回了，我跟这车互相都挺熟悉的。”
钱飞：“行，几天不见，你小子脸皮是真见厚啊……”
赵卓林：“对了，除了钱还有车以外，你那个刚分手的女大学生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啊？给我也留一下。说实在的，我早就看她不错了，以前因为有你在中间插着我不好意思伸手。现在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还没等赵卓林说完，钱飞就扑了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姓赵的，你特么欺人太甚了吧？我都死了你还想绿我？我今天掐死你！”
赵卓林一边挣扎着掰着他的手指，一边呼吸困难地说：“你不是说你无牵无挂吗？那你怎么还为了这些事而生气？”
钱飞被这句话问懵了，慢慢地松开了赵卓林的手，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我也知道我还有很多牵挂的东西，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赵卓林蹲到他旁边：“脸？你告诉我，脸值多少钱一斤啊？没听过那句话啊？这年头，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我要是能混成你这样，别墅住着，豪车开着，女大学生搂着，我特么早就不要脸了。”
钱飞：“你少在这跟我耍嘴皮子！说得轻松，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不是一夜之间都没了嘛！”
赵卓林：“我眼睛没问题啊？刚从你家过来的，你家大别墅还好好地矗立在那里啊？怎么就没了？还有，你这车不也在这儿呢吗？至于女人，只有你继续保持有钱的状态，总有那个漂亮的会主动来找你投怀送抱的。
反正你那视频里说的都是道德问题，没有什么严重地违法犯罪的问题，也不影响你继续做生意当个有钱人啊？”
钱飞：“谁说的？我现在名誉扫地，你以为那些人以后还会跟我做生意吗？”
赵卓林大笑道：“我的傻钱子啊，你以为商人选合作对象的标准是什么啊？是人品？是素质？是学历？都不是，是利益。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跟谁合作。
别说你了。
你说气人不？
曾经闹得那么沸沸扬扬的伟大的摄影家，最近都开始有人怀念他，替他喊冤了，你这点破事算个P啊？过段时间，人们自然就会淡忘的。”
钱飞：“可我怕……等人们忘了这事以后，我还会再次发出那样的视频啊。”
赵卓林一愣：“你为什么会再发啊？”
钱飞：“不是因为我发了疯，得了精神病我才发的那个视频吗？不然，没有第二种解释啊，我现在会发疯，保不齐以后哪天还会发疯……”
赵卓林真得很想把真实的内请告诉他，让他不再为自己的精神健康而担心。但又怕告诉他之后，他也会卷进自己和神秘组织的对抗中，从而连累到他，只好说道：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怕啊。你忘了，咱俩不是认识一个全宇宙最专业的心理医生呢么？”
钱飞想了想：“你是说……李梅金？”
赵卓林拍拍他的肩膀：“对啊，我是嫌贵才不让她治的，你这么有钱她肯定会把你供起来好好治疗的。不过，我不建议你立刻就去找他。你呀，现在就是一时脑子堵住了，有点转不开弯儿。先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两天，等风头过去就没事了。”
钱飞苦笑：“说得轻巧，找个清静的地方，哪里有什么清静的地方？现在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在嘲笑我，指责我。连我老家的爸妈都打电话来责问我视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能躲到哪去？”
赵卓林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个人一定会收留你，并且绝不会嘲笑你的。你现在喝了酒，开不了车，我送你去吧。”
说完，他强行把钱飞从地上拉了起来。钱飞疑惑地问道：“什么地方？谁一定不会嘲笑我？”
赵卓林道：“你忘了，当你被我那位暴力女同伙打倒在地的时候，是谁舍身出来救你，对我们说‘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他，他是个好人’的？”
这句话好似特效的醒酒的药一样，让钱飞的意识瞬间就清楚了不少。他面露哀伤之色：“我之前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让她一个年轻的女人留在村子里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我出了这种事，还去找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此时赵卓林心里其实也不能确定把钱飞带到他前妻那里去到底管不管用，但他知道，继续留在这里自己已经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劝阻他了。
如果自己和钱飞还是之前的那种关系，或许还好一点。但现在钱飞已经和自己绝交，从内心深处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隔阂，自己现在话语的分量已经远不如以前是哥们的时候了，必须得找个其他人来帮忙才行。
赵卓林决定，无论如何先把他送到他前妻那里去。通过上次的接触，他看出钱飞的前妻应该是会接受他的。如果不行，赵卓林打算直接把钱飞送回他自己老家的父母那里去。虎毒不食子，再怎么样责问，到关键时刻父母总不会看着钱飞去寻短见的。
于是赵卓林打开车的后门，强行的把钱飞推搡到了后座上：“走！就是死，你也得见过她一面，告个别再给我去死。”
钱飞的状态自然无法有效抵抗，只能被赵卓林塞进后座，用安全带捆好。之后，赵卓林发动车子，往外快速驶去。
在门口被保安拦下的时候，赵卓林指了指后座：“你应该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吧？我这是送他去医院。”
保安已经从无线电里得知了刚才的情况，还以为是钱飞身体突然出状况，赵卓林要开车送钱飞去医院治疗呢，便打开大门让二人出去了。
赵卓林的记性不错，很快便按照上次他和周柏桐跟踪时候的路线将车开到了城外。到了城外后，一直发呆没有说什么的钱飞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个特别坏的人啊？”
赵卓林从后视镜里看了钱飞一眼，笑道：“呵呵，对啊，你还真是个挺坏的人呢。所以你就更不能死了，没听过那句话啊？好人不长寿，祸害才几千年呢。”
钱飞没有理赵卓林的这句玩笑，而是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田野景色，痴痴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赵卓林：“你在想什么？”
钱飞：“我在想我第一次到这个城市里来的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我走的也是这条路，也是在天已经黑了的时候，也是在差不多这个季节。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个时候我是从外往里走，现在是从里往外走。赵卓林，我恨你！”
赵卓林对钱飞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感到奇怪：“你恨我干嘛？”
钱飞：“看到这条路，我才终于明白，我前妻当初说的是对的，我骨子里就是个窝窝囊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乡下男孩。我不适合城市，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如果不是你，当初非拉着我跟你去相声社玩，我的口吃和怯懦就不会好。
如果真是那样，我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混不下去的。很快我就会明白我不适合这里的这个道理，很快就会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去了。可你，治好了我的口吃，给了我自信，让我看到了一个假象，一个误认为自己可以融入这里的假象。
可实际上呢？这都是我自己在欺骗自己。我对朋友那么好，最后还是被朋友轻易地怀疑。我以为那些生意上的伙伴和我做生意，是因为我守信用，讲规矩，可你刚才却告诉我，这只不过都是利益二字。
要是没有你，我不用等到现在，我早就被现实打醒，早就乖乖的回到田野里了。你啊，老赵，你特么的让我做了一场长长的梦啊！现在梦醒了，你让我如何面对……”
平时一向能说会道的赵卓林，此时竟也找不出什么话来答对钱飞的这些言语，他只有轻轻叹口气，把车开得又再快了一些。
在剩下的道路上，两个人始终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直到赵卓林把车开到了上次来过的那座废弃的旧工厂门口把车停下。赵卓林回过头：“我们到了废工厂了，接下来路怎么走？你前妻是哪个村的来着？”
钱飞从坏里掏出手机：“不用再开了，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说完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没有多说任何就个字，只说了一句“我在老地方，想现在见见你”之后就挂了。
打完电话，钱飞看看赵卓林：“行了，没你事了，你滚吧。”
赵卓林：“别介啊，这工厂里铁棍铁棒的到处都是，我走了你给自己来一棒怎么办？”
钱飞翻个白眼：“我现在已经暂时不想死了，你不用再留下来多管闲事了，快点走吧。”
赵卓林对着车窗外看了看：“特么的你让我往哪走啊？这荒山野岭的，我连个手电都没有，摸着黑乱走再碰上野狼。怎么也得天亮之后，我才能走到镇上去看看有没有回城的车吧？”
钱飞：“吗的，你小子活该，又不是老子请你来的……行，你特么不乐意走，非要当这个电灯泡你就当吧……”说完，钱飞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赵卓林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现在听得见也好，听不见也好。钱子，你说我害了你，我承认。你说我怀疑你，我不是个东西，我也承认。
但是，钱子，我还是要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你刚才问我你自己是不是个坏人，对别人来说你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讲义气的兄弟。”
钱飞打出了轻轻的鼾声，赵卓林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只好回过头扶着方向盘，看着荒野的夜色静静地等待。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一小块白色的灯光慢慢从远处飘来，走近之后，赵卓林发现那是一辆小电动车。电动车的主人，正是钱飞的前妻。
赵卓林急忙开门下车迎了上去，钱飞的前妻一见是赵卓林吓了一跳：“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钱飞呢？刚才不是他给我……”
赵卓林低声地向她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那女人立刻脸色吓得惨白：“他……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赵卓林：“现在我们谁都劝不动他了，所以我才把他送到你这里来。当然了，如果你有困难，我也不打算为难你，我……”
女人斩钉截铁的点点头：“我没有困难，我会好好劝他的。”
这时，钱飞也从车上走了下来。本来，赵卓林还以为这两个人见了面，会有什么激烈的场面发生，但没想到钱飞只是轻轻的说了句：“你来了。”
女人也淡淡的回道：“我来了。”
钱飞：“回你家行吗？”
女人：“行。”
钱飞就走到了女人电动车的后座上坐好，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腰，女人立刻就要拧动把手往前走。
赵卓林：“你们就打算这么走啊？我说，这天挺冷的，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顺便在你们那儿等到天亮。”
钱飞回头看看他：“我现在一秒钟也不想再看见你了。你不是说你最近在查些事情，需要用车吗？那就赶紧开着它从我的眼前消失。”
赵卓林：“可是……”
钱飞：“可是……是……是个P啊，老子又……又……没说送……给你。等你把事……事情查完了，还得还……还给老子呢。再……说了，你不开这……车你怎么回……回城去？”
赵卓林突然发自内心，无法抑制的笑起来：“回来了！你又口吃了，钱子，你回来了！”
赵卓林回头问保安：“你有办法开门吗？”
保安：“我没有钥匙啊，要开门得找物业，您继续敲，我去物业那看看……”说完转身要走。
赵卓林却突然一把抓住他，不停的皱着鼻子问：“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
保安一听，也立刻仔细地嗅起来，几秒钟之后他大惊失色：“啊！是煤气！这里的煤气味道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就是这个味儿的！哎呀，出大事了，您守在这儿，我得赶紧去找物业开门……”
赵卓林拦住他：“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必须得马上采取措施才行。”
保安已经慌乱不已：“采取什么措施啊？我们根本进不去啊！”
赵卓林指了指保安腰间的甩棍：“起码，我们得想办法通通风啊，你这棍子能砸玻璃吗？把窗户上的玻璃都砸碎了再走！”
保安听后立刻从腰中拔出甩棍唰一下甩开，刚要上前，他又回头问赵卓林：“那个大哥啊，我物理学习得不太好，这甩棍砸玻璃会不会砸出火星引爆煤气啊？”
“哎呀你怎么这么磨叽呢，给我！”赵卓林一把抢过甩棍，用足了力气先是对着房子周围的窗户一通乱砸，把玻璃全都砸了个七零八落。保安则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躲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不敢太靠前，但也不愿离开。
赵卓林本来还想砸碎玻璃后看看能不能从窗户进去，但窗户内部有粗壮的防盗栏杆，人根本钻不进去。于是他离开窗前，再次走到大门前。刚要举起棍子对着大门再一通乱砸，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钱飞胡子拉喳，满眼血丝，歇斯底里地对着赵卓林吼道：“你特么的想干什么？连死都不让老子安安静静的死啊？”
赵卓林一见钱飞出现在门口，扔掉棍子上去一把就揪住他，把他从门里拉到了门外很远的地方，以便远离煤气的范围。刚一抓住他的胳膊，赵卓林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味。
保安一见门开了，里面也没有发生爆炸。这个时候他倒是很负责的旅行了自己的职责，立刻冲进了屋子里，没过多久他又捂着嘴巴出来了，走到赵卓林和钱飞面前问道：
“煤气开关我已经关上了，要不要叫救护车？还是要找消防队？”
钱飞立刻撒起酒疯来，直往保安的身上扑：“你个小畜生，你特么的多管闲事！老子今天我弄死你，我让你坐火葬车……”
赵卓林见状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了他，对保安道：“他现在身体没事，估计就是喝醉了，别叫救护车了……”
正说着，其他几个巡逻的保安从远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同时周围别墅里的人也有披着衣服走出自家门口往这边看热闹围观的了。
赵卓林心想，现在屋里都是煤气还没放干净，在门口又有人围观，便问保安：“兄弟，你们这有什么清静没人的地方吗？你看他这样，在人群里再把谁给挠了，最好去个清静地方先醒醒酒。”
保安想了想，用手一指道：“那就是停车场了，就在那边就是。因为很多老板偶尔会很晚回来，我们这停车场夜里也不关门的，我帮您扶着钱老板过去？”
赵卓林：“不用了，今天谢谢你兄弟，他就先交给我吧，你和你哥们先解决房子里煤气的事吧。”
说完，赵卓林连抱带拽地拖着钱飞，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停车场。刚要一到停车场中间左右，赵卓林就累得没力气了，脚下一软和钱飞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钱飞趴在地上吐了两口，之后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对着赵卓林骂道：“姓赵的，你特么来找……我干什么？啊？专门来坏我事啊？你连死都不让我安生地走……”
赵卓林也挣扎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钱飞现在绝望颓废语无伦次的样子，很明显精神已经出问题了。他心说自己可不是李梅金啊，怎么劝钱飞现在这种状况的人呢？
他立刻想到了赵薇，在心里默念：“赵薇，快点出来帮我想想办法啊。赵薇？快点出来啊！”
然而任凭他在心中怎么召唤，赵薇还是不见踪影。再看钱飞，此时从坏里掏出了钥匙，在找着自己的车，嘴里还嘟囔着：“不让老子薰死，那老子就玩个刺激的，撞死算了……”
眼看着他已经找到了自己那辆车的附近，赵卓林彻底放弃了找赵薇帮忙的幻想，跑过去一把抢过钥匙。
钱飞怒不可遏地朝赵卓林扑过来，二人扭打在一起，钱飞不停地喊着：“你个混蛋，老子不乐意理你，你还一直妨碍老子？那我干脆拉你当个垫背的……”
然而这种状态的钱飞是不可能打过赵卓林的，赵卓林几下就把他重新推倒在地。钱飞摔倒后，试着爬了几次，都没有再爬起来。
看着钱飞可怜的样子，赵卓林在心中骂自己：人家之前对你这么好，现在人家有难了，你也得帮忙啊！快点想出办法来啊！
钱飞终于从地上再一次爬起来了，赵卓林被逼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心里现想一句就说一句的道：“钱飞，你听我说，我不是来阻碍你寻死的。相反，我是来帮你，让你彻底了却人间的牵挂之后再去死的。”
钱飞笑了：“你扯淡呢？我还需要你帮忙？我现在早就已经无牵无挂了……”
赵卓林把他扶好，让他站稳别摔倒，然后正色道：“好啊，既然你已经无牵无挂了，那么我有几个要求。”
钱飞迷离的眼神里闪出一丝疑惑：“要求？什么要求？”
赵卓林转着眼珠想着道：“这第一嘛，反正你都要死了，你的钱也都没用了，你先把你的钱都转给我。”
钱飞一瞪眼：“凭什么？你小子生前那么怀疑我，我还给你留遗产？”
赵卓林：“反正你都要死了，把钱留给谁不是留啊？就算不能都留给我，起码也得给我留个几百万吧。”
钱飞：“你穷疯了啊？跑到这来敲死人的竹杠？”
赵卓林没理他，接着道：“还有，我最近正在调查些事情，总是要东跑西颠的，我也没个车真是不方便。我看你这车不错，就也留给我吧，反正我也坐过很多回了，我跟这车互相都挺熟悉的。”
钱飞：“行，几天不见，你小子脸皮是真见厚啊……”
赵卓林：“对了，除了钱还有车以外，你那个刚分手的女大学生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啊？给我也留一下。说实在的，我早就看她不错了，以前因为有你在中间插着我不好意思伸手。现在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还没等赵卓林说完，钱飞就扑了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姓赵的，你特么欺人太甚了吧？我都死了你还想绿我？我今天掐死你！”
赵卓林一边挣扎着掰着他的手指，一边呼吸困难地说：“你不是说你无牵无挂吗？那你怎么还为了这些事而生气？”
钱飞被这句话问懵了，慢慢地松开了赵卓林的手，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我也知道我还有很多牵挂的东西，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赵卓林蹲到他旁边：“脸？你告诉我，脸值多少钱一斤啊？没听过那句话啊？这年头，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我要是能混成你这样，别墅住着，豪车开着，女大学生搂着，我特么早就不要脸了。”
钱飞：“你少在这跟我耍嘴皮子！说得轻松，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不是一夜之间都没了嘛！”
赵卓林：“我眼睛没问题啊？刚从你家过来的，你家大别墅还好好地矗立在那里啊？怎么就没了？还有，你这车不也在这儿呢吗？至于女人，只有你继续保持有钱的状态，总有那个漂亮的会主动来找你投怀送抱的。
反正你那视频里说的都是道德问题，没有什么严重地违法犯罪的问题，也不影响你继续做生意当个有钱人啊？”
钱飞：“谁说的？我现在名誉扫地，你以为那些人以后还会跟我做生意吗？”
赵卓林大笑道：“我的傻钱子啊，你以为商人选合作对象的标准是什么啊？是人品？是素质？是学历？都不是，是利益。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跟谁合作。
别说你了。
你说气人不？
曾经闹得那么沸沸扬扬的伟大的摄影家，最近都开始有人怀念他，替他喊冤了，你这点破事算个P啊？过段时间，人们自然就会淡忘的。”
钱飞：“可我怕……等人们忘了这事以后，我还会再次发出那样的视频啊。”
赵卓林一愣：“你为什么会再发啊？”
钱飞：“不是因为我发了疯，得了精神病我才发的那个视频吗？不然，没有第二种解释啊，我现在会发疯，保不齐以后哪天还会发疯……”
赵卓林真得很想把真实的内请告诉他，让他不再为自己的精神健康而担心。但又怕告诉他之后，他也会卷进自己和神秘组织的对抗中，从而连累到他，只好说道：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怕啊。你忘了，咱俩不是认识一个全宇宙最专业的心理医生呢么？”
钱飞想了想：“你是说……李梅金？”
赵卓林拍拍他的肩膀：“对啊，我是嫌贵才不让她治的，你这么有钱她肯定会把你供起来好好治疗的。不过，我不建议你立刻就去找他。你呀，现在就是一时脑子堵住了，有点转不开弯儿。先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两天，等风头过去就没事了。”
钱飞苦笑：“说得轻巧，找个清静的地方，哪里有什么清静的地方？现在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在嘲笑我，指责我。连我老家的爸妈都打电话来责问我视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能躲到哪去？”
赵卓林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个人一定会收留你，并且绝不会嘲笑你的。你现在喝了酒，开不了车，我送你去吧。”
说完，他强行把钱飞从地上拉了起来。钱飞疑惑地问道：“什么地方？谁一定不会嘲笑我？”
赵卓林道：“你忘了，当你被我那位暴力女同伙打倒在地的时候，是谁舍身出来救你，对我们说‘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他，他是个好人’的？”
这句话好似特效的醒酒的药一样，让钱飞的意识瞬间就清楚了不少。他面露哀伤之色：“我之前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让她一个年轻的女人留在村子里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我出了这种事，还去找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此时赵卓林心里其实也不能确定把钱飞带到他前妻那里去到底管不管用，但他知道，继续留在这里自己已经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劝阻他了。
如果自己和钱飞还是之前的那种关系，或许还好一点。但现在钱飞已经和自己绝交，从内心深处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隔阂，自己现在话语的分量已经远不如以前是哥们的时候了，必须得找个其他人来帮忙才行。
赵卓林决定，无论如何先把他送到他前妻那里去。通过上次的接触，他看出钱飞的前妻应该是会接受他的。如果不行，赵卓林打算直接把钱飞送回他自己老家的父母那里去。虎毒不食子，再怎么样责问，到关键时刻父母总不会看着钱飞去寻短见的。
于是赵卓林打开车的后门，强行的把钱飞推搡到了后座上：“走！就是死，你也得见过她一面，告个别再给我去死。”
钱飞的状态自然无法有效抵抗，只能被赵卓林塞进后座，用安全带捆好。之后，赵卓林发动车子，往外快速驶去。
在门口被保安拦下的时候，赵卓林指了指后座：“你应该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吧？我这是送他去医院。”
保安已经从无线电里得知了刚才的情况，还以为是钱飞身体突然出状况，赵卓林要开车送钱飞去医院治疗呢，便打开大门让二人出去了。
赵卓林的记性不错，很快便按照上次他和周柏桐跟踪时候的路线将车开到了城外。到了城外后，一直发呆没有说什么的钱飞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个特别坏的人啊？”
赵卓林从后视镜里看了钱飞一眼，笑道：“呵呵，对啊，你还真是个挺坏的人呢。所以你就更不能死了，没听过那句话啊？好人不长寿，祸害才几千年呢。”
钱飞没有理赵卓林的这句玩笑，而是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田野景色，痴痴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赵卓林：“你在想什么？”
钱飞：“我在想我第一次到这个城市里来的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我走的也是这条路，也是在天已经黑了的时候，也是在差不多这个季节。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个时候我是从外往里走，现在是从里往外走。赵卓林，我恨你！”
赵卓林对钱飞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感到奇怪：“你恨我干嘛？”
钱飞：“看到这条路，我才终于明白，我前妻当初说的是对的，我骨子里就是个窝窝囊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乡下男孩。我不适合城市，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如果不是你，当初非拉着我跟你去相声社玩，我的口吃和怯懦就不会好。
如果真是那样，我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混不下去的。很快我就会明白我不适合这里的这个道理，很快就会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去了。可你，治好了我的口吃，给了我自信，让我看到了一个假象，一个误认为自己可以融入这里的假象。
可实际上呢？这都是我自己在欺骗自己。我对朋友那么好，最后还是被朋友轻易地怀疑。我以为那些生意上的伙伴和我做生意，是因为我守信用，讲规矩，可你刚才却告诉我，这只不过都是利益二字。
要是没有你，我不用等到现在，我早就被现实打醒，早就乖乖的回到田野里了。你啊，老赵，你特么的让我做了一场长长的梦啊！现在梦醒了，你让我如何面对……”
平时一向能说会道的赵卓林，此时竟也找不出什么话来答对钱飞的这些言语，他只有轻轻叹口气，把车开得又再快了一些。
在剩下的道路上，两个人始终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直到赵卓林把车开到了上次来过的那座废弃的旧工厂门口把车停下。赵卓林回过头：“我们到了废工厂了，接下来路怎么走？你前妻是哪个村的来着？”
钱飞从坏里掏出手机：“不用再开了，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说完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没有多说任何就个字，只说了一句“我在老地方，想现在见见你”之后就挂了。
打完电话，钱飞看看赵卓林：“行了，没你事了，你滚吧。”
赵卓林：“别介啊，这工厂里铁棍铁棒的到处都是，我走了你给自己来一棒怎么办？”
钱飞翻个白眼：“我现在已经暂时不想死了，你不用再留下来多管闲事了，快点走吧。”
赵卓林对着车窗外看了看：“特么的你让我往哪走啊？这荒山野岭的，我连个手电都没有，摸着黑乱走再碰上野狼。怎么也得天亮之后，我才能走到镇上去看看有没有回城的车吧？”
钱飞：“吗的，你小子活该，又不是老子请你来的……行，你特么不乐意走，非要当这个电灯泡你就当吧……”说完，钱飞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赵卓林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现在听得见也好，听不见也好。钱子，你说我害了你，我承认。你说我怀疑你，我不是个东西，我也承认。
但是，钱子，我还是要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你刚才问我你自己是不是个坏人，对别人来说你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讲义气的兄弟。”
钱飞打出了轻轻的鼾声，赵卓林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只好回过头扶着方向盘，看着荒野的夜色静静地等待。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一小块白色的灯光慢慢从远处飘来，走近之后，赵卓林发现那是一辆小电动车。电动车的主人，正是钱飞的前妻。
赵卓林急忙开门下车迎了上去，钱飞的前妻一见是赵卓林吓了一跳：“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钱飞呢？刚才不是他给我……”
赵卓林低声地向她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那女人立刻脸色吓得惨白：“他……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赵卓林：“现在我们谁都劝不动他了，所以我才把他送到你这里来。当然了，如果你有困难，我也不打算为难你，我……”
女人斩钉截铁的点点头：“我没有困难，我会好好劝他的。”
这时，钱飞也从车上走了下来。本来，赵卓林还以为这两个人见了面，会有什么激烈的场面发生，但没想到钱飞只是轻轻的说了句：“你来了。”
女人也淡淡的回道：“我来了。”
钱飞：“回你家行吗？”
女人：“行。”
钱飞就走到了女人电动车的后座上坐好，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腰，女人立刻就要拧动把手往前走。
赵卓林：“你们就打算这么走啊？我说，这天挺冷的，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顺便在你们那儿等到天亮。”
钱飞回头看看他：“我现在一秒钟也不想再看见你了。你不是说你最近在查些事情，需要用车吗？那就赶紧开着它从我的眼前消失。”
赵卓林：“可是……”
钱飞：“可是……是……是个P啊，老子又……又……没说送……给你。等你把事……事情查完了，还得还……还给老子呢。再……说了，你不开这……车你怎么回……回城去？”
赵卓林突然发自内心，无法抑制的笑起来：“回来了！你又口吃了，钱子，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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