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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诉说隐情

    晚饭后,范雎备一壶香茶,把信陵君请到自己的卧室:

    “公子,明日就到咸阳,此后您入驿馆,我回相府。

    虽然还能见面,畅谈的机会却少了,所以今夜想与您尽一夕之欢,以叙范某衷心。”

    信陵君眼皮都没抬:

    “您的衷心就是为秦国尽忠以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还叙什么?”

    范雎叹口气:

    “我知道是在请您入秦的问题上让您对我不满,但……”

    信陵君抬脸正视他:

    “我并非对这件事不满!

    已为秦臣,自当忠于秦,既然此行于秦有利,秦王怎能不尽力而为之?

    只是此计太毒,不应由你执行,再想到我成就了一个为自己挖陷阱的人,无忌不能免俗,心中确是悔恨!”

    就差没有直接骂他忘恩负义,这句话实在不好听。

    但范雎还是笑着脸给信陵君斟上茶:

    “也不怪公子与众友不理解,实在是我的计划过于隐晦,不能用常理去解释。

    所以自己于夜深人静时暗自叹息:为公子费尽心却受此唾骂,难啊!”

    “你为我费尽苦心?”

    信陵君笑得令人心酸:

    “你我本是至交,岂不知我的心志?

    如今却被逼入咸阳,是虎落阱、鸟入笼,这样为我,无忌真不知应该怎样感谢您的一片好心!”

    范雎以指按唇:

    “虽无外人,还望轻声,正因为得不到理解,所以才要向您叙衷心。

    请公子坦诚相告,您确是英雄豪杰,展翅可冲九霄,但在魏得舒其志吗?”

    这一问,果然刺得信陵君心中酸痛。

    真要坦诚相告,不知会向范雎倒出几肚子苦水!

    但又怎能向秦国丞相诉说自己所受到的压抑,流露对魏国政治的不满?

    只好苦笑:

    “无忌以为能够为国尽忠、为百姓着想,便是志得意舒,不一定非要鹏程万里冲九天!”

    范雎微笑:

    “公子结交各将相,与四海豪壮为友,只为求心安理得吗?”

    信陵君意识到,做为秦丞相,他的密探遍布无孔不入,对自己的活动一定了解很多,也就不必再跟他绕圈子:

    “不必隐瞒,无忌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抗击秦国的侵略,你们把我弄到咸阳,不也就是为自己清除障碍吗?”

    范雎叹口气:

    “公子之心,世人皆知,可惜安釐王不知。

    在他看来,公子处心积虑惟想谋国夺位;公子的门客朋友,尽是叛逆之徒。

    公子的声势越大,对他的威胁也就越大。

    所以他想的、做的都是怎样绑住您的手脚置于牢笼,以保障他的安全。

    范某尽力促使您入秦,正是为了冲开他的羁绊,使您能振翅翱翔!”

    信陵君却是一声冷笑:

    “您骗小孩子去吧!我入秦后,身在敌人的控制下,连生命都没保障,还能翱翔?”

    范雎突然严肃起来:

    “实不相瞒,秦王请您来咸阳,一是要软禁,一是想利用。”

    信陵君哼了一声:

    “多谢您以实相告,我来前已经做好了第一个准备,第二个他休想!”

    范雎摇摇头:

    “人固然应该旗帜鲜明,必要时可也得通权达变。

    秦王想利用您,就得真让您与青鸾公主结婚,和他成为亲戚。

    然后再利用您的声望才智,帮他扫平六国,一统天下……”

    信陵君气得厉声喝道:

    “别说了!我能权变到去做秦婿,攻打六国吗?”

    范雎又竖起食指:

    “公子别怒。

    范某并非让公子为虎作伥,其实是为公子谋划呢!”

    信陵君还是满面怒容:

    “无忌一心只为天下!”

    “为公子谋划就是为了天下!

    青鸾公主家资千万,良田无数,公子娶了她就有了充足的物资保障。

    休说三千,就是养三万门客也绰绰有余。

    公主在内受宠于君、后,在外建功于王室,行为可以肆无忌惮。

    在她的掩护下,您可以随意活动,无人敢问。

    这不就可以放开手去为‘天下谋’了吗?”

    信陵君盯住了他:

    “秦的法制最严,怎能容我在他眼底下从事反秦活动?”

    范雎的声音更低:

    “秦国的密探全由我掌握。

    而且如果您在表面上也为秦尽力,得到秦王信任,就是公开活动也合法化了。”

    信陵君忽然叹口气:

    “食其禄而谋其国,非侠义所为。

    无忌不能当反复小人,也望丞相不要为无忌而玷污自己。”

    范雎瞠目结舌,便不再叙其他的“衷心”。

    信陵君既然是这个态度,他还能说什么?

    虽然是在预计之内,但秦王对于信陵君竟敢只身进咸阳还是很惊讶:

    “莫非他真来成亲?”

    范雎摇摇头:

    “他是来谈判的。”

    “谈判?谈什么?”

    “既不允婚,还要咱们不攻魏。”

    秦王一笑:

    “鱼与熊掌可兼得吗?”

    范雎叹口气:

    “但是他与江湖豪客往来密切,至交甚多,所以对他还应慎重,不可草率。”

    秦王笑了笑:

    “青鸾出了个主意,暂且不同他论婚姻,先要掂量掂量他的文才武艺。”

    “比试比试?”

    范雎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谁跟他比试?”

    “青鸾呀,他俩比一比,对咱们很有利。”

    “比出胜负又当如何?”

    秦王得意极了:

    “他若败给公主,当然要做石榴裙下的狗,没脸再到世上去称雄。

    他若胜了,公主遇到英雄,以青鸾的容貌、手段,还能放他走吗?

    陷进温柔乡里从此乐不思蜀,不比咱们动硬的关押他,对各国更有说服力?”

    范雎也笑了:

    “大王之智,果然无人能及。

    原来‘比武’是个套子,无论胜负都能把信陵君锁定。

    高!实在是高!”

    咸阳也是以国王的规格来迎接信陵君,格调虽不如中原豪奢,气氛却更为肃穆。

    秦是尚武之国。

    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骑兵、步兵、仪仗队,毫无表情地手持闪耀光辉的武器。

    以最整齐地步伐走在车队的前后,把信陵君护送到王宫。

    秦宫大门上,竟悬挂彩绸。

    接风宴上,秦王亲自以“主人”的身份招待,范雎和白起、王龁等将军做陪。

    吃喝中只谈家长里短,不涉其他,秦王还讲了一个幽默笑话以活跃气氛。

    信陵君此行并没有别的政治目的,抱着以静应动的态度,当然更不会挑起争辩。

    所以大家高高兴兴地吃完这顿饭,气氛相当和煦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