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随我进屋来吧

    刘生其实是有些心疼白晨的，一个瘦弱的少年，固执的跪在门外，只为寻求一个为父母报仇的可能。

    刘生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总是浮现起门外那少年倔强的面容。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少年没有脑门子一热，提刀就去找土匪寻仇，反而先来到自己这里讨要本事。

    若他真去了，即使找到那伙土匪也活不成，那便是莽夫，莽夫可不值得人同情。

    再看他遍体鳞伤，虚弱的在自家门外跪了不知几个时辰。刘生突然想到，这少年的心性还真是极好啊。唉，若他真有才华，能学去自己一身的本事，指定比世上的大部分人要强。

    这时又起了爱才之心。

    他刘生能被世人称作大侠，留下了赫赫威名，想必也曾有一颗热忱的心。

    喝酒吃肉，行侠仗义。斩下多少恶人的头颅？救下多少无助的妇孺老幼？

    狂风总是扫荡着永远一成不变的沙漠，骑在马上漫无目的的迎着风狂奔，肆意的大笑而被灌了满嘴的黄沙，怎么也那般的痛快？再来上一大口酒，满嘴的黄沙竟成了最好的下酒菜。痛快！痛快！那时可真他娘的痛快！

    只是后来发生的不为世人所知的事，却一下子浇灭了刘生滚滚沸腾的满腔热血。

    最终，他如同看破人间疾苦的老翁一般躲在了山林里。知道他存在的，除了相隔了二十里地的青牛村，家破人亡的铁匠一家之外，就只剩下往南走不太远的李家村，粮油店里有些痴呆了的老妪，而老妪也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客人。

    刘生可能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也可能是这般憋屈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哪怕是昨天拿到不知对自己还有什么用的长刀时，也只是浅浅的追忆了一下曾经的岁月，看似豪迈的喊了一句“好好好！只有这般刀才配得上我这般的人！”转头，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江湖之事，“与我何干！？”

    家国之事，“与我何干！？”

    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痴跪在门前，“与我何干！？”

    罢了罢了，想他干啥，烦死个鸟人。睡觉睡觉！

    ......

    天大亮，雨早就停了，刘生推开了门。

    白晨仍旧跪在那里，寸步未离。

    他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面色苍白如纸，眼窝却黑的发青。嘴唇也好像失去了最后一点水分，如同那沙漠干裂了的贫瘠土地，嘴唇每颤动一下，就有一小股鲜血流下。

    双手颤颤巍巍却还死死的拄着刀不让自己摔倒，浑身上下最后一点血色，都集中在了紧紧攥住刀把的指尖上。

    “唉。”刘生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面前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眼神还是那么坚定的少年，刘生终究心软了下来。

    “你可会打铁？”刘生问道。

    一丝兴奋的光在白晨眼中闪过，他张开嘴试图回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刘生静静的等。

    经过几次尝试后，白晨终于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回答道：“虽...虽不及我老爹打的...打的那么好，但...但也比世上...世上大部分的...打...打铁匠要强...”

    只是说一句话，却仿佛抽空他身上所有的力气，白晨踉跄着险些摔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刘生有些惊讶于少年的回答，自己认为心性极好的少年，怎会说出这般大话来？

    白晨又喘了几口粗气，定了定身子。剧烈颤抖着，将手中的刀递向了刘生。

    刀刚一离手，白晨那残破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的摔在地上。

    刘生也没去管他，任凭少年自己艰难的试图起身。只是拔刀出鞘，细细的端倪，利索的挥舞了起来，随后微微的一怔。

    这把刀，确实比世上大部分打铁匠打的要好！

    “这是你打的？”刘生问道，他有些不敢相信。

    仍趴在地上的白晨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刘生继续问道。

    “白...白晨...”

    “随我进屋来吧。”说完，刘生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屋，只是这次大门敞开着。

    白晨终于感觉浑身的力气一松，试图动了动跪得麻木的双腿，想要随着刘生进屋去。

    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