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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冰冻三尺(5)

    之前的大牛市把能够开发的新鲜韭菜也基本挖掘枯竭。行情不好,新开客户越来越难开发,现在券商之间只能集中在存量客户的竞争。券商给客户提供的就是无差别的交易通道,至于服务,基本没有,有也是大同小异,毫无无技术含量。

    之前券商的市场化竞争并不充分,加上大牛市,客户并不在乎佣金的差别。现在行情低迷,客户越来越在乎佣金的高低。加上券商竞争越来越市场化,白日化。在无法提供差异化服务的情况下,市场把焦点集中在了佣金的高低上。券商或主动,或被动的加入了佣金战,而且越发严重,谁先主动开战,谁降的幅度越大,谁越占据优势。

    券商开始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佣金大战。从千分之2.5,到1.8,1.2,0.8,0.5,甚至开始普遍出现万三的佣金。降佣就像是一场瘟疫,迅速在客户之间蔓延。任何券商,任何客户经理都不可避免。在趋势之下,降佣是一种必然,也是一种不可逆的行为。靠佣金提成过日子的客户经理遭受到了致命打击,扣除券商各种成本,客户经理基本无佣可提。如果只是市场低迷,客户经理还可以抱着希望的去等待行情的转变,那么佣金的大幅下降,让客户经理失去了等待的唯一理由。客户经理再一次成为了市场竞争的炮灰。

    行情就像十八层地狱,没完没了的下跌,考核越来越严,基金销售越来越重,佣金降的越来越低,客户经理离职的越来越多,不是有更好的选择而离开,而是被迫的,无奈的,被市场淘汰的。留下的并不是剩着为王,而是继续着痛苦的煎熬。

    赵正离开了,刘德发离开了,大学同学离开了,团队成员越来越少。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为了什么坚持。没有目标,没有激情,每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混着日子,蹉跎着岁月。

    刘德发已经住在我那里一个多月,没有出过门,也不说话,像一具死尸每天躺在床上睡觉。从来也不认真吃饭,更不会和我一起吃饭。每次把饭菜给他留着桌上,回去时候,大多情况都没有吃,或者只吃一点点。本来就瘦弱的身体,现在只剩下皮包骨头。

    晚上我们睡一张床,他躺在旁边,不说话,也不动。这一个多月,我就像和一具千年木乃伊睡在一起,有时候我甚至忘了他存在,这个屋子好像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赵正也好不到哪去,每天泡在网吧玩游戏,吃喝拉撒睡都在网吧,有的时候几天才回一趟家,回去也是为了补觉,睡醒又去了网吧。

    胖子把三轮车卖了,在孙哉不远的一个大型水果超市当搬运工,我上下班都要走水果超市过,每次看见他顶着风吹日晒,从大货车上不停的卸水果,心里百感交集。面对生活,他拿得起放下,这种坦然的心态,让人佩服和欣慰。在认识我们之前,他把生活看的很简单,简单的活着就好。对于他来说,现在只是回归到了以前的状态,面馆的辉煌仅仅是一场梦而已。同样面临梦想的破碎,命运的困惑。胖子表现出来的是对生活坦然和顽强,而刘德发和赵正却陷入了自我堕落的泥潭。

    不禁想问,梦想对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人该不该有梦想的问题,而是一个人该如何看待梦想的问题。小时候,大人们总喜欢问你梦想是什么?要是你没有梦想,你会被认为是没有出息孩子,而你的梦想最好越大越好,只有越大才越会有出息。但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只知道确立梦想,却没有人告诉我们梦想意味着什么。面对梦想,我们该持有怎样的态度。长大以后,我们突然发现,原来我们根本就没有梦想,小时候的梦想只是信口开河。长大以后,我们才开始匆忙的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梦想,要么找到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要么根本就找不到梦想。当匆忙寻找的梦想被生活打败的时候,我们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或是一蹶不振,或是自暴自弃。梦想最终成了孙大圣头上的紧箍咒,看着好看,却是痛苦的源泉。

    这一天,天气不错,又是周末,我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正打算去市场买点菜回来,给大家做一顿好吃了。

    突然女朋友出现在我的面前,这让我惊慌失措。

    女朋友:“我怎么说,好不容易放暑假,你总是希望我不回来,要么让我回家,要么让我在四川找暑期工。我就觉得有问题,原来你这里住着一个人。”

    我:“不是,你这么回来了?这么不说一声,,,,”

    女朋友指着床上躺着的刘德发说道:“我问你,这是这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女人,他是刘德发,你认识的,现在遇到点特殊情况。”

    女朋友:“什么特殊情况?我不是特殊情况吗?好不容易放假,你还不让我回来,回来了我又住哪里?”

    我不敢告诉我女朋友,我们遇到了多大的困难,我不想让她担惊受怕,女朋友有如此的反应,我完全能够理解。

    我:“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女朋友:“为什么要出去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你是不是一个变态?”

    刘德发躲在被窝里,但他什么都听的见,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的刺激。

    我连拉带拽的把女朋友拉了出去。

    女朋友:“你看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你是不是吃喝拉撒都要伺候他?”

    我:“他遇到了特殊情况,他是我兄弟,我不能不管。”

    女朋友:“你老说特殊情况,到底是什么特殊情况值得你为兄弟这样付出。他是你兄弟,我是你老婆。谁重要,你说谁重要?”

    我:“为什么在你们女人心里只有单项选择题呢?为什么就不能有多项选择呢。我只能说,兄弟和老婆都很重要。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女朋友:“我理解你,谁理解我,你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

    我:“现在不能,总有一天会给你解释。”

    女朋友:“那我不管,你必须选择。现在我回来,这是我们两个的家,他今天必须搬走。”

    我:“不行,我不能不管我的兄弟。”

    女朋友:“那我怎么办?”

    我:“你不是有几个同学在朕州吗?要不你去你同学那里住。”

    女朋友:“你们两个过吧,我不需要你陪。”

    女朋友说完,扭头走了,我没有追上去,也不敢追,追上去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怕我情急之下,把我们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女朋友可能会理解我现在的做法,但她也会跟着我们承受巨大的痛苦,我不能把她卷入我们的漩涡。

    眼睁睁的看着女朋友离开,我坐在路口,不停的抽着烟,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刘德发肯定不能搬走,他现在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他也没地方可搬。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女朋友,但我又不能不去管她,我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这太难了。

    “凡哥,你怎么在这。”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胖子。

    我:“你下班了?”

    胖子:“今天下班的早。”

    我:“哦。”

    胖子:“凡哥,又出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给胖子说了一遍,我想一吐为快,说不定胖子还能给我一点好的建议。

    胖子:“要不把刘德发搬到我那里去?”

    我:“你起早贪黑的,哪有时间照看刘德发。刚才你嫂子当着刘德发的面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如果现在让刘德发搬走,他肯定以为我嫌弃他,抛弃他,所以他肯定不能搬走。”

    胖子:“他应该能够理解吧。”

    我:“要是正常人,肯定能够理解,但是现在刘德发不正常啊。他已经被抛弃了很多次,市场抛弃了他,客户抛弃了他,公司抛弃了他,奶奶去世,他又没回去,家里人对他肯定也有意见。他现在只剩下我们了,这个时候,要是我再抛弃他,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胖子:“那嫂子那边不能不管啊,不明就里的她肯定会有各种猜忌。”

    我:“是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胖子:“凡哥不管怎么样,刘德发这个样子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我:“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就是废人一个了,这个事情又不能操之过急,毕竟他受的打击太大。只能慢慢开导,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好好吃饭,他又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这样下去早晚出大事。”

    胖子:“要不这样,我回去做几份炒面,一会拿过来一起吃,大家一起开导一下他。”

    我:“那好吧,辛苦你了,搬了一天东西,回来还要给我们做饭。你一会来的时候,把赵正一起叫过来。”

    胖子:“他肯定在网吧,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每次敲门都不在家。”

    我:“那你回去做炒面,我去网吧找赵正,一会在我家集合。我们几个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胖子:“那好。”

    来到网吧,我找了好几圈,也没发现赵正,我以为他今天没有来网吧,我给他打电话,想问他在哪里,没想到赵正的电话在网吧的一个角落里响了起来。赵正没有接,我顺着电话声找了过去。

    灰头垢面,头发油腻且茬耳,满嘴胡茬,身体消瘦了不少。要不仔细看,我无法相信这个人是赵正。我的心里发酸,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在刘德发屋里看见刘德发的样子。刚认识赵正那会,阳光帅气,时尚前卫,干干净净,一年的时间,居然变了一个不修边幅,颓废邋遢的标准屌丝男。以前那个充满斗志,充满智慧的赵正,就这么被生活折磨的自甘堕落。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赵正的肩膀。赵正回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的扭头打起了游戏。我把赵正的耳机摘掉,赵正抢了回去,又开始玩起游戏,我又强行把赵正的耳机摘了下来。

    “你干嘛啊?”赵正对我吼道。

    “你看看你的样子,我想问,你想干嘛啊?”我也对赵正大吼。

    赵正:“我干嘛,我是烂泥,我还能干嘛。”

    赵正把耳机抢了过去。我直接按了主机的开关键。赵正刚坐下,看见电脑被关了,气的直接站起来推了我一把。

    “你能不能醒一醒?你这样下去你就废了。”我对赵正吼道。

    “我醒不了。”

    “你醒不了,那我就帮你醒醒。”

    我两扭打了起来。我不断的挥舞着拳头,我希望用拳头能打醒赵正,用拳头把赵正的身体里的斗志和血性打出来。赵正极力的反击,可能身体虚弱的原因,他无力招架我的进攻,几次被击倒在地。让我欣慰的是,他并不认输,每次击倒之后,又迅速的站起来,高喊着继续反击。他这是在宣泄,他在释放压抑已久的情绪。我想多给他几个拳头,把他从堕落的深渊逼出来。我也希望他继续反击,继续挥舞拳头。如果这样,能让他得以宣泄,重新站起来,再多的拳头我也愿意承受。

    网管把我们拉开,赵正的嘴角出了血,不断的用手擦拭着。我捡起地上一直响的手机,一看是胖子打过来的。

    “什么?刘德发不见了?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赵正几乎和我同时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