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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覆灭的王朝

    一百多人的队伍在蜿蜒的山道上依次排开,仿佛一条长龙。山路本就崎岖,加上冰雪覆盖,更加溜滑难行。遇到极其难行处,众人纷纷下马,小心翼翼地拽着马儿通过。

    冬月十九清晨,翻过最后一个山头,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映入众人的眼帘。白衣少年驻足观看,只见无边无际的白雪给这片辽阔的草原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外衣,一条蔚蓝色的河流贯穿而过,仿佛是外衣上一道艳丽的领子。

    白衣少年久久不愿挪动步子,这片魂牵梦绕的故土还是那么美丽、迷人,离开还不到一年,白衣少年却觉得仿佛离开了一辈子。

    此时,一轮红日悄然升起,掠过山头,散发出无数道金光。西边的天空上,月亮却还没有落下去。

    永丹王子笑道:“达昂,你看太阳急着出来欢迎你,月亮也舍不得离去,如此日月同辉的盛景,只为迎接你的归来!”

    白衣少年笑了笑,没有答言。

    众人也抬眼望去,那一座座帐篷,就是他们的家。远处色彩艳丽的宫殿还能依稀看见,只是此刻它们已经成了西夏人的据点。

    望了一眼远处的宫殿,再看看山下稀稀拉拉的帐篷,永丹王子的心情立马变得沉重起来。那个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的往事又一次模模糊糊的浮现出来。

    五百年前,先祖们吞并了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等大大小小的部落,建立了早期的吐蕃王朝。

    四百多年前,松赞干布即位,他首先平息了本部的叛乱,诛灭毒杀父王的凶手,原来叛离的属民又都重新归入他的统辖之下。松赞干布在社会生产力发展和邻近诸部往来不断增多的形势下,迁都逻些,正式建立吐蕃王朝。

    松赞干布进行了多方面的改革,建立了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军事制度。为了适应经济和政治的需要,松赞干布开始采用历法,规定统一的度量衡,依据于田、天竺等文字创造了吐蕃文,又制定了残酷的法律,约束民众。此时,吐蕃社会的农牧业生产有了更大的发展,人口集聚增长,兵力也越来越强,吐蕃王朝的实力日益强大。

    唐贞观十五年,不可一世的大唐王朝也开始忌惮吐蕃的实力,他们采取和亲政策,将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此后的一百年间,两国一直修好,先后有多位大唐公主嫁到吐蕃。

    但所谓的和亲不过是缓兵之计。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三百多年前,唐朝发生“安史之乱”,唐玄宗从长安逃到四川,由于唐朝抽调大量对付吐蕃的军队去平乱,使得西部防务空虚,吐蕃趁机占领了陇右、河西等大唐的大片地区,甚至一度攻破大唐都城——长安城。

    赤松德赞在位的时期,吐蕃王朝的辖地大大扩张,东面与大唐大体上以陇山为界,北到宁夏贺兰山,南面以南诏为属国,此后吐蕃占据北庭、安西,版图进一步扩张。

    全盛时期的吐蕃尽据象雄、党项及诸羌之地,东接凉、松、茂等州,南临天竺,西陷龟兹、疏勒等四镇,北抵突厥,地方万里,诸胡之盛,莫与为比。

    凡事有利必有弊,就像吐蕃靠战争兴国,也因战争亡国,可谓成也战争、败也战争。

    两百多年前,吐蕃国力因为频繁的战争而不断削弱,加上唐朝将领李晟、韦皋、史敬奉等多次重创吐蕃军,使得吐蕃繁盛的景象急转直下。赞普可黎可足无奈之下,只好求和,他派专使到唐朝请求会盟,缔结友好盟约,

    外患未除,内忧不断,刚和唐朝求和的吐蕃,其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日趋激化。王室内部互相争夺,使吐蕃陷于分裂。吐蕃将领之间又发生混战,给人民带来了更大的灾难。大中二年,沙州人张议潮发动起义,唐人群起响应,很快占领了沙州。接着,张议潮又派兵攻取瓜、伊、西、甘、肃、兰、鄯、河、岷、廓等十州。大中五年,张议潮遣其兄张议潭奉沙、瓜等十一州地图入朝,唐宣宗在沙州置归义军,以张议潮为节度使,河西、陇右地区归附于唐朝。

    一百多年前,唐朝覆灭,给了吐蕃喘息的机会。但吐蕃人并没有珍惜,仍是内斗不断。终于,吐蕃帝国四分五裂,自此一蹶不振。吐蕃大体上分裂成了十三个国家,十三国之间不仅存在世俗割据之间的战争,而且还有很多教派之间的斗争。

    到了大宋时期,十三国基本上被西夏、回鹘、大宋等相继吞并,只剩下了德康赞普这一国,德康赞普是永丹王子的父亲。

    仅剩的吐蕃一国在大宋的挤压下,国土越来越少,国力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大宋蚕食殆尽。德康赞普成天忧心忡忡,做梦都想着如何光复吐蕃。

    三十多年前,机会终于来临。宋元祜二年,西夏与大宋因疆界划分发生争议,西夏发兵伐宋,无功而返。于是西夏遣使携厚礼入吐蕃,请求德康赞普出兵共同攻宋,并约定成功后分给吐蕃大片土地。

    尽管大部分人都反对出兵,但德康赞普不听劝谏,一意孤行。他发动全国兵力,凑齐了十五万之众,和西夏联合攻宋。

    全国几乎所有能骑马的男丁都参了军,留下一群妇女儿童看守着家园。那时候永丹王子还在娘胎里。

    刚开始的几个月,联军势如破竹。西夏和吐蕃军队互为犄角之势,他们协同作战,数次击败宋朝军队,夺回了许多城池和失地。

    德康赞普意气风发,觉得光复吐蕃的日子就在眼前。但战争拼的是综合国力,又岂在一城一池的得失。渐渐的,大宋强盛国力扭转了战局。

    先是西夏粮草殆尽,无奈撤兵。大宋合兵猛攻吐蕃军队,德康赞普无奈撤兵,先前收复的故土再次归入大宋境内。

    此后几个月,西夏吐蕃联军与宋朝对峙,双方多次小规模的交战,互有胜负。

    第四年,粮草殆尽的吐蕃约西夏与大宋决一死战,西夏表面答应,背地里却与大宋议和。

    决战那天,吐蕃军队深陷重围,而西夏援军却迟迟不到。可怜的吐蕃武士被大宋骑兵杀得丢盔弃甲、血流成河。十五万军队,逃回吐蕃的不过几千人,而且大多身受重伤,几乎只有半条命。

    永丹王子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些满身是血的吐蕃武士互相搀扶着返回家园,而他第一次见到的父王,被人用担架抬着,奄奄一息。他的六位兄长,全部长眠沙场,无一生还。

    为了躲避大宋的追杀,吐蕃国人一退再退,退到了雪山之内,靠着天险,偏安在这一片草原之上。

    没有了吐蕃的威胁,大宋撕毁和平协议,全力进攻西夏。西夏抵挡不住,只好割地求和。历时好几年的攻宋之战,就这样惨淡收场。

    西夏在大宋那边没讨到好,转过头来就进攻吐蕃。吐蕃又哪里是对手,卧床不起的德康赞普只好将几个女儿系数送给西夏王当妃嫔,又赠送了西夏牛羊和珠宝,这才得以喘息。

    眼看也没有什么好搜刮了,西夏这才罢手,让残留的这点吐蕃人在这片草场自生自灭。

    两行清泪从永丹王子眼角流出,望着出神的王子,没有一个人忍心打搅他。

    良久,永丹王子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达昂,走吧,我带你去见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