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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问青剑

    “祁斯遇。”息昭说完这三个字就笑了,“本来还以为能在安南和你重逢,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早就回了中都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大家总会见面的。”说到这儿祁斯遇的眼眶又微微红了。

    一旁的蔺端也附和着:“有缘的人自然是能相见的。”

    “端殿下也来了,下官失礼。”息昭没有叫他燕王,只是叫了从前的称谓。

    蔺端话说得谦卑:“息将军客气了,蔺端也算您半个学生,何来失礼一说。”

    “老师,我和宴行难得来一趟,您不带我们进去坐坐吗?”

    息昭点头说:“好。只是你这么急着进屋,该不是怕我待会儿检查你练功刻不刻苦吧?”

    祁斯遇立刻摇头否认:“当然不是。学生怎会有如此离经叛道之心,练功定是十分勤快的。”

    她说完似乎是觉得这还不够,又扯过一旁的蔺端说:“不信您问宴行,他也能为我作证的。”

    不等蔺端圆谎息昭就开口道:“既然你说了,老师也没有不信的道理。快一同进来喝茶吧。”

    都护府的茶还是和从前一样,是当地产的云雾茶。这种茶便宜好喝,却只有当地不太富裕的人才会常喝。

    息昭又提起壶为祁斯遇二人添上了茶。“这云雾茶,二位可还喝得惯吗?”

    “我们从前也喝这个的,咱们这儿的茶可比那些贡茶好喝。”祁斯遇很老实地答道。

    蔺端也跟着点头:“只可惜知晓的人太少,并不出名。”

    闻言息昭反问:“可出不出名,真的这么重要吗?”

    蔺端思虑片刻开口:“我大缙人才辈出,剑术兵法定有胜我二人者,可却是我们在十几岁时就独自镇守安南立下大功。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因为我是皇子,斯遇是小郡王,而村县中姓王姓黄的年轻人可能此生都不会有这个机会。息将军觉得呢?”

    息昭笑得爽朗:“三殿下此言有理,我是息将军不是息屠夫息铁匠也不过是因为我祖上便是功荫之家。”

    祁斯遇却突然明白了息昭话中的意思,他这是在督促自己和蔺端,让他们在能力所及的地方多做些有利公平的事。

    “老师的教诲斯遇定当铭记在心。”

    蔺端眼里话里也满是真诚:“蔺端也会竭尽全力,让云雾茶成为天下第一的贡茶。”

    息昭向蔺端行了今日第一个礼,“殿下,我要带斯遇进书房交代几句,先失陪了。”

    说完他就带着还有些迷糊的祁斯遇进了内堂。

    书房被改了些,从前这里堆满了祁斯遇和蔺端爱读的书,现在放的却多是些字帖书画。祁斯遇见了有些不解,便问道:“老师何时喜欢上字画了?我记得从前您是喜欢拓碑的。”

    息昭的手似是不经心地从一张挂画上划过,但那一瞬间他眼底满是复杂。可惜祁斯遇没有看到。

    “从前搁在地下的,后来落了灰生了霉,我就将它们拿出来了。”

    祁斯遇凑到一幅山水画前细细看了看,随后说道:“这画里的远山近水,真是十足美景。看这墨迹当是不大久远的,不知这是哪位大师的佳作?”

    “一位朋友画的。”息昭心里哽了一下,还是给出了答案。

    “要是有机会见见就好了。”祁斯遇看着息昭,希望他能说得细些。

    息昭在袖中攥紧了拳,面上却不显,只说:“是故友了,这幅就是他的遗作。”

    祁斯遇脸上满是可惜,“实在是天妒英才,可惜了。”

    她又看了几眼画才问:“不过老师叫我来是想说些什么呢?”

    息昭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桌前拿起了贡在上面的剑。他的脸上没有不舍,只有虔诚。“这把剑,也是时候传给你了。”

    祁斯遇并不伸手接,很直接地拒绝了:“这把剑不应当给我。问青剑若是离开息家人,也就不是问青剑了。”

    “你若想将它改叫斯遇剑也没什么。”息昭说得很轻松,祁斯遇却完全轻松不起来。“老师膝下尚有息武,旁支侄子也有许多,持剑者怎得就轮到我这个外姓人了?”

    息昭叹了口气,“问青剑你学了十四年,年轻一辈中没几个人比得上。况且这把剑在你手里才能活下去、才能更好的活下去,为师又有什么理由不选择你呢?”

    “斯遇,愧不敢当。”祁斯遇还是拒绝了,息昭想将整个息家托付给她,可她却肩负不了。她的亲姐姐尚且要去和亲,何况他人呢?

    见状息昭将剑轻轻搁下了,他背对着祁斯遇,用很平静的语调说:“我比你父亲、你舅舅都要年长,这一生都在战争中奔波着,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又能以怎样的姿态离去。你的思虑很对,息家是沉重的,没有我的息家甚至会成为你的负担。

    因为她们老的老少的少,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妇人。息家的男儿生来就是要在战场上洒尽热血的,我看着我的父辈、兄弟甚至是子侄一个一个离开了。作为活下来的人,我要帮着他们照顾好妻儿,让她们过的好一些。

    不过这些与你都没什么关系。我选择你,将问青剑交给你其实都是很自私的事,但在往后的日子里一定会有更多这样的事,这一切都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你。”

    息昭终于转过了身,他又接着说:“因为你是你,所以我们都很爱你;但同样,因为你是你,我们对你的爱都不够纯粹。

    不过这剑,你若是不想要就不要了吧,那第三把剑我会替你寻个更好的。”

    祁斯遇没有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所想:“您说的故人是嵘太子吗?”

    见息昭神色微凝她又问:“那我呢?我又是嵘太子的什么人?是外甥女?还是女儿?”

    这一连串的问句让息昭终于松了口气,但他面上却严肃了些,反问:“谁说你是他女儿的?长公主就是你的生母。”

    “您说的真的吗?”祁斯遇仍然不信,被她揪住的疑点太多,她实在是想摸到真相。

    息昭重重点头说:“自然。那年夏至之前嵘太子都在涒州赈灾,若说你是他的孩子,实在是牵强的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我要告诉你,当年的事我是天下第一清楚的,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

    祁斯遇斟酌了一番才继续问:“那嵘舅舅他……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带兵闯舅舅的府邸?”

    息昭没有回答,祁斯遇的问题太犀利了,几乎是问到了根源。

    他不能答。

    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祁斯遇微低下头向息昭行了个礼,说:“多谢老师,学生知道了。”

    说罢她又伸手去拿桌上的问青剑,出乎她意料的是,息昭拦了她一下。

    “老师?”这声脆生生的老师让息昭放下了手,也放下了挣扎纠结。“祁年,有些事,即便知道了也未必就是好的。”

    “但不知道一定不是好的。”祁斯遇说着握紧了剑。

    “活得开心便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