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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次年春

    蔺端却有了不同的见解:“我并不这么觉得,相反我认为父皇日后还会提拔你。大缙只有三位皇子,父皇赏了我蟒袍,又为大哥找了个强有力的妻族,怎么可能独独冷落二哥呢?如此一来岂不是违背了父皇所奉行的平衡之道?”

    祁斯遇也点点头,话里打趣道:“许是珏表哥的婚事舅舅也在准备了呢。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一直要随份子钱的我了。”

    “莫要胡说。”蔺珏说着用筷子轻轻敲了祁斯遇一下,“业未立,怎可成家?”

    祁斯遇吐吐舌头不说话,毕竟她与桌上那两个姓蔺的不同,她是无法成家。

    蔺昊的婚事自是要交给太常寺的,祁斯遇自打回来就没怎么闲着。不是忙着去看场地摆设就是忙着核算礼单盖章下行,日日忙得午膳都没时间回家用。

    陈桥看她跑来跑去很是心疼,每晚都背着陈厌偷偷做些宵夜给她吃,生怕祁斯遇饿瘦了。

    蔺端回来后领了十六卫的官职,时常要去城外,他们相见的时候倒是少了许些。

    “公子,吴王府上来人了,说是请您过府一叙。”

    祁斯遇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就拒绝了:“不去,没看我正为他大婚忙着呢吗。”

    “小郡王。”说话的是吴王府的侍从,“主子已经请了六次了,您就赏个面子吧。”

    祁斯遇这下倒是抬起头了,她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小侍从,到底还是没能再拒绝一次。

    “算了,你回去吧,我过一会儿去。”

    “是。”那侍从又向祁斯遇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不停道谢:“谢小郡王救命之恩。”

    祁斯遇看着他离开自己的屋子,然后才对着陈桥说:“你瞧,这一条人命在他那儿多轻啊。”

    陈桥说话时还替祁斯遇磨着墨:“视人命为草芥者,终将沦为草芥。”

    祁斯遇却搁下了笔:“走吧,咱们先回去换个衣服,再让阿厌驾车送咱俩去。”

    祁斯遇到了吴王府才发现蔺昊只请了自己,她坐到了距离蔺昊稍远些的地方,然后才和他寒暄:“好久不见了,大表哥。”

    “是啊,都有半年了。”他说完给祁斯遇倒了杯酒,“听说小表弟最近一直忙着筹备本王的婚事,辛苦了。”

    “大表哥客气了。”祁斯遇同他轻轻碰了一杯,很是不客气地说:“大表哥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也可以往国公府送些礼的。”

    蔺昊被她这话逗笑了,说:“表弟说得对,明日表哥便去送。”

    几杯酒下肚祁斯遇就有些坐不住了:“表哥今日叫斯遇来,只是为了一起叙旧吃饭吗?”

    “不然呢?”蔺昊反问她,“表弟觉得本王还应该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大表哥会坦诚些,把您在临邺做的‘好事’同我讲讲。”

    祁斯遇轻飘飘撕开了她们之间兄友弟恭的和平假象,可蔺昊听到这些也不恼,反而朝着她哈哈大笑。

    “祁斯遇,有时候本王还真的挺敬佩你的。”

    “羡慕我命大?”

    “是啊。”蔺昊反手又敬了她一杯,“羡慕你命大。”

    祁斯遇没说话,仰头饮下了那杯酒。酒杯磕到桌面时发出了一声不算清脆的响,祁斯遇的嗓音却脆生生的:“多谢大表哥款待,斯遇吃饱了。”

    蔺昊却舍不得她走似的,见她起身又叫了一句:“祁斯遇!”

    她偏头看向蔺昊问:“怎么?大表哥还后悔了?”

    蔺昊哼了一声,说:“我是想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本王对未来,可是很期待的。”

    祁斯遇朝他挥了挥手:“放心,定如你所愿。”

    蔺昊大婚一半的部分都是祁斯遇参与策划的,可祁斯遇却又像缺席他封王礼一样缺席了他的婚礼。

    蔺昊握着白家小姐的手,目光却在宾客席上不停地巡视着。可惜他看再多遍也没用,他要找的人根本没来。

    长平十八年三月中。

    今年的三月不太寻常,中都连日阴雨,就连三月围猎都取消了。此时杨子书祁斯遇及蔺珏三人却站在一处僻静的山脚,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土包。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因为那片土地下埋着的是杨子书的父亲——杨展。

    杨子书轻轻搁下了手中的酒,念叨着:“前些日子总是梦到您想说想喝杜康,今日儿子给您带来了。”

    祁斯遇不看也知道杨子书的眼睛红着,她也轻轻放下了手中那束菊花,然后说:“杨叔叔您放心,子书和蓁蓁现在都很好,我爹他们也都很好。”

    说到这儿她就说不下去了,浓重的鼻音几乎遮住了所有话音。身旁的蔺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并没说什么悼念的话。一是君臣有别,二又因杨展是罪臣,他出现在这儿已是大逆不道了。

    “这一年,还要多亏了楚王殿下。若不是有他收留,儿子怕是不知流落到何处了。父亲放心,等有机会我就去安南看蓁蓁,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说到这儿杨子书已是泣不成声,祁斯遇拍拍他然后同蔺珏一起退到了稍远处,毕竟有些话当着他们在说并不合适。

    杨子书接着站在那儿哭了一会儿,最后才低声说:“您放心,杨家上下这八十四条人命,我早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因着杨家众人的尸首并未葬在此处,杨子书在父亲墓前待了不久便离开了。祁斯遇和蔺珏都未跟去,一是要避嫌,二则因祁斯遇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祁斯遇回家时叶远已经在等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先前去看了一位故人,回来晚了,叶小将军没等急吧?”

    “不急。”叶远连连摇头,“我也才刚到国公府。”

    “好。”祁斯遇接过陈桥递来的剑匣说:“既然小将军想见识问青剑,那就随我到演武场来吧。”

    叶远这次拿的是把重剑,剑才一出鞘祁斯遇就忍不住夸了一句:“小将军这剑好生别致,不知是哪位大师所铸?”

    “是陈桥兄家里的师傅。”叶远说起这件事便滔滔不绝了:“去年我来找您比试,您不在家,陈桥兄就陪我过了几招。当时我同他相差甚远,他却说我力气大,建议我换重剑试试,还说要将家里的师傅介绍给我。我还以为那不过是玩笑话,没想到数月后他真的带了位师傅来见我,还铸出一把如此好的剑。”

    祁斯遇听着他的话也忍不住夸陈桥几句:“他的确是个靠谱的,去年还送了我一把相当好用的剑。”

    叶远看着祁斯遇手中的剑,抱拳说道:“叶远,请指教。”

    “问青剑,祁斯遇。”

    话音刚落祁斯遇就快速向叶远冲去,叶远的剑法她不曾看过,但她明白重剑最忌快剑,只要她够快够稳,压住这把重剑不是问题。

    叶远的身体素质却是让祁斯遇吃了一惊的。她想象中叶远挡不住面前眼花缭乱的情景并没出现,因为叶远抓住时机用自己的重剑劈向了她手中的剑,震得她虎口发麻险些松了手。

    她的反应很快,快速握住剑重新出招,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让她失去了先前的优势,不能借力打力不说,也难以快速结束战局。

    祁斯遇仗着自己轻功好一直向外侧挪,直到她离叶远稍远些了她才得以又从剑匣抽出一把剑。叶远看着她左右手各握一把剑的模样有些疑惑,但还是保持着自己原来的招式送了出去。

    叶远的身体力量强,不过祁斯遇还是用这两把剑架住他的重剑卸了他的招。祁斯遇不常用左手,所以先将左手的剑甩了出去,问青剑迎面而来,叶远登时只能躲避。可他这一躲就进了祁斯遇的圈套,还不等他完全转过身另一把剑就横在了他的脖颈前。

    叶远低头看看剑,又看了看握着剑的祁斯遇,将自己手中的剑插进了地面:“我输了。”

    闻言祁斯遇也收了剑,“小将军承让。”

    叶远帮着她将问青剑捡了回来,然后很是虚心地问:“先前从未听过小郡王左手也会用剑,这也是问青剑的一部分吗?”

    “是。”祁斯遇把问青剑妥善收好又给他解释道:“问青剑之所以要求备三把剑,就是因为我们会在打斗时根据情况使用不止一把剑。不过我左手剑练得年头不多,远不如右手扎实,不然我方才也不会先抛左手的问青剑了。”

    “多谢小郡王赐教。”叶远又向她抱拳,“待到他日我再有精进,定会前来同您讨教。”

    祁斯遇很欣赏叶远的武道之心,应得很是爽快:“好。”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祁斯遇看着叶远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说:“小将军请等一下!”

    叶远听到立刻回头问她:“怎么了?”

    “小将军不日便要前往江北,斯遇在这里遥祝将军旗开得胜。”

    “小郡王的祝福我收下了,待他日凯旋,定与小郡王把酒言欢。”

    祁斯遇这下没再说什么,目送叶远离开了都国公府。陈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冷不丁来了句:“江北只是普通暴动,送军功的事主子为何如此担心?”

    祁斯遇摇头:“不知道,只是刚才很想叮嘱他一句。”

    “主子放心,江北的事我会亲自盯着的。”

    “好。”祁斯遇说完就让陈厌送她回了太常寺,毕竟陈厌做事她向来是很放心的。

    祁斯遇近些日子很是清闲,大多数时间都在太常寺里看书,几乎将大缙的历史看了个遍。可她今日看着看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她将手中的书递给一旁的陈桥问:“这是家谱对吧?”

    陈桥接过书细细看了一遍,说:“这是宗谱。不过看上去应当是几十年前的了,上面连皇帝这辈的名字还没有呢。”

    “外祖父是洪字辈,母亲是辰字辈。”祁斯遇手指顺着那些字滑下去,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斯”。

    “想不到我的名字倒是阴差阳错在这儿应上了。”

    陈桥没附和,但却希望一切如她所说一般,只是一场阴差阳错。

    “对了。”祁斯遇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我之前和端表哥说好让他今天来家里推牌九的,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十六卫找他吧。”

    陈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啊?推牌九?”

    “是啊,最近实在太是无趣了。”

    “公子还请了谁?要我派人去接吗?”

    这下换祁斯遇迷糊了,“还要请谁?你、我、阿厌加上端表哥不是刚好四个吗?”

    陈桥也没想到祁斯遇还算上了自己,但他还是很快应下了:“好。”

    也不知祁斯遇是牌技不好还是运气差些,十局要输九局半,没输的那半局还是因为牌打黄了。

    “八万。”

    “胡了。”

    ……

    “四条。”

    “夹胡,多谢阿遇让表哥连着坐庄。”

    ……

    “幺鸡。”

    “多谢公子,这牌我可听半天了。原本都以为没什么希望赢了,想不到还有公子菩萨心肠普渡我一把。”

    ……

    连输十几局就算了,坐庄也给人点炮,祁斯遇看着面前少了大半的银子,这下谨慎了不少。正当她庆幸这次扔了张安全牌时陈厌闷声推倒了牌:“自摸闭门清一色,主子坐庄翻六番。”

    ……

    祁斯遇斟酌着扔出一个五筒,陈桥立刻捡来推了牌:“又胡了。公子庄家点炮,记得翻倍。”

    几块碎银子被推给了陈桥,祁斯遇看着面前愈来愈少的银色忍不住怀疑:“陈桥他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我一坐庄他就开始胡牌?”

    陈桥连忙摆手:“公子可别瞎冤枉人啊,前些把可都是燕王殿下赢的。”

    陈厌也难得跟着帮腔:“确是燕王殿下赢得更多些。”

    蔺端不肯认,反驳道:“陈厌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赢的就少了?”

    祁斯遇看看三人面前的银子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终于停下了洗牌的手说:“今天运气不好,不玩了。”

    “好好好,都听我们散财童子的。”蔺端立刻同意了祁斯遇的提议,“不如我们先去饭厅候着?我在看这时间姑母大概也快做好饭了。”

    待所有人都坐下了祁斯遇才问:“爹爹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他往常不是一出宫就立刻回家的吗?”

    “我也不知道。”芸长公主给祁斯遇碗里夹了块粉蒸排骨,“许是今日有什么事没忙完吧。你放心,我已经差管家去催了,你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