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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姐姐

    “可我的您还没看到。”裴亦安说得很轻松,祁斯遇却很是意外,“你还用别的武器?”裴亦安在这儿卖了个关子,“小郡王若是好奇,便自己亲自来看吧。”

    祁斯遇没法拒绝未知的诱惑,想了想就点头应下了,“裴副将可别让我失望。”

    “小郡王放心,不会让您白来一趟。”

    祁斯遇又想起了正式笔试之前裴亦安说的话,随口问了一句:“你方才说自己是随州人?”裴亦安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说:“是,我最早在随州进的军营,去年才来中都。”

    “早听说随州是个好地方,可惜一直没有去过。”

    “随州秋日最美,小郡王秋天再去也不迟。”听完裴亦安这话祁斯遇笑着点了点头,她也下了台,径直走向了叶远。叶远给她递了杯茶,说:“辛苦您了。”

    祁斯遇摆手,“小将军哪里的话,今日这场比得很痛快,我还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呢。”叶远接过了茶碗,然后笑着说:“亦安的兵器很有意思,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很期待。”祁斯遇才说完这话就看到陈厌进了演武场,她愣了一下,缓过神便快步向前走到了陈厌面前,陈厌看着比先前还要瘦些,祁斯遇有些心疼,但还是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嗯。”陈厌很是顺手地接过了祁斯遇的剑匣,背到自己身上才说:“我来接主子回去吃饭。”

    “好。”祁斯遇一口应了下来,转过头和叶远道了别就跟着陈厌出了门。祁斯遇吃惊的是陈桥居然也在校场门外,她看着这两兄弟问:“怎么还都来了?”

    “还不是他非要来接你,我怕他驾不了车,只能委屈自己跟着跑一趟了。”陈桥故意卖惨,谁知祁斯遇根本不吃这套,“哦”了一声拉着陈厌上了马车。“这一路辛苦了。”祁斯遇才一上车眼圈就有点红,“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你都瘦了。”

    “不辛苦。”陈厌反倒扯着嘴角露出个笑,“没有硬赶路,瘦了是因为有点吃不惯。”说完他从袖袋掏了封信出来,“郡主也很好,这是她让我给你带的信。”

    祁斯遇拆开了信,结果看到第一句就差点哭出来。“那串铃兰开得很好,如今已经有一整盆了。阿遇,不要担心姐姐,姐姐很好,小世子也很好。我给他取名叫廖阖,希望我们都能阖家团圆。”祁斯遇吸了吸鼻子收起了信,她笑着和陈厌说:“真好,看到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郡主还说很喜欢主子送的书。”

    “那就不算白抄。”祁斯遇对此很是欣慰,“以后隔一段时间我就给她送些书,不过不要你亲自去了,山高路远的,太辛苦了。”

    祁哲今天没回来吃晚饭,说是去了息昭那里喝酒。才进门息昭就带着他去了花园,花园中间有棵很大的玉兰树,息昭望着树下说:“那里面还剩两坛酒,我爹从前埋的,平日我总舍不得喝,今儿个倒是能光明正大畅饮一回了。”

    息昭说完就开始动铲子,祁哲也没伸手帮他,反倒问:“在明镜台待得习惯吗?”

    “哪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酒埋得很浅,几铲子下去就露了点红绸布,息昭搁下了铲子开始用手去拨开土,将瓶子拿出来的瞬间他才又说:“在哪里都是待着,明镜台没有那么多人要应对,也挺好的。”

    祁哲自息昭手里接过了一坛酒,息昭也抱着一大坛,他们边走边说:“今晚定要喝个畅快。”他们二人酒量都好,酒过三巡祁哲才开始说贴心话,“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小芸是自己放弃了,后来她连药都不肯用了,全倒在花盆里了。”

    “时远,我敬你一杯。”息昭干了一杯,说的话也算不上安慰,“她这些年不容易,我们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了。”

    “是啊,她太苦了。”祁哲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完全红了,“你知道她在写信让你回来之前和我说过什么吗?她说她等不了了,说她这些年活得真的太痛苦了,不能报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无比痛苦,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愿意接受天命,放手把这些事留给我们去做。”

    “我们会做到的。”息昭在安慰祁哲,也在向他许诺,“何止是她等不了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都要等不起了,这桩旧案必须由我们掀开,不然我怕真的没人再记得了。”息昭每句话都说得掷地有声,“燕王说得对,真相不能被埋没。”

    祁哲却轻轻摇了摇头,“太多话是没法说的了,我只希望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小芸的身后名我没法不顾。”

    息昭沉默了片刻,最终说:“是我考虑不周冒进了,这件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祁哲抬手敬了息昭一杯,一饮而尽后叹了口气:“空青,你也别这么说。”祁哲哽咽说不出话,息昭明白他的苦衷,只轻声说:“我都知道,我们会成功的。”

    今年中都雨水旺盛,从三月中就总是阴雨连绵不绝,单是下雨倒也没什么,但这春雨还时常伴着雷声,弄得沈予酒很是害怕。

    “宴行!”祁斯遇大喊一声坐了起来,她靠在床头抹去了额头的汗,却忍不住一直大口喘气。其实她很少会梦到临邺那场刺杀,但今日梦得真切,结果又不好,着实惊到了她。她并不希望蔺端以身犯险替她挡下那一剑。

    窗外还在下雨,她睡意消了大半,只能坐在床上听雨声。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接着又开始打雷。暴雨夹杂着雷声,脆得有些瘆人。祁斯遇赶紧趿拉上鞋,披了件外袍就开始往外走,她担心沈予酒被吓着。沈予酒的房间被祁斯遇搬到了她隔壁,她只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就看到了只穿着件单薄中衣站在她门口的沈予酒。祁斯遇赶紧把人领进了屋,雷声不绝于耳,沈予酒进屋的时候还有些打颤。

    祁斯遇把披着的外袍罩在了沈予酒身上,沈予酒被她包得像个小粽子似的,还傻傻地朝她乐。祁斯遇心疼她,赶快把她抱进怀里盖上了杯子,还不等她开口安慰沈予酒就听到了沈予酒的话。“姐姐,我怕。”祁斯遇被这声“姐姐”弄得一愣,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小声问沈予酒:“你送我手串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姐姐了对吗?”

    沈予酒点了点头,然后说:“被你抱和被爹爹、被陈桥陈厌哥哥抱不一样,你香香的,阿酒很喜欢。”沈予酒说得很诚恳,祁斯遇却莫名有些臊,脸都红了几分。但她还是轻轻拍了拍沈予酒的背,然后说:“这是我的秘密,阿酒可以替哥哥保密吗?”

    “当然了。”沈予酒很郑重地点头,她又向祁斯遇伸出手说:“我们拉钩,爹爹说拉钩是最重要的承诺,盖上章就不许变了。”祁斯遇笑着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沈予酒的,然后又同她将大拇指对在一起盖好了章。“那我们就说定了。”

    离天亮还有很久,祁斯遇想让沈予酒再睡会,一下接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哄她。沈予酒也很听话,靠着祁斯遇乖乖闭上了眼睛,只是过了很久她也没睡着,她抬起头去看祁斯遇,小声说了一句:“祁年哥哥,我想爹爹了。”

    祁斯遇拍她背的动作顿了一下,祁斯遇突然很紧张,说话也有些结巴:“他、你爹他会、会回来的。”

    “真的吗?”祁斯遇想要说实话,但沈予酒的目光让她根本没法开口,只能继续骗了下去。“相信我,也……相信你爹爹。”

    沈予酒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又往她的怀里拱了拱。沈予酒得了答案睡熟了,祁斯遇却是一点都睡不着了。她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才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就悄悄起了身,她裹了件披风去了演武场。果不其然,陈桥和陈厌都在,翠粉姑姑正在指导陈桥练刀,祁斯遇没有打扰他,一直在旁边坐着等。

    “主子。”陈厌先瞥见了她,叫了她一声就站到了她身边。祁斯遇的眼眶乌青,点头也带着疲惫,就连她也是直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哑了。“今日起得早,寻思来看看你们。”

    陈厌给她倒了杯茶,然后说:“陈桥在和翠粉姑姑学刀,他要创造自己的刀法。”祁斯遇喝了口茶润嗓子,之后笑着说:“这是大好事,我还挺意外翠粉姑姑会亲自教他的。”

    “武道之上他比我有天赋。”陈厌难得这么直接地称赞陈桥,说完他又转过头问祁斯遇,“主子这么早来找他,应当是有要紧事说吧。”

    祁斯遇叹了口气,说:“是很要紧,阿酒昨天说她想爹爹了。”陈厌也沉默了,他试探似的说:“阿酒她是不是也有知道实情的权利。”陈厌说这话的语气平得几乎算不得是个问句,祁斯遇也没把它当做问题来答,她也很纠结。“我不知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孩子说这样残忍的话,难道我要说她爹爹是因为我娘才死的吗?”

    “可一直骗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吧。”陈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俩身边,说完话就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陈厌还没来得及说那是祁斯遇的茶陈桥就又开了口,“前几日阿酒说自己的医术看完了,想让我找一本别的给她看,我把沈医的笔记给她了。”陈桥说得轻飘飘的,祁斯遇却忍不住皱眉,“你把那笔记给她干嘛?她能看懂吗?”

    “是另一本。”陈桥解释说:“其实沈医留了两本笔记,一本记的是你和长公主的脉案以及他的研究,另一本就是基础笔记,像是给初学者用的。那天阿酒要我找医书,我就把那本给她了,我想那本来就是沈医给她留的。”

    祁斯遇这才放心点头,只是她面上依旧不乐观,“沈医的事瞒这两个月已经是极限,以后该怎么办,如实告诉她还是继续扯谎骗下去?”

    陈厌又开了口:“她也有知道的权利。”

    “你说得对。”祁斯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说:“这件事由我亲自告诉她吧。”陈桥却按住了她,说道:“还是我和阿酒说吧,别让她……”陈桥的话没接着说下去,祁斯遇却点明了说:“她怨我恨我都是理所应当,我不能再辜负她对我的信任了。”

    至此陈桥也不再劝她了,“既然公子心意已决,那您就去做吧。”

    祁斯遇端着早饭回去的时候沈予酒已经不在她的房间了,她把托盘搁在了桌子上,又到沈予酒自己的房中去寻,沈予酒大概也是醒了一会儿了,正坐在桌旁读书。祁斯遇看着那书册又多了几分心疼,她勉强笑着问:“在看什么呢阿酒?”

    “是爹爹给我写的医书。”沈予酒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书,然后又很骄傲地说:“爹爹说我悟性很高,是他教过的最好的徒弟呢。”祁斯遇看着神采奕奕的沈予酒突然想到了另一桩事,她小心翼翼问道:“哥哥给你找个新的老师好不好?”

    “为什么?”沈予酒没立刻拒绝,只是不解更多些,“难道还有比爹爹更合适的老师吗?”

    祁斯遇避过了那两个问题,介绍说:“是你爹爹的师妹,你的师姑。”末了她又问:“她现在正好也在中都,你有见过她吗?”沈予酒很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爹爹也没同我说过。”

    “我改日带你见见她。”祁斯遇轻声说:“她说要为哥哥治病,应该是很久都不会走的。”沈予酒却皱着脸反问祁斯遇:“你的病很严重吗?爹爹先前也总是很担心你,在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后爹爹就开始教我医术了,他还时常和我说,千万要记得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病人。”

    祁斯遇越听越觉得鼻子眼睛酸,心里难受得不行,连眼泪落下来都没察觉,还是沈予酒伸手为她擦去了泪水。沈予酒还安慰她说:“别哭呀,你放心,我会努力学习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