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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察觉怪异

    祁斯遇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转而对崔尚书说:“走吧,人都来了,我怎么也该去见见。”崔尚书并没摸透这个向来奇怪的小主子的意思,但还是跟着她走出了内堂。屋外有很多人在等待祁斯遇。

    “陛下怎么说?”祁斯遇半点嫌犯的自觉也没有,才见到蔺端就立刻发问,“很难搞吗?”

    蔺端轻叹一口气,然后带着些无奈对她说:“你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是你做的一样。父皇也相信不是你,但此事非同小可,恐怕要委屈你一阵了。”

    祁斯遇行得正坐得端,根本不在意自己会怎样,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我能等,可我怕叶小将军等不了。”

    “但我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应该知道他与试题的关系,如果我现在站出来说这件事,旁人只会认为我是在为你开脱,甚至还会把这些证据当作是刻意攀咬,那我们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蔺端说得很痛苦,“委屈你了。”

    “我更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祁斯遇比蔺端平静得多,“我讨厌背叛。”

    “好。”蔺端一口应了下来,然后又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陈涧,这事闹得很大,一切都要按着严格章程走,没人敢动私刑。”

    祁斯遇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等着你来接我了。”

    蔺端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什么都没有说。见他们说完了话崔尚书就让协律郎将祁斯遇带了下去,他向蔺端保证:“殿下放心,小郡王在这儿不会太委屈的。”

    “我已经差人去请都国公府那两位陈公子了。”蔺端只想把一切快些引回案子本身,“到时候由你们来审,本王只旁观,不会插手。父皇很着急要结果,别让他失望。”

    底下的人纷纷附和,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会客观公正,争取快速找到真相还小郡王一个清白。审陈桥和陈厌的时候蔺端只是坐在那儿,如先前约定那般什么也没说,他原就知道此事和谁有关,自然不大关注陈氏兄弟讲述的流水账。

    李亦仁还是有些办事效率的,这边还没审完陈桥他就来了,他走到蔺端身边低语了几句,蔺端登时笑了出来。蔺端站起来打断了他们对陈桥的审讯,他朗声道:“亦仁请回来一位很重要的证人,本王想请诸位大人先见见。”他这话音才落就有人带着一位老书生进了屋,李亦仁适时介绍说:“这是陈涧和他那几位同乡花重金请的猜题先生,老先生确实神机妙算,不仅猜中了题还猜到了我会去找他。不过我实在不受先生欢迎,到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包袱准备出远门了。”

    话被李亦仁讲得不阴不阳的,那先生却像没听见似的,在他身旁站得直直的,八字胡都写着不服气。

    刑部大理寺的人轮流审了两番,那张姓先生依旧不吐口,只咬定是巧合,说他未曾看过试题,所以绝无透题一说。

    一大群人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什么有用的也没听到。蔺端本也不觉得这件事能轻易解决,听得无聊了就打道回府了。李亦仁却不累,硬生生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起身,崔尚书和他一同出的门,边走边和他说:“这事看似好办,其实是真的难办。所有人都知道小郡王不会做这种事,知道他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可这些感觉上的事做不得证据,那些不利的东西却一环套一环成了近乎完整的证据链。而且就算再蹊跷的事,传久了也是会成真的,我们还是要尽快解决才是。”

    “自然。”李亦仁天然乐观,“对了,有句话我希望崔尚书能够时刻牢记。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去寻找直接的罪证,而不是让小郡王自证。”

    对此崔尚书有些不解,“还请世子明示。”

    李亦仁回头望了一眼刑部大门,然后才说:“倒不是什么金玉良言。只是小郡王这个人不一样,他太倔了,又被保护得太好,总是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根本就不会自证。他要是说得多了我还要担心,怕他把自己装进去,再让人平白捉住了漏洞。”

    “世子如此真心实意,实在令人感佩。”

    李亦仁却摇头,只是说:“我和他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皇帝对此案也相当关心,几乎每日都要问上一问,奈何那先生实在嘴严,直到第五日都没有半分要松口的迹象。蔺端的耐心消失了很多,祁斯遇也在牢房待得发腻了,蔺端带了酒去看她。蔺端和祁斯遇面对面席地而坐,中间隔着牢房的铁门,却又好像什么阻碍也没有似的。蔺端把酒壶递给祁斯遇,祁斯遇没接,她只轻轻摇头:“在牢里喝酒兆头不好,还是算了。”

    见她兴致不高蔺端就想逗逗她:“小郡王几时变得这般迷信了?”

    “我喝不下。”祁斯遇也忍不住叹气,“原以为待在这儿也没什么,不过换个地方困着。现在才发现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耐性,才这几日便受不了了。现在想来大表哥也的确值得敬佩,在大理寺关了几个月都能斗志满满。”

    “父皇想册封大哥。”蔺端突然接了这么句话,祁斯遇全然愣住了,她皱着眉头问:“为什么是老大?”

    “你只意外被册封的人是大哥。”蔺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但他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很平淡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父皇想要立太子的?”

    “公主去和亲的前几天。”祁斯遇说得很坦诚,反正是蔺端先开的口,那她说下去也无妨了。“我不是去了趟太常寺吗,颜少卿猜到的,他问我怎么看。”在蔺端开口之前她又补了一句:“我以为会是珏表哥。”

    “但你也没和他说。”

    “我和颜少卿约好了不告诉任何一个人。”祁斯遇说完又伸手去要蔺端手里的酒,蔺端也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顺着她把酒递了过去。祁斯遇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才又开口:“不过舅舅为什么突然和你说这个?”

    蔺端的表情有点奇怪,“说实话么?我也有些搞不懂,我觉得他不是想和我说,他是想告诉你。”

    “告诉我?”这下祁斯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告诉我有什么用,我也不能去杀了老大。”祁斯遇自己说完这么一句反而顿住了,她把自己的话慢慢重复了几遍,“我也不能去杀了老大……我也不能去杀了老大……”到她念到第三遍的时候这话就彻底变了样了,“我为什么不能去杀了老大?”

    她这话把蔺端吓了一跳,蔺端连忙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呢?”

    “不是。”祁斯遇晃了晃头,“我不是要去杀他,我没想杀他,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他不回来,我就能祝他长命百岁。”

    “那……”

    “我是觉得……”祁斯遇这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来人是大理寺的少卿,跑得很急,他边跑边和蔺端说:“殿下,那书生松口了!”

    这话让蔺端和祁斯遇都燃起了希望,蔺端赶紧跟着大理寺少卿回到了正堂,祁斯遇望着他的背影,则又开始想自己未说完的话。

    其实是太奇怪了。祁斯遇不单觉得舅舅奇怪,也觉得自己奇怪。舅舅想册封谁做太子和她并没有直接关系,可舅舅偏要借端表哥的口告诉她,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在立储这件事上皇帝过分在意了她这个外甥的感受,而她自己受惯了优待,甚至也觉得并无不妥。

    祁斯遇突然有点不敢细想。她的过分僭越、皇帝的无端纵容、还有爹爹的缄口不言。娘亲去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她很想知道,娘亲不恨她,那又是在透过她恨谁呢。

    “小郡王。”来叫她的是那个眼熟的协律郎,“我家大人请您去前厅一趟。”协律郎说完给她打开了牢门,祁斯遇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注意到协律郎的脸色不大好。“小郡王,您还是要做好准备。”

    “什么?”祁斯遇被他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那书生供出来的是您。”

    祁斯遇很意外,但她这会儿反倒带了点笑,有事烦着也好,免得她又要去想那些没凭没据的疯事。那书生是重刑审过的,外露的皮肤有不少伤处不说,白色的中衣都染得分不清颜色了。祁斯遇看着他说:“先生如此老迈,却连这么重的刑都受得,您是真高人啊。”

    她这话音才落就被人打断了,“祁斯遇,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公堂之上,莫要猖狂。”说话的是御史台来的监察御史,祁斯遇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几日不见,世子也让我刮目相看了。”

    凌珑却没再接话,只是坐在旁边冷眼旁观。

    刑部到底还是崔尚书主事,他清了清嗓子问:“祁斯遇,你与这书生可相识?”

    祁斯遇摇头:“先前从未见过。”

    “但他供出的主使是你。”崔尚书并不像凌珑一样拎不清,他知道祁斯遇不可能被这点小事击倒,态度并没改变半分,只是去掉了先前的敬词称呼。“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没有。”祁斯遇还是摇头,“没做过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我没见过这位书生,今年也没见过陈涧,而且试题一直封库存着,我根本没看过。有我和陈桥陈厌日日守着,我可以保证,试题不是从明镜台泄露的。”

    “我的确未曾见过小郡王。”那书生突然徐徐开了口:“来找我的是一个不爱说话的男人,应当就是小郡王所说的陈桥陈厌中的一个。”

    “不可能。”祁斯遇否认得斩钉截铁,崔尚书却吩咐说:“去把那二位陈公子都请来。”他这话音才落一直没开口的蔺端就站了起来,他说:“让亦仁去请吧。”

    祁斯遇大概知道蔺端打的是什么算盘,却没想到李亦仁找来的根本不是陈桥陈厌,而是杨子书和裴亦安。在凌珑开口之前李亦仁就朗声道:“先生请认吧。”

    那先生也不迟疑,直接朝裴亦安一指:“是那个高些的。”

    被指到的裴亦安哈哈大笑:“看来先生不认识我,更不认识陈厌。在下裴亦安。”见此崔尚书也笑了,他对那先生说:“张玉,你连是谁给你透的题都记不清了吗?”

    张玉依旧嘴硬,“那日昏黑,我许是认错了,但那人的身形与这位裴公子十分相似,一看就是练家子。”

    蔺端突然开了口:“他连答案一并给你了吗?”

    “自然。”张玉梗着脖子说:“我一个无功无名的老秀才,就算提前看了题也论不出那般好的策论。”

    “明镜台只有试题。”蔺端微笑说:“他若是自己就能答出头名,直接把答案告诉陈涧便是,何必再走这一遭不稳妥的事,寻你这个外人来帮忙呢?”

    “因为陈涧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背到了真的答案。”张玉也笑:“我是他找的猜题先生,不是他找的透题先生。我让陈涧和他的同乡共背了二十几篇试题,其中夹杂了这篇。他就算高中,也只会以为是自己找到了好的猜题先生,舞弊者从不知道自己在舞弊,这才是小郡王手段之高处啊。”

    祁斯遇和蔺端都没想到他会是这般说辞。祁斯遇冷笑,这哪里她手段高,这是白尚书令手段高。既让无辜者清白,又把她完全装了进去,还真是好谋划。

    “此事还要再议。”崔尚书说:“张玉,如果你不能拿出实际证据的话,那么你的话依旧是不可信的。”

    “我家窗下埋了二十两黄金,我从未动过。”张玉说完这话就转过身面向了祁斯遇,他本就是跪着,又很自然地向祁斯遇磕了个头,祁斯遇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发愣,但很快他就给所有人解了惑:“小郡王,我已是这般年纪,还为您苦撑了五日。您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老夫也算还清了。”

    说完他就立刻起身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裴亦安离他近些,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之后又在他的侧颈敲了一下,免得他再次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