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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心轨以南,长岐之恨(十九)

    一片叶落,这秋来的乍然。

    夜来月升,这月照下一片惨白。

    届时,狼坡后山腰上的狼群在饱餐一顿后聚在狼穴里安然的打着盹。

    它们彼此之间贴身相俯,感受着同伴那血肉之躯所带来的舒心温度。

    它们共同呼吸着,一呼一吸间的频率也都大相近同。

    这一刻,它们是柔和的,满足的,安全的,也是幸福的。

    有人说,狼是冷血的,狼心是凉的没有感情可言。

    孰不知,它们的热血只给了最亲密的同伴,那血的温度温柔至极,爱之不以,世间万物无可匹糜。

    又过了一会,等这轮满盛的月亮悬在这暗夜的最中心时,一只雄狼轻挪步伐,满目忧虑的出了狼穴。

    它孤零零的蹲在这被月色阴影所笼罩的悬崖之前,眼睛发了狠得盯着那崖下面悠悠摆动的茂密树叶。

    就是这时,树叶开始逐一脱落,可能是今秋来的还不够霸道,使得自然脱落的它们在这时候还显得不够金灿。

    它为什么盯着这茂密的林子发狠,因为就在黄昏前夕,它看到了几个带着火枪刀棍的猎人在那片属于它们的领地里随意的走动。

    这是一种冒犯,是一种侵略,是一种侮辱,是一种不可原谅的罪恶。

    他们为什么来这里晃悠?是因为闲着没事?像一只小兽似的出来溜达么?还是想来与狼群们友好的亲近一下?

    都不是,他们是贪婪的,是可恨的,他们不好好种田,秋来了没粮食,上山来祸害生灵,和狼抢饭吃。

    或许,他们还有别的想法,比方说,吃狼肉。

    确实,他们几个人里面,有那么个人说了这句话。

    更有趣的是,这句话被这只狼族的首领听懂了。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下一次他们再出现这个地方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血光之灾了吧。

    他们会死,会由猎人变成猎物。

    因为这一群能够上到这里的人,已经被这山上最优秀的猎手们盯上了。

    ……

    狼穴顶端有一颗长着火红叶子的小树,这树叶如同榆钱一般大小,满山上也找不出第二个这种有风骨的植物来。

    它有刺,叶小而樊,春卷起,夏舒展,秋红透,冬滴血。

    不开花,不结果,叶与枝勾连,如无外力所去,甚难落下一叶。

    花名,狼血苞。非狼众之穴不可生长。

    ……这好生的夜里,风也平静安然,也不知道是哪一小股惹到了这狼血苞,吹却了那一片绯红,绕着月光翩翩起舞。

    舞着舞着就落到了断崖边上的狼鼻子跟前。

    两物惺惺相惜的望着,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它初来人间不到半载……

    那时也是初秋的月华如练,它窝前的土坡上也有一株火红的狼血苞,当初它可曾细细的闻过,那香味很是别致,恰似而今,却不若当年。

    它摇晃脑袋,甩去这鼻头上叶片,任由它飞舞飘落,遗失在这黑夜悬崖下得彼岸,再无踪迹。

    它抬头向月,再与这夜色对视,狼眸中满是憎愤。

    他清楚的明白,要不了多久,便是它们的生死存亡之际,它能做的就是带领一众同伴,与那贪婪且丑恶的人类殊死一搏,用来捍卫身而为狼的尊严与那血肉之躯铸就的山巅之骄。

    ……

    昼夜交替,再交替。

    很快,它料想的日子就已经变成了现实。

    饥饿贪婪的人类,在战火纷飞的年岁里几乎已经无人育粮。

    好不容易挨到秋中旬的他们,已然饥不择食。

    这时候他们为了一口吃的,已经顾不及这山高路险,排着队,争着抢着往后山腰上跑。

    为什么非得是后山腰这处险地呢?

    因为这座临村的大山上,除了这坡陡路险的后山腰还有一些有血有肉的猎物存在以外,再没有哪里可以有一丁点能够被人吃到的食物了。

    ……

    清晨,恓惶的太阳刚冒了尖,就有一队五个人拿了菜刀锄头钉耙等狩猎工具,大摇大摆的上到了后山半坡。

    这半坡的上方十多米处,悬空断崖边起,就是狼穴。

    一个拥有十七匹成年狼群的狼穴。

    这五个人皆是山下村里的年轻后生,他们消瘦且无知,连个火枪都没有就往这狼窝里闯来了。

    在群狼的眼里,这五人可当真算得上是刀刃上的鱼肉了。

    早在这几人爬过前山,有意向朝着这里奔来时,外出放哨的狼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并及时通知了头狼。

    然而也就在这几个人出现在后山腰上的这一刻。

    头狼便带着狼众埋伏在了林子深处。

    它们势必要把侵犯者的骨头咬个稀碎,和着血肉一并吞下。

    这时候狼是阴狠的死神,冰凉的幽冥。

    因为它们知道,这群人如果活着回去,会诱发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

    半个时辰后,这五个年轻人突兀的看到一头野猪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

    若是平常,他们见到这受了惊吓的野猪,定会掉头就跑。

    可而今不比寻常,他们今天若是逮不到个能吃得活物,那就意味着这一白天就只能喝白水充饥了……

    用其中一个年轻人的话来说,那感觉还不如死求了算呐。

    他们大瞪着眼,瞅着那野猪“哐当当”跑了过来。

    哥几个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绝世美女似的,哈喇子流一了地。

    但见这送到嘴边的美味,饥渴难耐的汉子们马上大嚷着拿了家伙事儿就冲了上去,也不管那野猪的獠牙是否尖锐。

    野猪忒红了眼,它受了惊吓满盛着怒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这几个磨刀霍霍的汉子就冲撞过来。

    仔细看,它得尾巴显然早在它露面之前就已经断掉了。

    不仅如此,它那圆滚滚的屁股上也被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那是被狼撕咬过得痕迹,而且不止一匹。

    ……

    这着了急的野猪可当真不是吃素的,那力气只叫了个野蛮。

    它猪嘴那么一拱,一个没来得及躲闪的汉子就被挑飞了出去。

    说来这汉子也刚猛,就这么被挑飞了四五米地,还能马上爬起来,捡了刀又往上冲。

    就在野猪刚把那汉子顶飞的时候,剩余四人中的其中三个就不要命的扑了上来。

    哥几个,俩人擒着猪头,一人拿刀在猪脸上乱砍。

    可谁想这野猪蛮横的厉害,拖着三人就往土堆上撞……

    可任凭它怎么砸,怎么撞,这哥仨就是铁了心的对它不离不弃,哪怕折了腰断了腿,也势必吃定这野猪肉了。

    要说这哥几个为什么这么拼,那是因为他们都快要饿疯了,这时候如果不拼一把命,很有可能在隔天太阳升起来得时候,就会被饿杀。

    “以半是个死了,不如拼了这命去,好死也给哥几个!弄口肉吃!”

    这几个人这么说了,也这么去做的。

    “拦住它!别让它跑求了!”

    五人中,离野猪最远的那个瘦高的男人大叫一声,拎着刀绕了一大圈,跑到了野猪的背后。

    这瘦高的兄弟也够赖皮,找准了姿势就开始剁那野猪的后腰和后腿。

    “唰唰”几刀下去,这野猪只是掉了几根长毛,连一小片肉都没有掉。

    “三哥!赖小!你俩快些动刀子!我们快吃不住了!!!”

    没一会,两个抓着野猪头的汉子高呼着下了最后通牒。

    此刻他们二人的鼻子和嘴已经是冒了血,身上更是被摔的青一片紫一片,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给干折了。

    眼看野猪就要脱了困去,这站在野猪屁股后头的瘦高爷们一下就急红了眼,大骂一声:“娘西皮!”

    赶着骂完这一嗓子,他在一瞬之间想到了一个一刀见血的好筏子。

    因为刚才砍的匆忙,他忽略了野猪屁股上那血淋淋的伤口。

    这是多么诱人的伤口,这么一刀刺进去,肯定能给这野猪扎穿了。

    瘦高男人脸上带着惬喜,举着刀狠狠戳进了野猪屁股上的那块红肉里。

    果然与他预期相同,这尺把长的刀尖一下子就顺着猪屁股上的红肉扎了进去。

    扎进去的一刹那,一缕血线也跟着窜进了他的眼睛里。

    血线眯了他眼睛的那一刹那,一双粗壮有力的后蹄,带着仿佛无尽的洪荒之力直达他的胸口处。

    下一秒,他还来不及收回表情的那个瞬间,就已经一闷声儿的飞出了老远。

    野猪被那突兀的刺痛彻底燃烧了起来。

    它燃烧的是野性,而不是活下去的欲望,是痛极了的愤怒,而不是卑微逃跑的软懦。

    一个处于极端愤怒状态下的成年野猪会有多大的力气,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五个没有任何狩猎野猪经验的年轻人,恐怕想都不敢想。

    这野猪门面一扭,带着跟前的这仨人就往下山的坡路轱辘。

    哥仨猛归猛,倒不至于傻,眼瞅这野猪玩起命了,也不敢再拽住这猪头。

    不然,被这好几百斤的野猪压上几圈,那可还了得!

    就算不死,怕是也不能好活得了。

    这野猪在下坡的路上滚了两圈,也不打算跑了,它自土路上爬了起来,撩起前蹄狠狠刨了几勺子土,冲着人群就莽了过来。

    暴怒的野猪已然失去了理智,它现在只想泄愤,只想顶撞!啃咬!所有能动的一切活物。

    “来!怕求!”

    “奶奶个腿哩!今儿个誓杀你这畜生!”

    看着怒急的野猪冲着自己来了,这瘦高的汉子也到血性,轮起地上一把菜刀就照着它门面砍去。

    ……

    就这么着,五个饿疯了的血性年轻人与一头急红了眼的成年野猪,打成一片。

    它们且就如此唐突的斗在了一起,没有一丝丝预兆,没有任何的准备,就好像一切都被事先安排好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