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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放下屠刀

    西陵城,甘宁坐堂。

    他既杀了西陵长,便需要处理起城池内外之事。

    首先,便是民众的安置。

    为此,他将城中军营腾空,作为临时的居所。

    看着仅剩下的几个无罪小吏,以及被他强拉来的识字之人奔波忙碌,或录名册,或分帐篷,尽力做着安抚。

    他又开始为粮食烦忧,毕竟这么多的人需要吃饭,而他所带来的军粮不过是杯水车薪。

    为此,他盯上了城中富户,遂以“借粮”之名宴请诸多名流。

    可惜,到会者寥寥。

    他不禁怒极反笑,既然尔等如此不给某家颜面,那也别怪某家不讲情面了。

    所谓,先礼后兵,既然礼数尔等不受,那便莫怪某家动刀兵了。

    于是,他以勾结贼寇之名,抄家灭族,所得钱粮无数,西陵城亦为之一静。

    果然,贫穷的永远是底层民众,而无论是太平亦或动乱,富有者依旧富有,除非是有强权干预。

    这日,他正坐于县衙大堂挠头,连日来的劳累使他异常憔悴。

    没穿甲胄,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常服披身,那凌乱的发丝在额前浮动,胡须也未作打理,蓬头垢面的脸上双目显得有些无神。

    看他神情,便知他并没有听到堂下之人的诉求。

    或许,即便听到了,他也不想作出理会。

    说实话,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人为何总是要这般斤斤计较,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不依不饶。

    摊贩缺斤短两,百姓锱铢必较,或争执不休,或拳脚相加。

    军营之中临时安置的民众也不让他省心,往往为了半张蒸饼,一块破布也能大打出手。

    他被搅得烦不胜烦,却也得按住性子仔细分辨,但大多最后还是挤压在了案桌之上,成了一堆烦杂的卷宗。

    他不止一次地咒骂自己,为何图那一时的痛快,将吏员杀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三两无用的跑腿小吏,导致现在的他也不知该找谁办理。

    至于军中,那些人所识之字加起来还没有他多,更是无稽之谈。

    这不,今日又来了几人在堂下争吵,所为的只是一只落毛的母鸡。

    他很烦,烦的他又想杀人。

    “够了!”他一拍惊堂木,厉声怒喝,那无神的双目也猛然瞪大,似是要择人而噬。

    堂下顿时一片肃静,将头颅低垂,再不敢发出声响。

    见此情形,他扶额叹息,完了,几日来维持的亲民形象就这么没了。

    但在他想要开口挽回的时候,门外突然跑进来了一名护卫。

    耳语几句后,他大喜,连忙起身相迎。

    临走之时,还不忘向堂下之人吩咐道:“尔等且在此等候。”

    衙门外,几人下马。

    “士元,吾候君久矣!”拉住了庞统欲行礼的胳膊,甘宁大笑,脸上尽是脱离苦海,喜得重生的庆幸。

    二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后堂。

    甘宁将如今之兵力分布以及陈兰等众之情况一一讲述。

    他在西陵多日,已分兵清剿了境内骚乱,余众也皆被他赶到了安陆县内。

    在几番交战之下,他发现敌人的士气好像正在不断衰落。

    也问过抓获的俘虏,这才得知他们在吃饱之后,不愿意再回到山中过以往的生活。

    但又发现他们打不过对面的将领,是以大都萌生了投降的念头。

    原本他们也只不过是庐江郡内的普通百姓,多因战乱饥荒,或被裹挟,或被强征,这才拿起了农具,为了肚皮,不惜一战。

    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庐江郡内强盗土匪越来越多,安心种田的却少见人影。

    坚城高门,他们打不过;小县庶民,甚至比他们还穷,抢无可抢。

    是以,挨饿便成了常态。

    他们也想过种田,但山中收获不及付出,山下收获难到己手。

    恶性循环之下,到处是白骨。

    打到现在,他们不想再打了;抢了这许多年岁,他们什么都没能留下。

    发泄过后的他们渴望安宁。

    “若能招降这三万之众,则江夏之事济矣。”

    二人就此事达成了共识,似乎并无人去计较他们曾经所犯下的罪过。

    又是一番谋划之后,甘宁将近日县衙之事讲述。

    庞统大笑,“都督勿忧,此事交予统也。”

    随后拜别了甘宁,披上县长官袍,来到了衙门大堂。

    ……

    又过了几日,一则军报入了西陵县城。

    甘宁亲点兵马,留下二百之众交付庞统守城,自领余部前趋安陆境内。

    安陆城外,陈兰大营。

    “将军,城内传来消息,甘兴霸已经率兵前来此地。”

    “可有路线?”

    摊开绢帛,一幅安陆县内的详细地图便展开在了陈兰眼前,其上还标有痕迹。

    “好!”他大喜过望,忙召将吏议事。

    安陆县整体成西北高、东南低之状,既有丘陵、低山,亦有冲积平原。

    根据地图所载,甘宁领众自西陵县城沿着废弃官道东来。

    选一处必经之道,陈兰召集军中悍勇,配皮甲,备刀兵,足饭食,按下旗帜潜藏。

    然而,他却不知,在他离开大营之后,营中的氛围已悄然改变。

    一种投降的声音在暗处迅速传播,有人犹疑,也有人附和。

    毕竟,说此话之人,他们也是熟悉。

    有“只诛首恶”之语,有“优待俘虏”之言,更有“分田到户”的承诺。

    渐渐地,不只是下层士卒心动,就连曲候司马亦感满意。

    或许幸运之下,还能混个官军身份,以此光宗耀祖,总好过土匪盗贼之名。

    何况,在灊山大营,好处只是优先供给于那些精锐之卒,轮到他们之时也不过是些残羹剩饭。

    如今,有此机会,他们自是希望抓住。

    于是,招来熟悉之人询问一番,他们心中大定。

    暗中相合之下,整座大营举起了义旗,也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至于那些不愿之人,自是再发不出声响。

    就这样,在一个平常的夜色下,营中又多出了数千兵马,甲具齐整。

    天初明,炊烟升起,温暖了众人心灵。

    鼓声隆隆,营门大开,一队队排列并不整齐的队伍出现在了安陆城下。

    他们推着粗糙的攻锤,扛着简陋的云梯,不紧不慢地前行。

    城上之人却并不稀奇,这半个月来他们已经如此进行了多次攻击。

    是以,哈着手掌,缩着脑袋,嘻嘻哈哈地看着城下的又一出做戏。

    直到云梯挂上了城墙,攻锤碰到了城门,他们方觉不对,却也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