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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危在旦夕

    二十多年前一个临近端午节的晚上,殷圣宽所在班组按原定计划结束节前井下作业任务,大家都纷纷洗刷睡觉,准备第二天放假回家。

    但到了第二天凌晨,却突然接到生产调度室的紧急通知,采掘组还得再下井作业半天。

    殷圣宽的工作服都洗了,凉在室内,还没有干。他跟蔡建松共处一室,好在蔡建松是机电检修组的,早早就下井巡查了一遍回来,天还没亮,蔡建松又上床补觉。

    殷圣宽见状干脆就穿上蔡建松的工作服带队下了井。

    殷圣宽在井下作业还不到一个小时,蔡建松便匆匆忙忙下了井,找到他说:“哥,姚主任让你马上过去。这井下的通讯系统出了故障,他非得让我跑一趟。看上去,有挺急的事!”

    “行。这边你帮我盯一会儿。”

    殷圣宽只得让蔡建松留下来帮忙顶替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蔡建松打着哈欠催促道:“那你快去快回!”

    就在殷圣宽刚到矿井口,背后隆然一声巨响,强烈的气流将他弹出二十多米外的一处煤渣堆上,殷圣宽的头磕在了一块煤石上,瞬间昏厥过去。他背部的衣服、裤子,以及裸露出来的手臂和脸部被爆燃的热流一下子给撩焦了。

    等殷圣宽再次醒来,时间已过去半个多月。他躺在佳都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特护室内的病床上。他醒来时,自己却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整个脑瓜子不断地闪现着出事前的画面,耳朵嗡嗡直响,脑瓜昏昏沉沉,全身动弹不了,眼睛模模糊糊。

    躺在医院历时五年之久,殷圣宽方才逐渐恢复记忆,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回忆着出事前的一幕幕场景。

    殷圣宽是越想越不对劲,心中疑虑重生,明明就已完成发掘进度,怎么临到交割时,完成的吨位数怎么会出现短少呢?姚主任焦急让弟弟蔡建松下井找自己,是不是事先嗅到异常?还有是,弟弟蔡建松无端成了自己的替死鬼,自己将如何去面对养父?这种来自心灵上的折磨与重创,比肉体的疼痛更加摧残人。躺在医院的每一天,殷圣宽无异于反复踏入人间的炼狱,承受着脱胎换骨的煎熬!

    从旧医院搬进新医院,又从新医院转到福海康复中心,殷圣宽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每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知道,因为自己身上工作服的工号,救护人员把他当成了“蔡建松”。他不能澄清,更不想申辩。

    殷圣宽联想到家里的冯秋兰和她身边的两个孩子,还有中风瘫在床上的养父蔡兴权,现在怎么样了?他心如刀绞……

    直到有一天,殷圣宽看到一个领导模样的大夫走近他的病床,他拚尽全身力量对这名大夫吼道:“阿……宽……阿,宽。”

    殷圣宽原本是想告诉他,自己叫阿宽。结果,他发现自己的语言表述出现功能性障碍。他看到护理人员手中的表格日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十多年没有说过话。

    不曾想,因他的这一举动让大家更加确认他就是“蔡建松”,并确诊他有失认症倾向。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好端端的乌牧夫被他一闹倒成了“阿宽”。

    直到有一天深夜,乌牧夫独自来到他的病房,趴在他床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我叫乌牧夫,是这康复中心的院长,你若能听懂我所说的话,就眨两下眼。”

    殷圣宽知道这个人选在这个时间段过来,肯定是有事要交待,所以他立马照做,眨了两下眼睛。

    乌牧夫点了点头,显得很平静,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你叫殷圣宽。我还知道,你是姚田盛的人。考虑到你目前的危险还没有解除,所以,你的真实姓名还不能让外人知道。你的家人都很好,只要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就行。你不出现,她们就没事。那场矿难看似意外,其实是针对你的一次清除活动。你可以利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想想,我所说的话。也好好想想,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乃至于祸及到你身边这么的多人?”

    经过乌牧夫的提示,殷圣宽又重新疏理了一遍矿难前的所有经历。最后,仅剩有一件事是最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殷圣宽之所以能侥幸逃过此劫,是因为姚田盛获悉内幕,并想借招呼他出井为由,来制止事故的发生。很显然,为时已晚。所以说,姚田盛应该是那次矿难的知情人。

    乌牧夫告诉他,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姚田盛就被相关部门控制了,但第三天的凌晨,守护他的人发现他自缢在窗户的一根铁栅下。

    魏有源说自己曾在几年前到出事的废矿看了一下,那儿只有一名看门的老头,这人阴阳怪气,我提您的名字,他放我进去。还说什么该死的人还活着,不该死的人却埋着的话。

    “他是不是腿脚有些不便?”

    “对。走起来有点瘸。”

    “他叫许冬年。一个退伍老兵。因为腿脚不便,所以我在那上班时,他就看大门。”

    “那个‘五黄’到底是谁?”

    “不知道。他与我见面总蒙着脸,即便现在站在我的面前,只要他不说话,我还是认不出来他。”殷圣宽摇了摇头,转而用很肯定语气地回复道,“家里的情况,乌牧夫院长都一一告诉过我,包括你们来佳都遇到的麻烦事。”

    殷圣宽又告诉魏有源,自己之所以还能话到现在,是因为有人想将自己连同全家人的性命捆绑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殷圣宽直截了当地答道,“不是你找到了我,而是他们找到了你。”

    “他们是谁?”

    “不知道。”殷圣宽笑道,“我跟你说过,灯光的成员只不过是一枚旗子,整天过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祸及家人的性命,乌牧夫就是灯光的一员。

    乌牧夫跟我聊天时,经常流露出一种厌倦自身处境的情绪,这种受夹板气的滋味让他受够了。二十多年前,灯光的成员出现过一次违背老东家的举动,不得以,陆冠庭以灯光的名义自首谢罪,并在狱中以自殁的方式来保全其余三名成员及家人的活命。这事无疑像烧红的铁块深深地烙在他们的脑海中,他们现在只能忍气吞声,一个字,‘拖’!

    据说,少东家身体越来越差,估计也就这两年内的事,但他的儿子生性温和,这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所以,只需熬过两年,一切就可解脱。现在无疑是最为关键的时期,你这会儿出面把我捞出来,太不是时候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

    殷圣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就在前天,乌牧夫过来告诉我,少东家已启动了蓝宝石戒指令。所以,你现在的举动正合了他们的心意。真要是被人发现我没死,那要死的人可就多啰。”

    “为什么?”

    “因为自保。”殷圣宽心情非常沉重,“少东家是最为隐秘的一个存在。包括乌牧夫在内,都认为所谓的老东家和少东家是虚构出来的。连乌牧夫的上线庞屏山也只能隔着门帘对上几句话,未见其庐山真面目。这个人不仅没有自己的名字,连亲戚朋友都没有。所以,这种人没有我们的伦常道理,作事没有牵制,非常让人害怕。现在,他一旦知道我还活着,且这么多年一直处在他的视线外,这种状况所引发的躁动与不安是可想而知的。他必会先下手为强,在我发现他之前做掉我。”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我们必须要先理出个头绪来,”殷圣宽似乎并没有直面地回答魏有源的问题,而是陷入对往事的追记中:“我思前想后,唯有一件事可能让我遭受灭顶之灾。那就是出事前,你的父亲林永和真人曾委托我,让我利用我的社会人脉查实一下有关你身世的问题。我能找谁帮忙,整天呆在矿洞里,我能认识的有一定社会活动能力的人,就只有姚田盛。我把这件事向老姚一说,没想到遭到老姚的一通责骂,老姚说我是活腻了。我知道自己把问题看简单了,我将因此触碰到五黄的底线。其一,让外人知晓自己的人脉关系,这就犯了大忌。其二,就是打探你的身世。”

    “这跟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或许,你作为弃婴被清源观收养,正是某些人策划的一个布局。”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那套叫《莲花经》的秘笈。”殷圣宽言之凿凿,“之前,五黄就曾对我说,我的父母被害与这套秘笈有关。现在想想,这无非是他们想利用我来为他们寻找到这套秘笈的一种伎俩。我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明确的证据,都只是听他这么一说而已。这些人到处物色孤儿,并出钱培养成人,然后再唆使他们为自己办事。”

    “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殷圣宽显得也是疑虑重重,“我听乌牧夫说,他也是被人出钱培养的孤儿。”

    “有钱出钱,助人危难之中,原本是积善成德的好事!”魏有源听了有些气不过,“干嘛,非得让人为他一已之私去干坏事呢!这岂不是有损自己福报的行为吗?!上善若水,有钱人更应该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才能为人所敬重。”

    殷圣宽看了看眼前这位年轻气盛的小伙,说道,“他们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亡命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听乌牧夫说,有一名叫‘老妖’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正设法打探少东家的下落。但少东家早把‘老妖’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所以说蓝宝石戒指令,有可能是针对我,也有可能是针对‘老妖’的。”

    “我认识佳都市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是不是请他出面来帮帮我们?”

    “你是说秦硕吧。”

    “怎么,您也认识?”

    “他的师父,也就是前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朱立杰,他也是灯光的一名成员。”殷圣宽不冷不热地回道,“卧病在床期间,乌牧夫什么都跟我说了。我当兵时,朱立杰是我的连长,他也是临梅县人,所以,他处处罩着我。我为五黄办事,外面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你的师父林永和;另一个就是朱立杰。我出事后,朱立杰刻意规避与我的关系,也正好印证了他怕因此而受到牵连。

    有一次,朱立杰公差路过清源镇,正好是我为搜查你的身世而苦无头绪时,我特意向他求助过,他让我不要声张,他回佳都后会帮我查清的,结果还是石沉大海。我出事后,他越是保持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我就越能感受到他所面临的压力。我住进福海康复中心吃到的第一个苹果,就是朱立杰送进来的。”

    殷圣宽的一席话,让魏有源陷入沉思之中,如果真如殷圣宽所说,自己的身世与矿难有关,哪自己的生身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角色?难道,他也正在备受少东家的胁迫和驱使?

    曾经听陆元怡说过,自己的生母弃自己于道观,自有其难言之隐,哪是怎样的筹码能让一名母亲心甘情愿放弃对自己孩子的抚养权?现在看来,肯定不会是因为生活的拮据,因为生母与陆元怡情同手足。

    陆元怡还说过,母亲在生产时难产,在决定保大保小时,她坚持要保腹中的孩子。由此推断,这个筹码应该是自己。

    魏有源原以为殷圣宽的生与死之迷解开后,许多迷团都将迎刃而解的,没想到,解开这个迷团后却迎来了一个更大的迷团。

    想想之前,师父赵锦锋说的,谜面在清源,谜底在佳都,解开它们的钥匙是魏有源自己。照此看来,全让他给说中了。

    既然所有迷局的钥匙是魏有源自己,那盯住自己这把钥匙的人对今天自己这一举动就不会置若罔闻。

    现在,魏有源总算明白殷圣宽之前为什么会对自己发牢骚,自己是将他置于一个更加危险的处境。准确地说,不仅仅是他,还包括冯妈、敏敏、林姨和姨丈均有可能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想到这,魏有源扼腕自责,但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从现在开始,他魏有源行事要更加地小心。

    从别墅中出来,魏有源知道了自己也是别人的一枚旗子,但不知道对方将如何利用自己的这一枚旗子来达到什么目的?如果是因为《莲花易》的这套古籍,那么殷圣宽成为一枚弃子的出局,很大程度是与自己这枚旗子被坐实有关,这就叫丢卒保车。

    世上总共流行有五套的《莲花易》,沈国轩手上的两套已被揭开了面纱,还有就是原先在江秉承家中的一套,既然江仲平被杀,想必他手中的那套也已被证实是一套掩护书籍,剩下的就只有两套。清源观珍藏的那套,将会被重点锁定。

    还有一套在谁手上?

    如果那一套书籍再被别人排除掉的话,接下来,针对清源观的行动将会更加频繁和集中。

    所以当务之急,魏有源需要做出三件事:一是甄别出自己身边的人,哪些人有可能是对方的眼线?二是多加关顾家人的安全。三是不管蓝宝石戒指令到底是针对谁而启动,马上就到元旦了,魏有源决定元旦前必须赶回清源镇,与师父赵锦锋商议好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