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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探伤问因

    来时浩浩荡荡,人与兽的数量先后合计五六十之多,去时稀稀疏疏,活下来的大约三分之一,狼狈如丧家之犬,好生难看。

    素灵族要走,没人会拦着,卑劣无耻、嚣张跋扈如斯,此地不再欢迎他们。

    宿敌要走,舞寒情没有半点意见。心神恢复清明的她不会让他们轻松如愿,携手妙歌以最快的速度用法术托起对方未能带走的弟子尸体。

    境界之门渐缩渐小,大堆挺尸飞梭似箭,一具不落通通掷入其中。

    “柳琴馡,你自信习得我的十分之一,回去后好好消受我赏你的礼物!”喊完此话,缩至拳头大小的境界之门彻底闭合,消失无踪。

    怨气暂消,浑身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干,无力的倩影瘫软倒下,视线陷入一片漆黑。一头的妙歌亦如断了线的木偶瘫软坐地,左眼的蔷薇、靓丽的秀发仅剩纯净的素白。

    而于此时,纤指收,乐音歇,仙灵之气与怨煞之气的激烈对抗使得琴体再也承受不住,咔咔咔生出多道交织的裂纹。

    眼见心爱之人脱险,贺兰鸿琰只觉气力被榨干一般撤了手,没了主人的灵力灌输,十三弦筝琴再也支撑不住,砰然碎裂。

    “噗……”腥甜血箭从喉间喷涌而出,明亮的眸渐渐失去光泽,意识陷入混沌之中。

    “师弟……”

    “鸿琰……”

    “小师叔……”

    “霜姐姐……”

    杂乱的叫嚷声是二人在昏迷前最后能听到的。

    数日后。

    二人相继苏醒,一个内伤,另一个灵力枯竭,好在皆没什么大碍,躺床上多修养几天就成。

    舞寒情说话算话,特地花重金把某家名酒楼的大厨全请上了山,所幸八名大厨经过逐个审查与素灵族无关。以大厨学徒之名混上山的有五人,只叹息其中三个真正的学徒死成了冤大头被替了身份,另外两名则以学艺打下手为名死缠烂打跟随左右。

    确认再无威胁,又得到舞寒情的授意,尽管美味佳肴犒赏弟子们。舞寒情走南闯北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不必顾忌她,再说了,她真若忍不得嘴馋,顶多加钱开小灶呗!

    与素灵族大闹一场,舞寒情消耗得厉害,外伤、内伤、灵力枯竭,状况比贺兰鸿琰还糟。既然她起不了床,只好委屈能下地的贺兰公子颤颤巍巍地寻来探望喽!

    前殿宴席,秀色餐点琳琅满目,直教人馋涎三尺。长辈们彼此唏嘘互敬,小辈们则在一边嬉笑玩耍,气氛和谐融洽,不知情的或许会以为苍之尘在操办什么喜事。

    小辈之间熟络得快,加上云之缈同窗的交情,姚彬彦堂兄妹与陶昕婷朗琒他们加深友谊,特别在玩乐方面最会调动气氛。

    至于长辈们那方,多多少少会感叹同一个话题,有哀有喜,濉州四家被灭当真大快人心,幸而没有人明讥暗讽向姚峻烨问责。濉州四家底蕴颇丰,众人皆知,试问谁摊上这颗大毒瘤后会毫无顾忌冒着大伤元气的风险铲除他们?

    答案非常明确:没有。

    苍之尘,榆苍苑。

    敲了敲半敞的房门,悠闲的女音随之传来:“请进。”门外的访客也不客气,推开另外半扇门迈了进去。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斩情兄。”哥舒文睿一语戳破其身份。

    床上悠闲散漫的美人儿,话本子该怎么拿照样怎么拿,半点波澜也无,貌似身份被揭穿乃早晚的事,即便揭穿了也不痛不痒无所谓。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此事张扬出去只会给她长脸不会丢脸。再者,时过境迁,如今再提又有几人会找她的茬,人生匆匆数十载,几千年下来该死的早死光了。

    放下书册,打个哈欠,用看呆子的眼神眺向二人:“兄弟俩啥眼神,现在才认出来,如果不是撞上魔龙的话,没准儿你俩一辈子都认不出。”

    徐子诚难得跟女孩子一般瘪了瘪嘴,略显委屈:“这能怪我们嘛,斩情兄是男的,你是女的,性情容貌相差那么远,能一眼认出你的肯定是神眼。”

    刚说完,屋外一道声音打趣道:“难得说好话的徐晟公子是在夸赞朕的好眼力吗?”

    踏入房内的并非旁人,正是玄铭帝君。

    “帝君慧眼如炬,我等望尘莫及。”徐子诚下意识接口。思绪一转,两人齐齐反映过来。

    “听帝君的意思,似乎在更早之前就认出舞仙子当年的身份,并非因为她的剑法。”哥舒文睿推断道。

    “文睿还是跟当年一样通透。我认出她何止更早,当初在变革之时就认出来了,凭她打小胡闹随性懒到近乎冬眠的性子,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

    “啊?!”哥舒二人愣翻白眼。

    “琬霜郡主自小入宫,先皇待之如父,陛下待之如兄,多年的交情,我会不了解她?”

    “啊?!”俩人托住下巴。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她是琬霜郡主,那么外面宴席上的那位是谁?

    “本帝君信得过你们才说漏了嘴,小丫头喜欢自由,我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何况外头的义妹为国为民也辅佐良多。”四千年后君臣再见,夏侯玄铭稍微给他们解点惑。

    对于宫孙玉颖,玄铭帝君仅仅捎带一提未再多言,其中曲折,哥舒二人没有多问。只猜想大概当初舞寒情意欲为父报仇,执意参与变革,于是玄铭帝君就找了个形容相似的人偷龙转凤,演一出瞒天过海。谁知事后舞寒情在外面自由惯了不想回宫,久而久之,那个顶替之人逐渐取而代之。

    如若玄铭帝君知道他俩是这番遐想脑补的,估计会无语到泪流满面,你俩补歪了。况且革新之后,他本欲恢复舞寒情的身份,谁晓得她却拿了银子跑啦。

    徐子诚不得不为舞寒情竖起钦佩的大拇指,当初那犀利孤傲的少年形象扮得太逼真了,任谁都没瞧出破绽。

    舞寒情当然扮得像喽!当她上辈子作为宫琬霜的时候,正好有一位朋友就是这德行,一旦捉到她得空的消息必定找上门比试,文斗武斗花样斗全来。舞寒情烦得头疼,后来每回在得空前早早备好逃跑路线躲得老远,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三双白眼翻呀翻:妹子,你就不能换个性格好点的角色扮演嘛,当时吓坏了多少小心脏呀!

    舞寒情不以为然,认为孤傲不与人亲近的性格才最好,若换个与人好相处的脾性定少不了被人搭讪,与人接触多了必将增大暴露女儿身的风险。届时,岂非向敌人赠与把柄,借题发挥?

    百姓愚昧者占绝大多数,思想守旧迂腐,如被守旧派捕风捉影到什么正好借机利用,那么先皇与皇帝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础全将付诸东流。

    三人长长吐了口气,她说的是事实。

    “咚咚咚”折扇敲了敲半开的房门,屋外的身影不等里面的回应直接走了进来。

    听到动静,三人心头咯噔一下,不知他们嗓音不大的谈话有没有让来人听见。回头望去竟是熟人,适才的担心全部打消。

    先扶伤号坐下,扫了圈床边个个精神饱满的三人,华祯招呼道:“哟,文睿兄恢复得好快呀!没想到昕婷那丫头也会照顾人啦。”

    哥舒文睿来不及反应,徐子诚赶紧比个禁声的手势,“华公子轻点声,莫让外人听见,师兄还没完全恢复呢。”

    听对方说得心虚,华祯眨了眨眼立马会意,背后准定有蹊跷。替舞寒情收拾过那么多烂摊子,经验丰富一看便懂。

    贺兰鸿琰一来探望舞寒情的伤势如何,瞧她现在能与人说笑显然没什么大碍,无需担忧。二来就想问问那日在绮梦吟的幻象里看到什么,是否记起什么。

    在场的皆为可信之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当日在幻象中,舞寒情先后看到两个场景,第一个是自己被锁链拷在刑架上,满身伤痕,昏暗的地方无疑是拷问罪犯的牢狱。边上站着两名女子,看不清形貌,却皆要她死,还特地找了一批样貌丑陋的妖魔意图侮辱她,再后面的就记不清了。

    第二个呈现的是城门前的宽阔街道,大帮官差围追越狱的囚犯,与其说逃亡的两名女囚是越狱,不如说有人为她们劫狱,而且没能顺利逃脱的他们应当是被冤枉的,好些人挺身而出为她们喊冤。但官差恍若未闻,不由分说执意打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把所有反对之声全部抹杀。转眼间,大街上一下子横七竖八尸横遍野。再然后,舞寒情怒焰上头,记不清其他。

    那画面光听着就叫人直打哆嗦,独夏侯玄铭一人少许动容。

    气氛微冷,然屋外一声“姐姐”打破屋内的宁静。

    哥舒二人浑身一震,陶昕婷怎么来了?四目乱瞟,赶忙找寻哪里可以藏人的地,若让陶昕婷知道哥舒文睿是装病,日后补救可就难啦。

    徐子诚:“怎么办?藏哪儿呀?”

    夏侯玄铭:“床底下?”

    哥舒文睿:“衣柜里?”

    华祯:“房梁上?”

    东张西望一通,脚步声愈发逼近,离门槛几步之遥。徐子诚思路回转,万一藏了还被抓包岂非弄巧成拙?于是急中生智,一拳砸向哥舒文睿小腹。

    哥舒文睿猛吃一击,脸色当即痛得煞白,所幸他只是单纯的用力气打,除了痛些没啥伤害。徐子诚霎时苦下脸搀住自家师兄:“师兄啊,你可以等霜姐伤势好些了再来答谢救命之恩,况且你自个儿还伤着呢,有没有不舒服,我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