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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卖花小童三狗儿 七情六欲遭驱逐

    时至桃月,春日已暮,府后窄巷。

    花童垂髫,二十三位,拐提竹篮,雁队三列。

    一位脸小骨痩,短褐褴褛,赤脚光足的小童,怯生生地提着花篮,供菩萨也似,奉给衣衫华丽的冰儿。

    冰儿把先前一提花篮递给后面小厮,复又接过小童的花篮,打眼谛视,伸手一薅,见里面尽是一圆滑滑、色艳艳的桃花,不禁点头,再薅两下,见那桃花花蒂极少,花瓣圆美,似有择拣痕迹,莞尔一笑:

    “香儿妹妹,这位小童可得三百大钱。”

    “好!”

    香儿闻言看向小童,满目嘉许,麻溜地从麻囊中取出一堆铜板,摊放桌面,食指来回拨动,分出三百枚,拣来一根纤细、结实的草绳为串好。

    小童叫三狗儿,年才十岁,家居山东ZB,鲁地旱灾,举家逃荒,辗转京师,父母爷奶,悉皆饿死,他因激灵,躲在城内,方为被烹杀,虽然沦落为乞儿,到底能求出一碗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存活下来。

    自从去岁,得知镇国江府喜好值时鲜花,仗着外城厮混已熟,知崇北坊法藏寺右侧乱植着百颗老桃树,偷偷去采,偏生老桃藏精纳气,所生桃花,品色俱佳,外加他心思玲珑,细致拣分后,能比其他小童多拿一百大钱,三月里满共可混的九千大钱,三钱烧饼也能吃上三千个,倒是个苟活求生之法。

    内院,德行园。

    唐月婵身穿纯白纱衣,坐在石墩上,一扶石臼,一握铁杵,轻捶慢捣,脊生香汗,郁闷不乐;封灵筠对面而坐,旁边摆着两个矮墩,左右各盛着一面竹筛,右筛桃花已然去蒂,左侧桃花参差不齐。

    只见封灵筠伸出左手抓来桃花,掐蒂去梗,转而天雨散花,洒右侧竹塞,每洒一抔,浅笑轻颦,乐此不彼,愈发明媚动人。

    “妹妹,这是什么规矩吗?要花尽管命那奴婢去采,何必让那小童去采?叫丫鬟们再三择拣,岂非浪费功夫?靡耗钱财?”

    “昔日夫君与姐姐,在妹妹那枫仙庙论道,可曾记得?”

    “记得……!”

    “妹妹听闻此事乃梅姐姐建议,今日参得此事,方知梅姐姐心境已不差于夫君,于凡间夫妻来说,买花治家,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于神仙眷侣来说,买花积宫,可谓志同道合;难怪夫君除莹姐姐外,最宠梅姐姐。”

    “好妹妹,你到是说说,梅姐姐何受宠呐?”

    “姐姐好呆,梅姐姐佛门中人,证持慈悲菩萨法,弗须鲜花,为何却说只有十岁以下童男童女可碰花朵?

    无非加个条件,虑去一班贪图小利之人!

    所为买花,无非名义,旨为广布铜钱给这京师童儿,救一救无家乞丐、贫苦孤儿。”

    “可外人会抢乞丐的钱呐!”

    “姐姐又呆了!谁敢去抢杀神府散出的钱?

    流氓青皮且不说畏惧杀神府邸,即或抢去,也欠梅姐姐一份因果,他日恐须十倍还之。

    况且,每年只有一月,富贵官宦多趁此佳时,游园踏青,吟诗作画,不会争取这两百文的钱,多是一些阎闾小家之童。”

    灵筠说至此时,忽的慨叹:

    “行善实须披恶相,作恶却披善相,梅姐姐心境恐怕已于夫君同悬天心,妹妹终究差了一步。”

    月婵元丹一转,法体已铸,愈明善功之力,乍听功德,不禁纳罕:

    “可郎君说,用钱布施,至多福田阴德,难积功德!”

    灵筠淑女端座,双手正在掐蒂,闻言捂嘴偷笑:

    “姐姐这又呆了!夫君传姐姐太清大法,乃是玄门正宗,本是道家,积那先天功德作甚?

    道积福德、善行,仙业成就,全凭愿力。

    金丹九转,如无宿孽,采气练婴,不似散仙有那四九重劫,可如长眉真人一样,肉身飞升灵空,常居大罗天,永享清净。”

    江府诸娇,莹、梅两女亲密无间,起居一处,形影不离,愈引月婵诧异,细细探听,方知两人婚后义结金兰,同盟天誓,甘愿同时成真,不免欣羡。

    今见灵筠博学广识,意欲效仿两女,同她结为闺阃密友,异日即或逢灾遇难,也可仗她极深的道行法力,化灾解难。

    那主意笃定,立措言辞:

    “妹妹虽非玄门正宗,却是太乙天仙隔世嫡传,累世万年,见识博广,乃府中第一等扫眉才女。

    本拟常向妹妹请教,颐养空腹,填补学识,谁料妹妹元丹九转,不日便要走访三山五岳,采那五方五行精气,炼就婴儿。

    恰值四九重劫将至,姐姐功行法力虽然低微,却愿助妹妹一助,倘若妹妹磨难太重,兵解转世,姐姐愿意伫立凡世为妹妹引渡。”

    话语尽是诚恳真挚、情真意切。

    那灵筠纵说见惯世情,到底是善根人士,又因显化女身,未免心软,一见她哀婉泣容,把手中活计一停,因说:

    “姐姐这等良善心肠,妹妹无以为报,倘能得姐姐扶住,日后敢死相报。”

    月婵喜不自禁,急说苔岑之事。

    灵筠吃不知就里,劫运遮心,遂而点头应允。

    桃红明艳,两人跪地默祝:

    “江门姬妾唐月婵、封灵筠,伏乞天心鉴证,准我俩义结金兰,此后同参大道,共济劫难,仙福同享。”

    誓言岂可乱发?

    尤其身在九州?

    况是修道炼士?

    轰隆一个晴天大霹雳,焦打两人头顶,那虚空庆云兀自分和,风雷乱飚,水火上下喷涌,声势骇人,仿如开天辟地。

    两人庆云相互济分,封灵筠积功甚多,福德至厚,虽只神仙美质,却带着天仙气运,偏偏人仙业位已凝,金色庆云开辟千亩,方经誓言分化,拨出三百亩金云化为金曦,流注至月婵头顶。

    月婵只有鬼仙之材,头顶两百亩青色庆云,经那金曦一注,立增至五百亩方圆,颜色也由淡青转为纯黄色,竟有证就地仙的机会。

    于时,妙儿来告:

    “婵姐姐、灵姐姐,少爷在杂役院玄关送亲,命妹妹来请。”

    两女颔首起身,转往往玄关行去。

    月婵见妙儿转往刀笔斋,戏谑道:

    “郎君也是的,朱门送娇娃,后巷布善施,不知作甚!”

    “姐姐勿动嗔怒,这十三位侍妾实为相公的七情六欲,否则那百位姬妾,怎的只有这十三位出府?今日之行,实为证功。”

    “这也有寓意?”

    “七情六欲一逐,夫君希证无名果位的大愿亦是发下!”

    “断情绝爱,岂不是要抛弃我们?”

    “姐姐真痴!

    仙家道侣本非世俗的男欢女爱,逐出七情六欲有何不可?

    而且,逐出七情六欲而非断绝,不然莹、梅姐姐何在?

    ‘烦恼即菩提’

    简单地断绝七情六欲,于太清老君、释迦佛祖来看,实为偏倚,不得正法,纵可证就天仙,也难获得太乙果位,遑论就无名果位。

    对待七情六欲,须以‘坎’卦爻辞待之,切记一刀砍之。”

    “姐姐命薄,未来若能内金丹圆满,注世长生,便是天大福分,怎敢希求那混元无名道果?”

    玄关照壁,百位娇丽列在两旁。

    鹤轩一袭素白道袍,面冷如冰:

    “情欲不足贵,各依法性修;昼夜长持正,可登大罗仙。”

    朱门外,一片喜庆,目光所及皆是红色。

    十三位新郎官,各备花轿,侯在钱堂大街,翘首以盼。

    鹤轩一袭白袍,眼神无悲无喜,脸色无嗔无怒,瞻仰九霄,双目如星,似在窥伺因果。

    飞针黛春最先,守门卒张二狗的花轿最差,若非守门同僚合伙凑的银钱,连那吹鼓手都置办不起。

    飞针黛春凤冠霞帔,在两个丫鬟对的搀扶下,从玄关徐徐出来,行至门槛时,看见鹤轩的官靴,忙止身子,屈膝一叩:

    “婢子多谢少爷大恩!”

    那张二狗红衣暗沉,略显局促,闻听天籁,知是娇妻,准备去迎,却被媒婆瞪住。

    “夫妻美满,方为正理,切莫以势临夫,说汝不贤!”

    鹤轩叮咛一句,复取妆奁箱,转赠她手,即命出门。

    守门卒张二狗,自从被选上,浑浑噩噩,好似范进中举,如今真个美梦成真,忽见媒婆叫他谢恩,兀自惊醒,跪地磕头。

    “咚”

    “咚”

    “咚”

    ……

    近来,鹤轩神花修为渐长,窥出张二狗的前世今生,心忖:

    “有甚好谢的?此事就跟唐贵族赠送小妾一样普通,十世老实人,因果循环,合该有此艳福,无非假借吾之手,真是痴儿!”

    飞针弓鞋踏下瑶阶,钻进红轿。

    一班红衣门卒抬轿,夹着吹打声,高高兴兴往崇文门行去。

    铁抢北雀,英气重重,磕头谢恩后,转往山西李家花轿。

    因见李公子面上无肉,鹤轩微叹:

    “有的斗!”

    八位九州人离开后。

    鹤轩目视五位异人,打手一挥:

    “尔等异人取妻其心不正,旨在渴求秘籍,原本无可厚非,但本官好容易调教出五位娇滴滴的奴婢,万不可辣手催花,省得本官触目伤情!”

    警告一番,任由五位女太保上轿。

    虚公子宁一泽自瞧见软棍银玲,心中情人立马与之相合,爱之愈深,今得佳人,患得患失,惟恐帮中兄弟暗害于她,因和二位兄弟商量,此事瞒着四弟林弘文,也不返回淮南,就地置办一处私宅,来个金屋藏娇。

    至于武功秘籍,宁一泽决定以情动其心,缓缓套出。

    ……

    云梅一双藕腿纤细修长,宛如莲藕,白嫩有质,迷得羊仑嘉神魂颠倒,目不转睛,如今抱得美人归,恨不得当时把玩,扶她上轿时,用手轻捏,一种无比柔滑香嫩的感觉电击心头,让他羊仑嘉身心皆酥。

    云梅气性高傲,虽配于他,却见不得这般猪哥模样,一记鞭腿将其踢飞,冷哼一声,转至小轿。

    “哈哈哈!”

    “哈哈!”

    一干吃瓜群众忍俊不禁。

    羊仑嘉皮糙肉厚,倒不觉得疼,反爱云梅气性,腆脸赔笑,转向周围的汉子,吩咐道:

    “扎巴汉,抬斡儿朵回旅店!”

    四为蒙古侍卫抚胸领命。

    武雨婷“娶妻”甚为奇妙,同备四抬花轿,自扮新郎,胸系红花,翘首以盼。

    铜刀绛雪素来冷漠性子,因见她挥手招呼,也是羞红双颊,低头急行,老鼠入洞也似急钻花轿。

    “这女子也娶亲?异人真是蛮夷!”

    “从来只有男女配,哪有女女配?”

    “月老怎么不开眼?”

    ……

    左近百姓指点絮叨。

    武雨婷满不在乎,暴怒:

    “看什么看?”

    “九州人不可以女女结婚,异人可以!”

    “你们这群时代的土鳖!你们落伍了!”

    梨园公子尚云海、镜湖公子鹿风华各扶心爱娇妻上轿,闻言一个趋列,几要摔倒,两相对视,无奈一笑,招呼小厮抬轿离去。

    “土鳖!”

    “你们没见识,不代表不行!”

    “我们要伸张女子权力!”

    “九州女子结婚,今日第一份!?”

    绛雪择女而婚,鹤轩略有所知。

    她因以鹤轩为模子择婿,自无钟心可意的,鹤轩又不肯同她燕婉之私,只得夜夜垂泪,暗恨苍天不公,三日择婿之期已过,没得奈何,折中一取,先“嫁”女子,后觅良婿。

    他见武雨婷在九州玩“女权觉醒”,心赞她勇气可嘉,实则天马行空,空中楼阁,嗤笑两声,转身回屋。

    ……

    围观京师百姓匝舌唏嘘,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江府真怪,不陪床柜,单送白银!”

    一矮脚药婆炫耀道:

    “老娘为姑娘们验身时,方知她等是通房!自古以来虽有听说嫁通房的,却未听说给陪东西,杀神真有钱!”

    “30万银票作陪嫁,穷脸富里!就算遇上剪径强梁,捧着银票,说走便走,方便利索,岂不绝妙?”

    “懂个屁!杀了四百万老天爷给江府警告,他才嫁妾冲洗的!”

    “也对,定时作孽多了,遭了报应,无法生育,这才放妾!”

    “对对!绝对是这样的,那等销魂美妾,若是给我,我能玩一辈子!”

    “给自己带绿帽子,真个怪!!”

    ……

    鹤轩一笑了之,转而催动法眼,观测气运变化,只见头顶七彩庆云,逐渐合拢,混化为两千亩,再无方前的泾渭分明,不禁一喜。

    “13位奴婢不能增长本座气运,反而会分薄气运,早早打发才是正理!”

    念及于此。

    泥丸宫,金佛元神,乍的一亮,耀目生辉,淬炼出一些金粒,肉髻后悬挂七彩圆光,烛照无名。

    因果线无形无质,忽的断掉,金佛口诵佛号,似失束缚,感觉玄妙,难以言喻,只觉一片清爽。